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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四十七、国殇(二)

    不过现在,芳华也没功夫关心国家大事了。因为,江波的疗程快结束了,但肿瘤阴影却反而增大了。而他也出现了晨起头痛呕吐的现象。

    总部又找来专家们对江波的病情进行会诊。结论还是不宜手术,风险太高。

    纪主任提出了换化疗药物,也就是换TmZ。理由是,江波脑内的胶质瘤要么是耐药了,要么就是病理类型生了改变,可能从低度恶性转化成了高度恶性。而在欧美,TmZ已经是治疗高等级胶质瘤的一线用药了。

    虽然这新药价钱昂贵,但是总部依然批准了纪主任的请求,并很快从美国购买来这一药物。

    TmZ还真是有效。江波口服该药不到一周,头痛症状就明显缓解。两周后复查,肿瘤团块在缩小。

    看到复查的片子后,芳华这些天来悬着的心才放松了下来。她忍不住和嘉辉通电话,告诉他江波的病情在好转。

    远方的嘉辉听了芳华的叙述,不知怎么却总觉得不对头。他有种预感,江波的病很可能还会反复。而且即便是TmZ有效,不手术切除肿瘤,最终还是难免复的。

    但是这些话,他没能说出来,他觉得不好泼芳华的凉水。无奈之下,他只好提醒芳华可以用TmZ药物对gx细胞系做一些体外药物试验。

    芳华觉得也对,国内还没人做过这些嘛。自己做了,一方面可以为临床治疗方案提供参考,另一方面也可以充实到研究生论去。

    江波开始服用TmZ后,不但肿瘤在缩小,人的精神也好多了,药物的副作用也很小。于是,他又开始工作了。本来他就要出院的,但芳华说他还是应该在医院接受监控。因为这新药,大家都没用过,不清楚有什么反应。

    当然,她其实是觉得江波呆在医院,方便自己监督他。于是,江波继续住在了o。

    一天下午,芳华在实验室做完了药物试验,去食堂吃了晚饭后就去看江波。

    来到病房,见到课题组的人已经回去了,而江波还是趴在工作台上作图。

    芳华边走过去边说:“床,你又不听话了。说了多少回,刚吃了饭,不能马上工作!”

    江波抬起头,放下笔,站起来说:“都吃了一个多小时了。你怎么今天来得这么晚?”

    “做实验晚了点。”

    “哦,实验顺利吗?”

    “挺好的。来来来,跟我下楼去散步!”芳华上去抱住江波的一只胳膊,拉着他就往门边走。

    “好吧,最多半小时啊!”江波半推半就,笑眯眯地跟着芳华走。

    走到门口,芳华忽然想起来问道:“晚上的药吃了吗?”

    江波笑了:“吃过了。”

    芳华扭头往床边走去:“我不信,检查检查。”结果,她拿起床头柜上的小药盒,大叫一声:“哼,明明没吃药,还说自己吃了。怎么有这么糊涂的病人?”

    江波一愣:“我明明记得吃过了的嘛。”

    芳华端着水杯和药盒送他面前:“人赃俱获,还敢抵赖。快点,吃了!”

    江波边喝水吃药,边含糊地说:“我记得是吃过了嘛!”

    芳华拿回东西又放到床头柜上,这才又拖着江波往外走:“你除了你的雷达,还记得什么?我一会儿不盯着你都不行!”

    江波笑了笑,跟着芳华下了楼。

    军职楼这边的花园小,所以他们两个走地下通道,到o本部的大花园里散步。这里虽然多是绿树,但还是有些月季,以及一些快开败的栀子花。

    芳华陪着江波慢慢地沿着长廊散步。看到两旁路边稀稀拉拉的半黄半白的栀子花,芳华叹了口气:“这里的栀子花真少,我们学校里可就多了。到了五六月,人行道两旁都是开不败的栀子花,走到哪里都是一片馨香。”

    江波微笑:“你大学毕业也快四年了?”

    “嗯,是啊。”

    “嘉辉应该快回来了吧?”

