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与皇后高坐于上首, 见芃芃面颊红润,眼中似是比往常多了一分柔光,便知道她这两日过得不错;又去打量福康安, 只见福康安双目炯炯, 英气十足, 在不经意看向芃芃之时,那英气却自动转化成几分傻气,帝后心中不由莞尔。
乾隆捋着自己续出来的胡须,自觉自己配了一桩好婚。
芃芃生得极美, 福康安亦是俊朗逼人, 两人站在一道,当真是再般配不过了。
尽管乾隆心中对福康安十分满意, 也知道福康安素日里都是习惯捧着芃芃、让着芃芃的,但他出于一颗老父亲之心, 还是忍不住叮嘱了福康安几句, 让福康安与芃芃日后要有商有量,好生相处。
乾隆先是告诫芃芃:“你是朕的掌珠, 在宫中时,但凡你想要什么, 朕与你皇额娘都会竭尽全力满足你。可如今, 你已是他人之妻,他家之媳了, 往后, 行事不可太过任性, 不可让夫家人为难。”
话虽是这么说,但乾隆并不担心女儿会恃宠而骄,在夫家横行霸道。自个儿养了十几年的女儿是个什么性子, 他难道还能够不清楚吗?
芃芃受到盛宠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若是要横行霸道,早就这么做了。她在宫中这十几年来,能够温和有礼,不因谁得宠或者失宠而对其态度有变,与人相交只看其品性以及心性,难不成出宫了还能立时就变了?
这些话,与其说是说给芃芃听的,倒不如说是说给富察家听的,表明了乾隆对于富察家重视的态度。哪怕是最为受宠的固伦公主嫁到富察家,若是日后公主理亏,乾隆也不会过分偏帮公主。
芃芃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乾隆的话,在这过程中,她与乾隆没有什么眼神交流。
理智上,她知道如果她的兄长受了乾隆的忌惮,她更该讨乾隆欢心以便更好的左右乾隆的决意才是,可情感上,她却无法做到。这些年来,乾隆对她过于宠爱纵容,以至于大部分时候,她都把乾隆当做父亲,而非皇父。
现在,突然让她转变态度,她做不到。
乾隆似是察觉到了她的心不在焉,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阵儿,而后转向福康安:“芃芃这些年来在宫中一直是最尊贵的公主,让朕给惯坏了,若是她言行间有什么不妥之处,能让的,就让让她,若是遇到了实在忍让不了的事,你与你阿玛只管进宫来找朕,朕替你们教训她。”
这话虽看似也是向着富察家的,可福康安却听出了乾隆的言外之意。
若是寻常发生了什么小矛盾小冲突,富察家不欲闹到御前的,就让着芃芃;即便是富察家觉得芃芃的所作所为不能容忍了,也不能直接教训芃芃。唯有乾隆,有教训芃芃的资格。
福康安心中感叹着帝王对自家妻子护得真紧,面儿道:“臣明白。”顿了顿,又道:“皇上放心,公主性情温和、知书达理,家中阿玛与额娘都对公主喜欢得紧,嫂嫂们也多为宗室女,与公主相处融洽,等闲不会发生什么矛盾的。至于臣……”
少年面上染上一丝红晕,似是有些不好意思:“臣心慕公主,能娶到公主,如获至宝。只担心对公主还不够好,又岂会因为一些寻常之事而苛责公主?”
乾隆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
翁婿之间,氛围正好。接着,乾隆又与福康安说了些朝堂上的事,但因为有女眷在场,没有说得太过深入,只是点到为止,得知自己升官有望的福康安心中自然颇为激动。
末了,乾隆才对芃芃道:“若是得了空,便常回宫中看看朕与你皇额娘。昨儿个朕漫步去了西三所,见你住的地方空落落的,心里头总觉得不大习惯。往日你总是喜欢研究如何制作小点心,隔三差五往朕那儿送。如今,没了你的人时不时到朕那儿叨念一番,朕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皇宫之中,争着给乾隆送点心想要讨好他的人可不在少数,谁缺了点心,乾隆都不会缺点心。
他缺的,只是那份点心的主人,以及一份心境罢了。
芃芃忍着泪,心道,她这汗阿玛还真是知道该如何戳中她心中最为柔软的地方。哪怕她恼了他,生了他的气,他也总有法子让她主动原谅他。
“儿臣将那些点心的做法交给吴公公,平日里就由吴公公时不时让小厨房给您做上一道点心,您觉得如何?”
