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上午九点多。
日上三杆。
阳光斜撒进来。
透过蝴蝶刺绣的轻薄窗帘, 在水床上拉出一条条阴影，随着风轻动，有如真的蝴蝶在飞舞。
封允辙早就醒了, 生物钟非常准时，六点多便睡不着了，脸上有些倦意, 眼底能看到红血丝，眼下一抹淡淡的青黑。
身边的人呼吸均匀，睡得香甜, 一条腿还压在他身上。
今天只能放弃晨跑。
他斜躺在床上大气不敢出, 一手揽住怀里熟睡的美人, 一手慢悠悠地翻着手机。
各方发来贺电。
封启明：别玩得太疯了, 记得每天报个平安。
朋友阿州：怎么样？行礼拿到了吗？别放太久啊，我也不知道哪里是否安全。没时间我可以帮你送过去。
周毓：我的资料怎么样？有没有抱得美人归？后面还有进阶版, 半价哦。
封允辙心里浮起一丝苦涩。
回想半夜的情景, 自己已经非常努力的示好。
后来方泞的表情也松动了些。也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就忽然表情凝重, 然后变成惊讶, 最后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
关上电视, 也顾不得收拾吃水果留下的污渍，也没有再去洗漱，直接躺下盖上薄被。
封允辙关上电视机, 悄悄爬上床铺。
方泞已经睡着，传来绵长的呼吸声。
两人就这样背对背睡着。
半夜风有些凉, 方泞不由自主地往温暖地方钻, 像没有安全感的小动物挤过来。
封允辙一晚上都感觉自己没睡熟, 反反复复都是些电视机里的画面, 替换上了方泞的脸。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渡过了整个夜晚，封允辙叹了口气，浑身有些僵硬，比极限运动之后还累。
手机闹钟不和适宜地响起。
方泞不耐烦地睁开眼睛，睡眼惺忪的眼眸里晕着一丝水雾。满脸餍足的打了个哈欠，旁边十分温暖，舒服的温度让他不由自主地蹭了蹭。
他仿佛又回到了孩童时代，在阳光充足的上午，搂着母亲睡懒觉。
一切都是那么平静美好。
他摸了摸床头柜，想把闹钟关上，手捞了个空。忽然想起手机似乎扔在另一侧的床头柜，不由伸长了胳膊，乱摸了一顿。
“泞哥……”封允辙脸颊微烫，把手机放到他面前。
“唔……”方泞不情愿地睁开眼睛。
看着眼前跳动的‘寿宴’，方泞脑子终于运转起来，他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今天还要去外公老家的村里参加寿宴。
重要的是去一趟祖屋看看情况，做最坏的打算。
按掉闹钟，各种消息涌出来。
当然是周毓的最多。
周毓：各大群里在传你包养了一个混血翘屁嫩模。还说你的口味变成壮0了。不会吧不会吧，他们不会在说小辙弟弟吧。
方泞额头一阵突突的痛。
昨天晚上小泉跑了，回头给他宣传了一番。
方泞：我昨天晚上遇到小泉了。
周毓：就那个骗子，不是说抓进警察局了？
方泞：不知道谁把他保出来了，我还没来得及处理他。回头帮我联系个律师，我要起诉他。
周毓：了解。不过岛城也没人认得你家宝贝。感觉怎么样呀？我的资料很生猛吧。
方泞：你给的什么资料？
周毓：躺平享受的资料。爱心jpg。
方泞：………
方泞无力吐槽，瞥了一眼到门口拿衣服的封允辙。
酒店效率很高，干洗好的衣服已经送了过来。
时间已不早，寿宴一般十二点开席。
方泞记得小时候跟外公参加过这种聚会。
不到十一点半便会开始。
那时候村里人多，厨房搭在露天，酒席也是搭个塑料大棚，里面摆上简单的桌椅。来一波人坐上席便直接上菜开吃，且不说味道如何，光看气氛就十分火热。
