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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家
后院的屋子重新翻修粉刷过一遍。胡氏却依然住在西厢房。
方静好带着桂香进去的时候,她正拿着笔在纸上画着什么。一听到动静才转过身来,桂香已眼泪盈盈的跪了下去:“二少奶奶,桂香来了!”
胡氏愣了半响,冷冷道:“这里没什么二少奶奶。”眼眶却似已也红了,方静好对桂香道:“我叫人帮你准备个屋子。”
“不用了。”桂香连忙道,“四少奶奶能应允桂香来陪伴二少奶奶,桂香已很满足,在这屋子里搭个铺便好。”
方静好也不再多言,胡氏却猛地看住她,方静好移开目光轻声道:“这样帮着主子扰乱家里次序的丫头放在外头也不好,所以我把她带来了。”
桂香连忙道:“不,不是这样的,是他们要把桂香卖出去,四少奶奶才把我带来这里的,桂香不想走,桂香舍不得……二少奶奶。”
胡氏看看方静好,又看看桂香,一滴泪终于落下来,慌忙侧过脸去。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绵绵细雨,风一吹。一扇窗砰砰地撞击窗棂,斜斜的细雨便灌了进来,那张陈旧桌子上的白纸变飞的满屋子都是,方静好看了一眼,那画上是淡淡的笔墨,画的好像是容府,却黑白两色,树草凋零,繁花失色,带着一股子压抑、萧条的感觉。
人如其画,这就仿佛是胡氏此刻的心情吧?少字
方静好淡淡道:“这些纸是谁拿来的?”
胡氏看了她一眼:“别怪她们,是我叫她们拿来的。”
方静好唤来一个婆子,那婆子看见地上的纸,面容变幻着,似乎在猜测方静好是个什么意思,试探着道:“老奴听二少奶奶说想画画,就私自做主……”
方静好点点头,赏了她几个铜板:“拿去买酒吃吧。”
那婆子欢天喜地,庆幸自己压对宝了,这几日看着四少奶奶对二少***关切,她心想四少奶奶一定是想做做当家的体面,给别人留个好印象,于是胡氏对她说的时候,她脑子一转便没有拒绝,谁不知道四少奶奶以后会是容家的当家啊?自己下半辈子过什么样的日子,就得靠她了,自己还想着塞几个人进来呢。那婆子洋洋得意地边想边要退出去。没想到方静好唤了声:“等一下!”
婆子脚下一顿,只见方静好看了那扇窗一眼,问道:“这窗一直坏了么?怎么没人来修?”
婆子一愣:“这……”
胡氏只看了一眼,已淡然接口道:“不来修是对的,来修来奇怪。”
方静好不由得也在心底叹息一声,这个世上的人大多跟红顶白,这大宅子里,别人看到的,不是你这个人,而是你头上的名衔,一旦进了这个后院,身上的光环一一退去,只留下晦暗、凄凉,和后半生长长的、寂寞无比的岁月,谁还会来巴结讨好这个一个人?
她想了想道:“这里的其他屋子都重新翻修过了,只剩这一间,待会就让二少奶奶搬到其他屋子去,总不能剩这么一间被火熏过,难难看看的,有失体面。”
桂香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其实她并不是心太好。只是,刚才的那阵风夹带着雨吹进来,带来的不止是丝丝的凉意,还有一丝凄凉和悲哀,让她的心情也跟着忧郁起来,都说悲秋悲秋,原来真是这样的。过不了一段日子,便是冬天了吧,冬天的西北风一吹,这里没有暖炉,没有温暖柔软的床,甚至连一扇像样结实的窗户都没有,该是多么悲凉?
到了吃饭的时候,厨房的丫头捧了食盒过来,方静好打开看了一眼,不知是豆腐还是青菜的,总是白白黄黄混在一起,一股馊味扑面而来,她不觉挑眉道:“这算什么东西?”