    “嗯,他说明年就可以拿到博士学位。最迟六七月,早的话三四月吧。其实,关键就看他老板让他什么时候毕业。”

    “他回来,你们该结婚了吧?”

    再和江波熟络,芳华也不禁有点害羞了:“哎呀,不知道啦,等他回来再说呗!”

    江波白了她一眼:“什么不知道啊!小梁同学一回来啊,肯定立马就把你拖进洞房!我就不信,都五年了,那小子还能忍得住!”

    这下,芳华真得闹了个大红脸了,她一把甩开江波的胳膊跑开了:“江大哥!你太坏了!”

    江波看着芳华跑远后又慢慢停下来等自己走过去,不禁笑了。

    他心里想的是:但愿我能等到那个时候。

    可是过了两天,江波的病情又有了变化。

    他的记性明显变差了,经常丢三落四的。这些变化,芳华和其他医护人员也现了,但都以为是药物的副作用,没太在意。

    但江波自己还现在做科研的时候,脑子开始木,根本转动不起来。以前那些敏捷的思维,源源不断的灵感,都无影无踪了。

    这一变化,他没跟所有人说,只是自己暗暗思索着。

    不过,一周后复查cT和mRI的结果,都显示瘤体明显缩小。这一结果,让大家都为江波高兴。

    但江波自己却暗自皱眉。因为他现,现在即使自己工作时间再长,也没有前段时间的工作效率高了。聪明的江波猜想,自己脑子里的肿瘤细胞比较特殊,和大脑的活动关系密切。

    当自己用脑过多的时候,肿瘤细胞就生长得快。而反过来,当肿瘤细胞被TmZ杀死的时候,自己的智力,也就是大脑的工作能力却又会大大下降。

    为了验证他的猜想,他偷偷停用了药物。果然没几天,他的记忆力和逻辑计算能力就恢复了很多。

    江波确认这些反应后,躺床上想了半天,终于还是将纪主任找了来。

    纪主任也很惊讶,就给江波安排了智商测定。没服药时是7o,吃药后下降很快,一周后就只有o4了。

    江波问纪主任,如果继续吃药能延长多久的生命。纪主任答不出来。

    江波却笑了笑:“我这种复性的肿瘤,吃药也只能平均存活5个月。”这是他从芳华给他看的献资料上看到的。

    纪主任还是理智地说:“你说的那些是欧美人的资料。国人的体质是不同,再说我们还可以试试医药辅助治疗嘛。”

    江波凝视着纪主任半响才说:“纪主任,您可是国外留学回来的大教授,学的西医啊。一般来说,像你们这样的专家都是不信医的。”

    纪主任尴尬地说:“也不能这么说。有的药据说对肿瘤也有效的,而且好多西药也是从草药里提取出来的。只是医药的理论机制太不系统,很多无法证实罢了。但这个西医结合抗肿瘤也算是国的一个特色嘛。我觉得,可以试试。”

    江波笑了:“那好。纪主任,我要求停用TmZ,就用药。”

    “啊?!”纪主任真没想到江波会这么说,“不行不行。TmZ不能停,停了,你的肿瘤会长大的!”

    江波很坚决:“不,TmZ一定要停!它虽然可以控制我的肿瘤,但对我的大脑影响也太大了。你也看到我的智力下降得有多快了。这绝对不行,尤其是我的工作现在正处在关键时刻。”

    纪主任无奈,只得向江波单位和总部报告。但这次即使长们命令江波继续用药,他也不服从了。

    芳华知道江波的决定后,冲到江波床边:“江大哥,你不能这样。吃药可以,但是TmZ不能停。”

    江波摇头:“不行,TmZ的副作用太大了。要让我吃成了个白痴,那真是生不如死。而且,我的这项任务只有不到一个月时间了。我一定要赶出来,这很重要。”

    芳华快哭了:“到底什么任务,比你的命还重要?”

    江波看着芳华红红的眼圈,笑着把她按在椅子上坐下:“多大了?还哭鼻子呢?祖国利益高于一切,这可是老军工的格言,你会不知道?”