棚外有大量长条板凳，没赶上第一波的村民会等着，吃完之后来人收拾残羹剩饭，开始下一波入席。
俗称‘流水席’。
方泞其实对吃饭没太大的兴趣。油重的食物并不是他的喜好。不过是很久没去过村子里，有些怀念，只想去看个热闹。
时间不早了，虽然说去露个脸就足够。
但考虑到封允辙挺能吃，而且长居国外肯定没吃过这种口味重、充满地方特色的餐饮。
必须得去吃个头席。
绝不能掉到‘第二波’，否则就是搬着凳子和一群村民等在外面，得忍受阳光、蚊虫、油烟味，还有热情村民的嘘寒问暖还有唠家常。
计划完美，路线清晰。
方泞关上手机屏幕，垂眼便看到拖鞋、浴巾，衣服，摆放整齐。
贴心程度堪比照顾了他十几年的保姆。
方泞套着拖鞋无精打采地走进浴室里，睡眠不足，眼皮重得向压着块石头。
浴室门大敞着，好闻熏香点在角落里，升起袅袅细烟。
方泞深吸了一口，是让人放松的沉香味，他半垂着眼走到洗漱池边，封允辙的影子笼在眼前。
封允辙一脸微笑，手上拿着挤好了牙膏的一次性牙刷等在洗漱池旁边。
方泞凑近了一些，带着些许薄荷味的奶香味比沉香更让人放松，他不觉用脸颊蹭了蹭有些硬的肩头，熟悉的体温让他安心。
“泞哥，我喜欢你。”封允辙喃喃道。
一大早就开始热烈的告白？
方泞微微抬起头，只看到封允辙一脸憔悴，眸光闪烁，蓝色大海里溢出悲伤，眼下还有青黑。
大概还在为晚上的事难过吧。
“我也喜欢你，小辙。”
方泞心里叹了口气，但他说不出口‘撞号’。
手指勾住封允辙的下巴，轻轻凑上去，贴了贴那还挂着牙膏泡沫的唇角。
“泞哥，我会给你做饭，叫你起床，帮你刷牙，每天早上都说‘我爱你’‘我喜欢你’。”封允辙顿了顿红着脸说道，“所以，我们永远在一起好吗？”
明明是幼稚得不行的告白，听着格外顺耳。
玻璃杯里的水平面微动，荡漾在方泞的心里。
方泞点点头，也懒得客气，半睁着眼直接张嘴。
牙刷在口腔里细细动起来，动作轻柔，比电动牙刷舒服一万倍。
软毛在牙齿上刮过的“沙沙沙”声悦耳动听，如催眠曲一般，方泞感觉昏昏沉沉。
再张嘴便迎来一口清水，薄荷味牙膏泡沫随着水流出，也不用弯腰，有杯子细心接住。柔软的毛巾在脸上轻抚过，轻柔地像棉花糖。
洗完脸，封允辙还顺势擦了些自己带过来没有味道的爽肤水。
“来，伸手。”封允辙的声音沙哑而充满磁性。
方泞不由自主抬起手臂，干净t恤套在身上。
给方泞穿好衣服，封允辙忍不住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用脸又蹭了蹭脖颈。
胡子扎过的感觉，让方泞缩了缩脖子。
封允辙摸了摸下巴，抱起方泞温柔地放在维纳斯雕塑边的凳子坐好。转身去卧室从行李箱里拿出自用的电动剃须刀。
方泞斜斜地依靠着女神，无聊地打了几个哈欠，好不容易从大脑缺氧中稍微清醒过来。
浴室里回荡着‘嗡嗡’声。
方泞慢悠悠地瞥了一眼在刮胡子的封允辙。
不过一晚上的功夫，封允辙下巴上的又钻了出来，都说胡子生长的速度和体内荷尔蒙有关系。
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线条柔和，毛发稀疏，颜色浅淡，胡子什么的也长得慢。
突然开始羡慕起来。
出了酒店，薄荷绿mini就停在门口，已经加满了油。
方泞慢悠悠地开了三十分钟，又在浮云山下绕了绕才找到村子的入口。
和金水村不一样，这边的村民不靠打鱼为生。
村子里人口不多，大多姓‘陈’，在叫做浮云村之前，这里俗称‘陈村’。曾经是岛城最富裕的村子，嫁进来的多，出去的少。
村子里的人多多少少都带点亲戚关系。