那婆子赶忙苦着脸道:“四少奶奶是有所不知啊,这后院的伙食一直是这样,您瞧瞧,这比畜生吃的都不如,也怪不得张嫂,要不是这样,就是借我们一千个胆子也不敢偷偷地跑到外头去买些新鲜的来,自己给自己添伙食呀。”
她本是不敢说的,但失火那日喝酒误事,被扫地出门的是她的老姐妹">张嫂,兔死狐悲。她不免心里生出一股子怨艾来,又恐日后自己也落得这样一个下场,正好这次送饭菜来四少奶奶在,看着四少奶奶平日的作为,想也许她为了好人的面子会办办这件事,便大着胆子说了。
方静好的眉微微一蹙,转身就走。
后院的伙食差些,原是正常的,到了这里便不指望还能像以前那样吃香的喝辣的,穿绫罗绸缎,但这饭菜是馊的,吃了会生出些病来,这个年代食物不干净弄得不好还会死人,这不是她想看到的。
她想起秀杏,想起只住过一天的宋氏和自己。
要是自己那时没有被放出来,是不是年复一年,也吃着这样的饭菜?她能如同秀杏一般,熬过那么多年么?她心里一阵寒意,脚步不觉快了些。
厨房里,几个下人一边切菜一边聊着天。
一个道:“花嫂又吹牛了,说是她那老头每个月都往家里头寄好些银子,还说家里现在养了十几头母猪,十几头耕牛。还有十几亩地种着庄稼呢,她那儿子,旧年娶亲的时候,在那乡里也是极风光的,那里的老百姓都说,锦绣织来的一个地方掌柜,比乡里的土豪还阔绰。”
一个撇撇嘴:“至于吗?一个杭州分店的掌柜而已,我看哪,连韩少爷也没过的那么滋润。”
头先一个嘿嘿笑了:“你是不知道,韩少爷吃住都在本镇,在人眼皮底下呢。那日子有什么过头?顶多好听了个名声,有了事儿还要担风险,是吃力不讨好的活儿,张掌柜就不同了,杭州离柳眉镇虽是不远,但毕竟平时管不着,还不是做了土皇帝?平时吃的用的,怕是没有少拿……”
“你小声点,这事儿传出去不好。”
“什么好不好的,大伙儿都心知肚明,你看花嫂,她来厨房多久?每天从菜里克扣的,我看就足够再买一只肥牛了。”
他们正絮絮叨叨地议论着,忽然一个声音淡淡地道:“花嫂在哪?”
几人一见门口那人,顿时吓得不轻,嘟嘟囔囔说不上话来,其中一个比较胆大的,好像叫小四什么的,指了指厨房后边的院子道:“在……在那呢。”
方静好提起裙子便朝后头走去,留下一干下人面面相觑,暗怪自己嘴上把不住门,真是祸从口出啊。
后院里,一个满脸横沟的老婆">子正坐在摇椅上嗑着瓜子,一边哼着小调,秋雨绵绵的,廊下落不到雨,反而挺凉快,挺舒爽的,想着自己那在外地打工的儿子过几日就要带着媳妇回来了,心情大好,就连那雨也变得好看起来。
方静好不紧不慢地走过去,冷不丁道:“花嫂好清闲。”
花嫂一个激灵从椅子上滚下来,一见是她,顺势跪在地上,一张老脸扭成牵牛花:“四少奶奶怎么到厨房来了?”
“我来不得么?”方静好笑笑。
花嫂一脸笑意:“哪里哪里,您是当家的,这容府哪里您去不得。只是厨房不干净,比不得花园,奴才是怕脏了您的脚。”
方静好淡淡道:“脏了脚不要紧,不要脏了手就好。”
花嫂一凛,小心翼翼地打量她,也不知她话中究竟是个什么含义。
方静好已道:“后院的伙食一向都是大厨房准备的吧?少字”
花嫂一怔,心里虽然惶恐,但却安心不少,点头道:“是,一向都是这里准备的。”
“包括那些馊饭馊菜?”她眼睛忽然一凛。
花嫂顿时跪拜在地上:“四少奶奶明察哪,那饭菜……那饭菜也不过放了一天而已,这天气凉……”
“天气凉饭菜就不会坏了?”