    芳华趴在江波大腿上,直摇头:“我不知道。”

    江波摸着她的头说:“又耍赖。我去过你们老点的工号楼,上面就刷着这几个字呢。再说,TmZ是外国药。咱不崇洋,药也有好的嘛。”

    “可是TmZ明明效果很好啊!”

    “副作用也大啊!不是当副作用过病人的承受能力时,医生也应该考虑换药的吗?”

    “可你那明明是可以忍受的嘛!o4还是正常人的智商啊!”

    江波却笑着说:“如果真是半身不遂、口角歪斜什么的,我倒能接受。可o4对我来说就是白痴了。这绝对不行!”

    好吧,现代医学要尊重病人的选择,要以提高病人的生存质量为目标,而不仅仅是能够生存下来就够了。

    芳华无奈地屈服了。也根本由不得她有什么意见,总部长们最后也同意了用药治疗的方案。

    这一下子来了不少给江波会诊的名老医。又麻烦了,大家各持己见,形不成统一的治疗方案。经过漫长的讨论,最后老医们斟酌出了个方子,准备边治疗边调整。

    吃着药后,江波的胃口和睡眠倒是不错,可是每周复查,瘤体组织却没有缩小。

    江波倒是挺满意的,因为他的灵感又来了,干起工作来事半功倍,进展很快。

    他满意,芳华却极不满意。看着那复查的片子上,肿瘤的阴影完全没被药控制住,而且似乎有增多的迹象。

    她又劝江波重新服用TmZ,这次可以减量服用,也许对他的大脑功能影响就不大了。

    但江波还是说不行,还是在加班加点地干活。直到7月下旬,他终于完成了任务。课题组的成员们带着成果撤离了病房。

    芳华只看到张子健走的时候和江波拥抱了一下。两人右掌交握,江波先说了声“成功”,似乎在祝福,张子健也应了声“成功”,回之以肯定。两人相视一笑,挥手告别。

    看到这不寻常的气氛,芳华不禁问江波:“子健这是要出任务吗?”

    今天江波的心情非常好,他笑呵呵地说:“是啊!真羡慕他啊!”

    见芳华的眼睛里还有好奇,江波却神秘地说:“他会去见证一个历史的时刻。唉,本来应该是我去的。便宜这小子了!”

    “我可不管什么历史时刻的,反正现在,你应该好好休息了。现在你那个任务也完成了,智商低点就低点吧。我跟你说,你还是用TmZ吧。这一个月,你说这任务紧急,我也就忍了。现在总没任务了吧?”

    江波想了想,遗憾地说:“不行啊。我又有很多的想法,还要继续研究。”

    “那些不急吧?等TmZ控制住肿瘤细胞,再研究嘛!”

    江波摇头:“是,我的那些想法是不急。真要搞出来,怎么也要十多年吧。可我没时间了,就几个月了吧!我必须用这点时间,把那些想法初步完善出来。”

    芳华心里很堵:“不,不止几个月。你至少还能活十几、二十年的。”

    江波看芳华又红了眼圈,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应该很清楚,我这病一复就是在拖时间了。TmZ即使能暂时控制病情,也救不了我的命。病了一年多,我早就知道,我总有一天会死于癌症。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什么都做不了地等死。你是医生,见惯了生老病死,也不希望我死的时候带着遗憾吧?”

    芳华摇头。

    江波笑了,拉过芳华的手拍了拍:“那我希望你能勇敢地面对我的死亡。我可不喜欢看你哭。所以我死的时候,你不能哭。”

    芳华见江波竟还笑得那么坦然,仿佛他说的是另外一个人的生死。她摇了摇头:“不,我做不到。”

    江波却握紧她的手说:“你能做到。你不是我的医生吗?你一定要比我坚强,比我勇敢,才能让我听你的!不然,我可不服你哦!”

    芳华点头:“好吧,我会坚强的!但我不会让你死的!”