乾隆摇了摇头:“旁的地方做出来的点心,总是没有你的小厨房做出来的那个味儿。朕还是什么时候想你了,便来你这里蹭一回点心吃吧。”说着,乾隆看向了皇后:“朕知道,皇后心中定然也攒了许多话要与女儿女婿说,今日便让朕占个先,与芃芃单独聊上一聊,皇后先女婿说会子话吧,之后咱们再换人。”
说着,便示意吴书来将皇后与福康安引到相邻的另一个书房中。
皇后若是有什么想要了解的,想要与自家女婿交代的,再便宜不过。
等到皇后与福康安消失在视线范围之中,乾隆才屏退了众人,指着自家身边儿的座椅对芃芃道:“坐,今儿个咱们父女便来说说心里话,你在朕面前,不必这般拘谨,反倒显得生疏了。”
芃芃依言坐在了与乾隆相邻的黄花梨椅子上,手边儿摆着芃芃素日里爱吃的糕点与爱喝的茶,看这架势倒像是父女之间随意的一场闲聊,芃芃不必直面乾隆的双眼,无形之间也少了很多压力。
乾隆率先拿起一块板栗糕吃了起来,芃芃见状,也捻起一块花生糕开吃。
那糕点软糯香甜,在嘴里化开的感觉吗,无形之中让芃芃的心情好了那么一点儿。
两块点心下肚,乾隆问芃芃:“十二的事,你可怪朕?”
芃芃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若她回答不怪,那也未免太假了一些。这些日子以来,她对乾隆态度上的转变,乾隆自然不会察觉不到。可若是回答怪,又有什么意义呢?难道她这样回答了,乾隆就会改变主意,不再忌惮十二阿哥了?除了在乾隆心中落下个“心怀怨望”之名外,对他们兄妹没有任何好处。
最终,芃芃只是避重就轻地答道:“这是十二哥自己的选择。若是他不曾存了出海的心思,没有任何人能够逼迫他。”
她与乾隆坐在这儿进行父女谈心,一切都看似与往日没什么区别。只是,芃芃在乾隆面前,终于也学会了斟酌,她没法再对乾隆畅所欲言了。
“汗阿玛,您一直以来,都不喜欢十二哥,觉得他过于平庸,达不到您对他的预期,是吗?即便没有种种外在因素的影响,十二哥也不会是您最喜欢的皇子。您对十二哥,一直存有偏见。可我的十二哥,他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哪怕他不在朝堂上崭露头角,也绝对不会被埋没,您且等着瞧吧。”
话语末尾,芃芃的语调中带了几分调皮的意味,像是在与自家老父亲打赌一般。
唯有她自己知道,她说这话时,有多么认真。
乾隆显然也没太把芃芃的这番话当回事儿,在海上漂泊着,最多也就能够赚回一些金银钱帛,或是与他国之间建立交往关系,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大的作为?
但今儿个是女儿三朝回门的日子,他好不容易才让女儿对他缓和了态度,自然不想惹得女儿不快,便顺着芃芃的话道:“那朕可就等着看了。”
顿了顿,乾隆对芃芃语重心长地道:“你是固伦公主,是国之祥瑞,无论继位者是何人,都不会亏待了你和皇后。”
看样子,您心里头有人选了。是谁,八阿哥吗,十一阿哥吗,是小十四、小十五,还是去岁由宫人诞下的、尚在襁褓之中的小十六?
芃芃忍了忍,终究还是没把这番话说出来:“立储之事,乃国之根本,您不该与儿臣说的。”
“朕只不过是希望你心里头能有个底罢了。”
事后,十二阿哥永璂得知了芃芃与乾隆的部分谈话内容,眉宇间带着些许讥诮道:“看样子,汗阿玛还真是对我不抱任何期望啊。只怕在他看来,我坚决要航海的行为,也只是一种胡闹吧!”
永璂对芃芃道:“妹妹放心,既然你在汗阿玛跟前替我说下了豪言壮语,我必不会打你的脸,总有一日,我要让汗阿玛认识到他自己的狭隘!”
芃芃叹了口气:“虽说前程要紧,可你出门在外,也得主意自身的安全。还有皇额娘那儿……如今,皇额娘还跟你闹着脾气呢。你在外头过得好一些,让皇额娘放心,皇额娘保准就不生你的气了。下次回来的时候你要是再给我带个小侄儿或是小侄女回来,那可就更好了。”
话音刚落,芃芃脸上就挨了永璂一记拧:“好啊,如今你胆子是越发大了,连自己兄长都打趣起来了。”
两人说说笑笑间,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很快就到了永璂启程的时候。
这一回,十阿哥会跟着永璂一道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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