“奴才不是这个这个意思。”花嫂呐呐。
“要是吃病了,是不是花嫂掏银子请大夫来看?”方静好笑笑。
花嫂连忙道:“奴才不敢,奴才这就叫人另做去。”
“花嫂,”方静好道,“人别只盯着眼前的看,风水轮流转,以后的事谁晓得呢?”
现在的胡氏是什么都没了,可以后的事谁知道呢?她暗叹一声,自己的性子从小就没变过,平时很好说话,但触及了她的底线,她也不会善罢甘休,职场上曾有过很多次,对手被打击的一蹶不振。然而,这里毕竟不是职场,关乎人性命的事,她终究还是无法狠下心来。
她相信,桃心会明白她,不会怪她的。
花嫂愣了一下,连连称是。
走了几步,听到方静好的声音传过来:“花嫂,还没恭喜你儿子娶亲呢。”
背影抖了一下,一张老脸转过来笑道:“怎么敢惊动四少奶奶,穷人家的孩子,娶个亲还不是草草了事。”
“是么?”方静好笑了,“你去吧,别让我再看见今天那样的饭菜。”
花嫂如获大赦,连忙走了,匆忙中连瓜子都洒了一地,心里就纳闷,四少奶奶分明什么都没怪责,怎么心里就这么不安呢?她从院子里走过,淋了一身雨,暗自咒骂道:该死的,下雨天就是晦气!
方静好去账房找齐叔,齐叔不在,却是看到另一个人,白衣胜雪,十指线长,落在算盘珠子上,煞是好看。他听到脚步声,抬起头也颇有几分惊讶。
“哦,”她笑笑自己解释,“刚从后院出来,经过账房便来看看。”
韩澈见她盯着看,饶有兴趣的样子,笑一笑:“齐叔说,四少奶奶这几日算盘珠子打的已有进步,若是现在想学看账簿也没什么不可。”
方静好笑了:“齐叔又不在。”
“这院子里会算账的人可不止齐叔一个。”他微微一笑,眼睛闪动着光芒。
方静好一愣,也笑了:“对了,我差点忘了这里分明还坐着一个大掌柜,可是叫大掌柜这样的大忙人来教我一个妇道人家学管账,是不是太大材小用了?”
“材是我的,用在哪里我高兴便好。”他眉峰舒展开来,竟似带着几分纯真的狡黠。
方静好想了想道:“韩澈,杭州那边的账簿都是谁在管?”
韩澈挑挑眉,却并未问她为何问起这个,只是道:“分店的帐一般都是由分店的掌柜打理,每月汇总送到我这里,再由我交给干娘过目,各地的掌柜一般都是铺子里的旧人了,经验足,只有一些大笔的订单才会先经过干娘的手谕。”
方静好不响了,韩澈也没问,过了片刻,方静好才把刚才厨房里听到的那些话茬告诉了他。他眉心微微蹙了蹙,却看似并无惊讶。
“你是不是早知道这件事?”她不觉问。
他用手指敲击着桌面:“每个时代的大家大户,总会出那么几个人,他们是元老,自以为是整个店铺的支柱,不免要求更多。所以,一般当家的,为了生意长期的稳定,只要别太张扬别太过分,小数目上,便也心中明了,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方静好不响了,也是,别说是古代,现代又何尝不是如此?贪官污吏每个朝代都有,真正处罚的却只是一小部分人,还有一些,牵一发便动全身,恐怕其他与之有千丝万缕关系的人也会不服,是件棘手的事。
她想起柳氏的话,那些掌柜的,都是太老爷那辈便留下来的老前辈了,容少白初当家,柳氏虽准备待他回来召集各地的掌柜来做个见证,一来向他们宣布容少白的上位,二来让容少白对他们大致有个了解。但柳氏也不是不担心他们对容少白不服的,从她上次说的那番话就能看出来。
自己是否有必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查这件事呢?
她想了想道:“韩澈,你能不能忙我个忙?”