    说完她就扭头跑出了病房。一出门,眼泪已潸然而下。但等她到了电梯,就已经用手抹干了脸上的泪痕。她心想:我不哭,江大哥不喜欢我哭。我也没功夫哭。

    接下来的日子,江波倒也没像原先那样不要命地工作了,变得劳逸结合了。现在,他整天在病房里一边写东西一边哼歌,看见芳华来了也逗她唱歌。芳华却很少唱了,她变得越来越严肃,越来越沉默。

    因为江波的情况根本不像他表面上表现得那么轻松。瘤体组织明显增多了,虽然还都比较小,但是分散的范围更广了,顶叶、颞叶、额叶都有零星病灶出现。也就是说,药没能起效,而现在也根本无法手术切除了。

    建军节这天,总部长来看望江波,并带来了军委给他再次立功和提前晋级的命令。

    同时,他们也询问纪主任还有什么好办法能治疗江波的病。纪主任无可奈何地说,能用的都用了,就TmZ效果好,但江波又不接受。

    长们回去研究了一番后,无法决策,还是请江老爷子拿主意。

    当晚,老爷子来到江波病房,和他聊了很久。出来的时候,芳华只看到老人满脸悲戚,却没有落泪。最终的治疗方案仍然是按照江波的意愿。

    江波要求出院,因为他现在只是药治疗,医院同意了。但当科里按照总部的要求,给江波配保健医生和护士时,江波却拒绝了芳华去当他的保健医生。

    芳华问他为什么。江波说:“你不能只有我一个病人,你应该留在医院照顾更多的病人。”

    “可你是我最重要的病人。”

    “不,林医生,每个病人对你来说都很重要。这样,我回去后,天天给你打电话汇报情况吧!你也可以打给我啊!”

    无奈的芳华只能目送江波出院。她心知,他是要回家去和家人团聚了。这是应该的。但是,江大哥,你为什么不让我跟着照顾你呢?

    芳华更沉默了,她天天泡在图书馆和实验室。她问嘉辉还有没有什么新的疗法。

    嘉辉知道江波的情况后也是半响说不出话。他心知江波不行了,可是芳华现在的情况更让他担忧。他只好一边让芳华理智,一边转移芳华的注意力,让她试着研究TmZ的作用机理,以搞清楚这药为什么会影响江波智力的问题。因为这可是从没听说的副作用。

    芳华好像找到了寄托,在接下来的一个多月她更是连手术都经常推脱不上,病人也常推给别人管,就一心扑在了实验上。为了方便观察实验结果,她常常晚上就睡在实验室了。

    每天,她也会打个电话问候一下江波。每次,江波都是很愉快地和她开着玩笑,说自己很好,还在工作呢。

    只是,每周江波来医院复查的时候,芳华见他都是越来越瘦。这时,芳华总是说不出什么话来。江波却老是逗她开心,还说等国庆大阅兵的时候,要带芳华去**前的观礼台上看阅兵。

    是的,都已经九月初了。芳华觉得时间过得真快,自己都研二了,而江波手术后也有一年半了。马上就要迎来建国五十周年的大阅兵了。

    这次阅兵,芳华在电视上看过,很喜欢那对军姐妹花。如果能和江大哥一起在现场而且是贵宾位置上看阅兵,那当然太好了。

    江波见她难得地笑了,也笑着说:“呵呵,我就知道你一定想看。我跟你说,这次阅兵可不得了,会有很多‘有威慑力’的武器次亮相啊!”

    “哦,那到时候,你可要给我介绍介绍!”

    这天,芳华在食堂就餐时,遇到段湘君。o食堂有四个大餐厅,即使是同院,也不是常常碰到。两人坐在一起吃饭,也聊起了国庆大阅兵。

    小段遗憾地说:“唉,可惜我毕业太早了,没赶上啊。女兵方队也有我们总后医高专的啊!”

    芳华看了看她略显丰腴的身材,不禁说:“你这样的,也选不上啊!”

    小段眼一瞪:“我虽然现在丰满了一点。可在学校的时候还是挺精神的。队列动作绝对拿得出手!”