村民大多是家里有地或者经营些小生意，守着自己的一方土地，自古就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方泞的外公家便是这村的大地主，祖祖辈辈在浮云山。方泞幼时曾见过外公拿出的陈家族谱。上面详细记载着三百年前开始主家和各家的谱系。
方泞也曾想过动用外公的祖业，但只要问起，外公便是开始愤怒地骂方父，得不到其他任何有用的信息。
薄荷绿mini在村里小路上开着二十码的速度。
过了牌坊口，没有想象中的烟火气息，震耳欲聋的鞭炮，和唱传统戏庆祝。各家各户家门紧闭。房屋破旧不堪，看上去年久失修的模样。
不少还写着‘拆’字。
方泞知道村子里不少年轻人去了大城市，但没想过会衰败成这样，岛城这几年发展迅速，外面各种开发扩建，这里显得格格不入。
路上一个村妇抱着孩子在路边逗狗。
方泞停下车，降下车窗。
“请问陈伯家怎么走？”
小狗看到帽子口罩严严实实的方泞忍不住叫了几声，闻到后面一丝来自封允辙的危险气息，夹着尾巴落荒而逃。
“陈伯？”村妇反问道。
村里人百分之八十都姓陈。
方泞又道：“就今天做寿的那位。”
村妇想了想，回答：“往前面右拐，第三家就是。”
方泞还想再多问两句。
村妇怀中的孩子看到小狗跑了开始哭闹起来。
按照指路，拐了个弯便看到一排房子。
石板路太窄，方泞没自信能将车倒出来，只能停靠在路边。
旁边的墙上贴着几张告示，层层叠叠的，最上面一张是陈伯的寿宴。下面隐隐可见征收几个字。
方泞下了车，路边野狗成群结队穿过。
他不觉拉紧了封允辙的手。
村妇口中的房子三层楼。
大院子小花园，雕花琉璃瓦，明明很气派的建筑却蒙上了一层灰。
铁门锈迹斑斑并没有锁，一看就很久没有重新上过漆。
方泞按了按外面的门铃。
大门很快从里面推开，一个矮小的身影走了出来。
“你们找谁？”一个半大的孩子仰着脸问道。模样不过十来岁，眉眼长得和陈伯长得有几分相似。
方泞一愣，这里完全不像在做寿的样子。小声道：“我找陈伯伯。”
里面传来陈伯的声音：“笑笑，来客人了吗？”
小孩脸上露出一抹笑：“爷爷，来了两个哥哥。”
幽暗的玄关露出陈伯苍老的脸，看到方泞他显得很高兴，带着往屋里进。
房子很大，有些老旧，陈伯带着方泞和封允辙直接去了饭厅。
饭厅里坐了五六个老人，方泞他们的到来让屋里的人都静了静。
一屋子老人都看着门口的方向。
方泞瞬间有些尴尬，杵在原地不知所措。
和他原本想的完全不一样。
陈伯拉着方泞的手，介绍道：“这是我堂弟，这是隔壁的张伯……”
方泞一一点头当做是打招呼。
介绍完，陈伯笑着道：“其实你都见过的，就是那时候你太小可能不记得了。”
又转身看着封允辙问道：“这位是？”
方泞攥紧封允辙的手：“是我男朋友。”
沉默的老人们开始窃窃私语起来，目光有些闪烁，甚至能感觉到一丝丝敌意。
让方泞觉得很不舒服。
一个长相清秀的女人端着菜从饭厅外面走进来。
到方泞面前，热情招呼道：“你是方泞吧，我爸早上还说起你，说老爷子来不了，但是孙子会过来，欢迎欢迎。”
方泞礼貌道：“你好。”
女人目光扫了眼方泞，笑道：“叫我陈姐就好，门口那个孩子是我儿子。”
见方泞不太自在，陈姐又说道：“快开席了，你和我家孩子去偏厅一起吃吧。”
陈伯附和道：“去偏厅好，在这里和我们这些老的也没什么共同语言。”
陈姐领着方泞和封允辙去了隔壁小厅。
方泞瞥了一眼身后。
老人们又说说笑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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