想也没想便道。
方静好心里暖暖的,道:“这些年都是你在忙铺子的事,对那些掌柜的脾性没人比你更了解,我想……请你把他们的脾气秉性写给我。”
他嘴角抿了抿,忽然道:“你是为了这次偶尔听来的事,还是为了四少爷以后掌管铺子做准备?”
她顿时愣住了,她是为了什么呢?作为当家的,花嫂的事好像是应该属于她管的,而有关铺子的事,日后应该是容少白的事,虽然柳氏也叫她跟着帮忙,但毕竟也不属于她的责任,她忽然担心,是为了……容少白?
因为后院伙食的事牵扯出花嫂的事,因为花嫂的事牵扯出她男人张德全的事,所以她想起了柳氏那番关于做当家的难,难在要那些老资格的人心服口服的话来,于是,便好像、貌似、也许……真的想到了容少白日后的处境。
她忽然便笑笑:“为了谁不都是一样呢?我们住在这里,容家一切安好,我们才好,若是那一天我离开了,这事儿我就算想管也没办法不是么?”
她本没有怨谁的意思,只是想到了便说了,韩澈的眼睛却深的像一潭秋水,微微泛起涟漪。
他是怎么了?怎么会问出那样一个问题来呢?无论如何,方静好若要彻查那样的事,对他来说,只有好处,锦绣织这么多年来能有今天的声誉,也不是单靠容家的人,那些为锦绣织卖命的人,很多已成为今日的掌柜。他起初上任他们也是不服的,是柳氏明说了相信他,跟相信少澜一样,然后,他凭着自己多年积累的经验,才稳稳走到了今天。
如今他在生意圈里的人际脉络已不是任何人能比的,何况,箭在弦上,就要蓄势待发,如果现在这个阶段处理张德全,势必引起各分店的混乱,也许,不止是北边,连杭州也可以尽在掌握中,不必绕一个圈子。
可就在刚刚听到她问这些事的时候,他胸口升起一抹微微的酸意,虽然强压了下去,却还是忍不住问了那么一句。
他告诉自己,不能乱了心绪,只有做好了这一切,眼前的人才能真正的幸福,无论她现在是什么想法,但他终会让她明白他曾经的苦衷,让她明白,他从未忘记自己当初说过的话,绿水青山,泛舟湖上。
而这中间所经历的一切虽然也许会痛苦,但很快便会过去,他保证,一定会。
于是他露出一抹温淡的笑:“对于那些老前辈,我倒是有过一些接触,脾性不一定说得准,但爱好什么的,也知道一二。”
方静好点点头。
“花嫂的事你预备怎么办?”
方静好淡淡笑了:“我不能动张掌柜,是不是也不能动花嫂?”
韩澈笑了:“本来大宅子里,厨子里头那些主管买办在货物蔬菜鱼鸭肉上动些手脚也是古来常有的事。”
方静好笑一下:“倒成了潜规则了。”
“潜规则?”饶是韩澈见多识广,也不免怔了一下。
“我是说,分明是逾越的事,做多了倒也变成一种规矩了,就是这种规矩使得那些人认为不拿些东西,不贪些便宜好像便吃了亏。一味的放任,他们手里的权限便会越来越大,今天贪一手盐,明日贪一只鸡,后日贪一袋银,然后呢?人性的贪婪永无止尽,会让他们迷失自己,找不到方向,张掌柜牵涉的人事太多,我管不了,但花嫂,我不能任由她这么下去。”
韩澈目光流转,无声地笑了:“既然你已想好,又何必问我?倒让我做了坏人。”
方静好甩甩头:“反正你也没回答我,不算吃亏。”
她笑着走出去,回眸处,他立在窗前,望着账簿,手中是一只算盘,她忽然想到容少白与他是多么不同,若是此刻坐在里头的是容少白,就算是肯好好算账,那姿态一定也是懒散的,或许翘着腿,或许看着窗外,或许心不在焉。
想着想着,她不觉喃喃:“容少白,你几时回来呢……”
她穿过花园,韩澈才抬起头,细雨中,她并没有撑伞,他还了她一次伞,她也还了他一次。到何时,他们才会再一次伞下同行?
他的指尖轻轻蜷缩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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