    芳华摇摇头:“行了,就算你年轻的时候,我想你也吃不了那苦吧?”

    这下小段也没话了:“也是啊,是挺辛苦的。要不是怕吃苦,我早就报名去远洋了。”

    芳华心不在焉地问:“嗯?什么远洋啊?”

    “就是给远望号跟船做医疗服务嘛。说是又要射卫星了。”

    “哦。”芳华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两人又闷头吃了一会儿饭,小段终于忍不住说道:“林医生,你怎么瘦得这么厉害,比去年抗洪的时候还瘦?”

    芳华情不自禁地摸摸脸。的确是瘦,腮帮子几乎都摸不到肉了。她说道:“那不正好。吃得多,还不胖。”

    小段犹豫地说:“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性子也变了,没以前爱笑了。出什么事了吗?”

    芳华看着小段关切的眼神,勉强笑笑,站起来收拾了餐盘,然后冲她说:“谢谢你的关心,我没事。先走了啊!”

    小段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没事?那怎么你的头都……。

    九月的京城,秋高气爽,晴空万里,但也有出现晴天霹雳的时候。

    江波又住院了。这次是因为肿瘤扩散到脑干,压迫枢神经出现了昏迷,送来抢救的。

    当芳华从实验室知道消息赶到病房时,江波刚刚被抢救过来,恢复了神志。纪主任正在病房外和江家人交代病情呢。

    江澜看见芳华虽然站在一边没说话,但焦急和关切全写在脸上。她拉着芳华到门口,示意芳华进去。

    芳华刚要进去,江澜又拉了下她,指着她头上戴的一次性手术帽子说:“刚下手术啊?把帽子摘了吧!”

    芳华右手条件反射地按住帽子,然后扯了下嘴角说:“不用了。”

    芳华走进病房。床边守着的特护见她进来,就退到一边。

    芳华慢慢挪到江波床边。只是几天没见,江大哥又瘦了一圈,几乎是“形容枯槁”了。他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芳华心里的感觉是:就让江大哥这么睡下去吧。

    可江波似乎感到了什么,眼皮颤动了一下,缓缓地睁开了。看到芳华,他的眼神一下子充满了神采,嘴角也慢慢地咧开了,露出了雪白的牙齿。

    即使是这么瘦削的脸庞,也依然笑得灿烂。

    他看着芳华,忽然皱了皱眉:“怎么眼睛又红了?不是说不哭的吗?”

    芳华咬着嘴唇摇头。

    江波也摇头:“你这样可不行。这一天,你迟早要面对的。”

    芳华终于忍不住了,伸手抓住江波的右手,想说什么却哽咽难言。她将头埋在江波的床铺上,因为要压抑着不能哭出来,她的肩膀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江波伸过左手拍拍芳华的头:“小丫头。对我来说,死亡真的不可怕。像你说的,我这一生,已经活得很精彩了。就算现在死了,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

    芳华直摇头:“可是,我有遗憾。你还没带我去看阅兵,你还没带我去爬箭扣长城,你还说要给我拍婚纱照的。”

    江波的手停顿了一下,又慢慢地抚摸芳华的头:“丫头,你不会真以为,江大哥是无所不能、答应你的事都能做到的吧?”

    “就是,你是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

    芳华摇着头,却把头上的帽子弄得歪斜了。

    江波的目光忽然一顿,他现了芳华帽子下面藏着的头的玄机。

    他的手轻轻摸着那几缕露出帽子外的白,心不由大痛。这几缕白虽然抿一抿就可以被周围的黑盖住,但粗粗一看也有几十根的样子。

    江波深吸了一口气,心的一时之痛已经被欣慰取代:真的没什么可遗憾的了。死亡不过是夺去了我的生命,却永远夺不走我存在的意义和价值,也夺不走我的眷恋和热爱。

    他悄悄将芳华的帽子扶好,然后说:“小丫头,抬起头。”

    芳华抬头看向江波。

    江波见芳华并没有哭,满意地笑了:“很好!虽然你笑不出来,不过能做到不哭,也就不容易了。来,给我唱个歌吧!记得第一次遇见你,就是先听见你的歌声。你以后,还是要像那天那样,越是觉得困难、心情不好的时候,越是要唱歌!”

    芳华看着江波的笑,脑海却出现了无数个江波的影像:那个在原始山林笑容灿烂的师兄,那个在篮球场上生机勃勃的号,那个英俊威武的解放军空军校……,都是江波最帅的样子。最后这些影像汇聚融合成眼前的这个人,这个总是给予自己关怀和帮助的江大哥。

    她做了个深呼吸,问:“唱什么?”

    “我最喜欢的那。”

    “在茫茫的人海里,我是哪一个?

    在奔腾的浪花里,我是哪一朵?……”

    还没唱到一半,江家的人进来了。

    芳华站起来,江波紧紧握了握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说:“再见。”

    芳华看着江波的眼神,那眼神太熟悉了!就和机场送别时,嘉辉看自己的眼神一样,蕴含了千言万语。

    她也紧紧握了握江波的手说:“我知道。谢谢你。再见。”

    芳华和江波没能再见。

    第二天凌晨…,江波因肿瘤侵蚀血管、出血压迫生命枢,导致心肺衰竭,最终离开了这个他无比热爱的世界。

    芳华知道消息已经是早上六点多钟了。

    江波的遗体已经送到了**的小礼堂,追悼会也将于明天早上九点在此举行。这小礼堂历来是在o去世的党政军领导人停灵的地方。而在追悼会后,遵照江波的意愿,他的骨灰将会撒入大海。

    芳华听了纪主任的转述后,就只“哦”了一声。纪主任拍拍她的肩膀说:“小林,这两天你就先别上班了。等追悼会完了再说吧!”

    芳华还是“哦”了一声,茫茫然地脱了工作服,回了宿舍。

    宿舍里没人,大家都上班或实验去了。芳华在宿舍里不知道干什么好。她就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呆,好像想着很多事,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挨到午饭时间,她去食堂吃了饭。她很奇怪自己竟然还吃得不少呢。吃完饭,她又回宿舍躺着。躺到吃晚饭的时间,她又去吃了晚饭。回来继续躺着。

    同宿舍的人回来,见她那么早就躺在床上,还问她有什么不舒服吗。

    芳华对人呆呆地说,没事。

    然后她又对着天花板,心里说:江大哥,这一天,我能面对。你看我还能吃能睡的呢!

    可是第二天早上,已经九点过了,芳华还在医院的长廊下慢慢地挪着步子。

    她远远就听到了小礼堂那边传过来的哀乐声。

    再走近一些,可以看到陆续还有人在进去。他们在门口工作人员那里拿一朵白花戴上,然后进门了。

    芳华只需要再走十几步也可以进去了,可她就是躲在路边的柏树旁,不愿进去。

    江大哥,我可以面对那一天。可我无法面对这个。我不要以后想到你,就想到你躺在鲜花丛,身上盖着国旗的样子。那我真的受不了。

    芳华就站在那儿,听着礼堂里隐隐传出来的悼词。大概是在说什么“勤奋工作”、“杰出表现”之类的。

    那只是江大哥的一面。他其实是个非常热爱生活、热爱生命的人,不是你们说的只知道工作的人。

    芳华正想得出神,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并且停在了她身边。一个声音问她:“小林,你怎么不进去?”

    芳华转过头,原来是夏琳。她还穿着白色工作服,大概刚交了班赶来的。夏琳的眼睛是红肿的,应该是刚刚哭过。

    芳华垂下头说道:“我就站这儿送他好了。”

    夏琳听听里面传出来的哀乐,看看芳华单薄的身子,心下一片恻然。她站了一会儿,还是往礼堂那边走去。

    走了几步,她又转头说:“今天,除了江波的家人,最该进去的就是你了。”

    芳华点点头:“我知道。”

    夏琳又走回来,看着芳华的眼睛说:“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江波很喜欢你……”

    芳华猛抬头打断她的话:“不,我知道。”

    夏琳愕然:“你知道?!我怎么没看出来?”

    芳华垂下眼:“如果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她不会不知道的。可我就是因为知道,才不能面对,不敢进去。”

    夏琳叹了口气:原来是这样。她拍了拍芳华的肩膀说:“想开点吧!江波喜欢你的笑,不希望你这么难过的。”

    夏琳走了,芳华抬头仰望天空。

    蓝天白云。

    只有这样的天空,才配得上江大哥离去的日子。

    还有碧波大海,才是江大哥最好的归宿。

    芳华压抑着自己的悲伤,没有掉一滴眼泪。人们形容一个人伤心,常用“心如刀割”。芳华的心却被割得太多了。从去年4月江波确诊就开始了,到今年4月肿瘤复,再到江波的病情一次次加重。一刀刀,从轻到重,从少到多,芳华的心早已经伤痕累累了。

    所以,当最后一刀割来时,她竟然不觉得痛了。因为已经痛得麻木了。

    追悼会后第二天,芳华上班了。

    但纪主任感到小林还没有调整好状态。她在科里就跟个游魂似的,能说能动,就是不笑。要她做事,不是丢了这个就是忘了那个;上手术,也是迟钝的,恍恍惚惚的。

    他只好让科里的人多注意她,多陪她说话,开解开解。至于手术,还是暂时不要她上了,就只让她负责处理病房的案工作吧。

    芳华也知道自己现在状态不好,可是她怎么也没法让自己的精神振奋起来。好像江波走了,也带走了她全部的热情和活力。

    周围同事和室友们的嘘寒问暖,也让芳华无奈。他们都不了解江波,不懂江波,安慰不了芳华。而芳华也不需要别人来安慰,她只想一个人好好静一静。

    也许有一个人能安慰她,可是他还远在天边。

    嘉辉知道江波去世后,很担心芳华。芳华却在电话里故作轻松地说:“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是有点难过。你也知道啦,我的神经反射弧比较长,反应有滞后效应。这难过嘛,是需要一个较长的调整时间的。不过,我过一阵子就会没事的啦。”

    嘉辉心里说:表面上没心没肺,里面早已经伤心伤肺了。

    但芳华坚持没事,嘉辉也只有挂了电话,默默地为她担心,暗暗想办法。

    过了两天,芳华在食堂吃饭时又遇到了小段。

    小段也知道她最近是因为什么事心情不好了,也知道空泛的口头上的关心对芳华也没什么用。她就和平时一样,喳喳呼呼地跟芳华说些医院的趣事。

    芳华也知道她和周围的人一样,在变着法儿地开解自己,也就偶尔冒几句“是吗?”“后来呢?”的词儿凑趣。

    小段突然说起:“唉,急诊科的冯老师才倒霉呢。”

    “哦?”

    “他明天都要出去远洋了,昨天搬东西的时候却闪了腰,腰椎间盘突出了。这下子,去不成了。”

    “哦。”

    “你不知道,医院正愁让谁代替他去呢。”

    “去哪儿?”

    “远洋啊!我说,我和你说话,你是不是都没听进去啊?”

    芳华回过神来,掩饰地说:“听进去了啊!就是不知道去哪儿远洋啊?”

    小段无奈地拍着桌子:“我说大姐啊!上次,我明明给你说过,是跟远望号远洋观测船出海啊!”

    芳华想起来了,小段好像是说过,只是自己一直恍恍惚惚的没注意罢了。

    国没有海外军事基地,一射卫星等航天飞行器,就派出观测船到三大洋,进行海上测量、控制、通信和打捞回收任务。

    这个自己还是知道的,也知道每次出海都会从全军调集精英上船。除了专业的通讯、测控人员,还有提供后勤保障服务的人员。

    为了保密,这些人一般事先都不知道具体去哪儿,甚至不知道具体做什么。出海期间,也很少和家人联络,即使联络也绝对不允许透露消息的。

    芳华忽然问小段:“知道这次任务去多久吗?”

    “四个多月吧,小半年呢!本来我还想过过出海的瘾呢。不过再一想,要在茫茫大海上颠簸那么久,噢,还是算了……”

    芳华一下子站起来:“这倒是我现在最需要的。”

    小段愕然。

    芳华把餐盘一推,急急忙忙地回科里找张协理了。

    医院大部分是双军人,有的是在医院内的宿舍住,但院内住房比较紧张。还有很多人是住在配偶一方的部队大院内。午,这些院外住的人一般就不回去了,在食堂吃了饭就回科里聊天,或者找个地方躺一躺就混过去了。

    张协理也是其之一,他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喝茶看报纸,芳华就找了进来。

    当张协理听说芳华要求跟船出海时,不由苦笑:这个小林,怎么这么多花样。

    他跟她解释:“你这种主动请缨的精神是值得表扬的。不过,这种任务虽然鼓励大家报名,但是最后一般都还是挑的男同志。毕竟那儿条件太艰苦了,海上什么都不方便。”

    “只要上船的有女军人,她们受得了,我也受得了。”

    “那个,你现在身体好像不是很好吧?”张协理很委婉地说。

    “我身体很好,能吃能睡。”

    “你去那么久,可能会影响研究生毕业的。”

    “不要紧,回来后再补。大不了晚点毕业好了。”

    张协理好说歹说,但芳华就是坚决要去。张协理问芳华为什么一定要去。芳华一愣,她刚才一时冲动,就是觉得自己现在反正也无法在脑外科正常工作,不如出去走一走、换个环境,特别是深入大海,也许就会让心情慢慢开朗起来。

    不过,芳华对张协理当然是说为了军队和国家的需要了。

    张协理只好说:“那好吧,我把你报上去。能不能去,还得等党委讨论了。”

    芳华请张协理快点上报,明天就该出了,别这么一会儿时间党委就找到代替的人了。

    张协理答应着,马上打电话给党委办公室。领导们不在,只有等下午上班后再说了。

    张协理等芳华出去后,又给江澜家里打了个电话。

    江澜听说了芳华的要求,先是一愣,然后就明白了,果然让江波猜对了,那小姑娘受不了啊!

    去吧,去吧!去大海远航吧!也许你就会更理解江波,也许你就会更成熟了!

    江澜马上给自己的公公、医院副院长说了芳华的情况,请他在党委会上破例批准了芳华的请求。

    就这样,芳华在下午得到了马上准备出的命令。按照保密条例的规定,她晚上给父母和嘉辉打电话时,都只说是执行任务。去哪里,干什么不能说。

    父母是明白的,没说什么,只让她小心。

    嘉辉是不明白的,可没等他多问,芳华就挂了电话。

    第二天一早,芳华就和医院的另一位放射科的医生一起搭上了南下的火车。下了火车,又转汽车,直到晚上才到达在长江边的远望号基地。

    在码头的灯火,可见到两艘白色的巨船静静地停泊在岸边。在从没有见过远洋船的芳华眼里,这就是庞然大物了。

    船体央的三部指向天空的圆锅形雷达非常醒目,而周围还有很多球形的雷达,这也是对外称作是“科学考察船”的远望号的特色了。

    接待的工作人员介绍,这两艘是远望号和号。同为远望船队的号和4号已经先期启航,奔赴远海了。芳华和同事被分在了不同的两艘船,两人握手告别,就分别登船了。

    芳华提着自己的衣物行李,跟着接引员走上了远望号的上船舷梯。因为明天就是出征仪式了,芳华可以说是最后到达的人员了。所以,她独自登船显得很醒目。

    当她上到船舷,正在近距离欣赏那些雷达和高高的主船舱时,突然船舷的另一头传来一声欢呼;“林芳华,怎么你也来了?”

    转过头,只见一名解放军军官快步向自己跑过来。芳华很意外,真没想到在这儿能碰见他。

    在船舷明亮的灯光照耀下,看着他那阳光灿烂的笑容,芳华的脸上也不由绽开了多日不见的真心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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