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周桂琴以为自己听错,抬眼去看灶前的婆婆,见她一脸期待。心中更是茫然。
她一个女人带着孩子过活,说实话,日子挺难的。也是她想了法子才把日子往下过,还能攒一点银子。不过,无论她攒了多少,对外说的是二钱。
二钱银子能买不少粮食,够一家老小吃两个月。可若是拿来买宅子,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难道赵家连这点都要算计?
赵母看儿媳不说话,脸色顿时落了下来:“你愿不愿意,到时给个准话啊。”
周桂琴有些尴尬:“可我……”
一听就是不愿,赵母别懒得废话,直接道:“夏青兄妹俩被二翠接走,当时也没说分家的话,只是要了成亲的银子。他们应该是不会回我赵家了的,这家里就只剩下冬青一个男丁,你们这把年纪也不可能再有孩子,林家那个孩子长大后肯定还要回家……也就是说,你们俩能指得上的只有冬青。”
“这人都是真心换真心的,要是不想老了无依无靠,你们平时就得多顾及冬青的想法。我说得对不对?”
周桂琴还有些不明白,不过,婆婆这道理是对的。当即点了点头。
赵母面色缓和了些:“你把银子借给他,先把宅子买下,回头他们都记着你的好。也会想法子还给你的,不白拿!”
周桂琴:“……”
好像她答应借银子这宅子就能买似的。
她手头只有二钱银子,不是二十两银子!
她心中疑惑,不过,婆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她那二钱银子是留不住了的。又有些庆幸自己存了个心眼,没有说出全部的积蓄,否则,定要被赵家人全都算计了去。
“什么还不还的,都是一家人,不说这些外道的话。”周桂琴决定拿银子,便干脆大方一些:“日后冬青愿意孝敬我就行。”
赵母大喜:“你果然是个好的,阿铁没有看错你。”
周桂琴羞涩地笑了笑,看到婆婆等着自己的下文,顿时秒懂:“我去拿。”虽然她心头还是想不通,买一个宅子就差二钱银子……随便往下压点价,也不止二钱啊!
赵母看到新进门的儿媳这般懂事,心头特别高兴。认为自己有福气,进门这几个儿媳都从来不忤逆。这周桂琴八两银子都舍得拿出来,连个磕巴都没打。想到此,又觉得自己应该大方一点,便起身去取了挂在在灶上的肉,还拿了两枚鸡蛋准备好好做一顿饭。
刚把鸡蛋磕进碗里,周桂琴就从屋中出来了,拎着两串铜钱。
赵母心下纳罕,这还有有零有整的,大概全都拿出来了。看着那么机灵的人,没想到是个憨憨。
“娘,您拿着,买宅子的事还是要尽快。”
赵母:“……”
她看着周桂琴递到面前的两串铜板,有些傻眼:“其他的呢?”
周桂琴终于发现了不对,怎么这老虔婆以为她有很多银子?
她强调道:“我拢共就二钱,定下婚事之后,还想去镇上买身新衣,后来没买,才剩了下来。本来我还想留给狗娃花用……我进了赵家的门,就是赵家的人,既然家里急用,那就先……”
赵母忍无可忍,脱口道:“你不是有八两银子做嫁妆吗?”
周桂琴一脸惊诧,与此同时,她也明白了为何对自己爱答不理的赵冬青突然变了脸色,还有面前这个老虔婆,明明都扬言不肯让自己进门可后来又突然改了主意,原来根由这里。
想明白了这些,她一颗心怦怦跳了起来。
怕是要完!
果不其然,赵母看到她脸上真切的惊诧,质问道:“难道你没有?”
“没有啊!”周桂琴惊讶道:“是谁造这中谣?”
顿了顿,她又继续道:“我娘家本就不富裕,我大姐二姐都要了大笔聘礼,嫁妆却没有。到我这里也一样,林家和赵家做了多年邻居。他们家有多少家底,你们就算不知也猜得到。狗娃他爹走了之后,我一个人带着孩子艰难过活,能攒下这二钱已经是运气。我有八两银子……真敢吹啊!”
你们也真敢信!赵母哪里不明白自己被骗了,当即气得七窍生烟,本来还打算把这肉和蛋炒好之后分一些送到镇上去给儿子,现在哪里还有这心思,当即气冲冲将肉挂了回去。
打好的鸡蛋却装不回蛋壳,赵母看到后,又气了一场。若不是舍不得,真想把张鸡蛋的碗也扔到周桂琴的脸上。
“你跟我走。”赵母也不做饭了,一把拽起儿媳就往镇上去。
还嫌走路太慢,直接找了村里的牛车,直奔镇上的打铁铺子。
赵铁匠在挥汗如雨,看似干得挺认真,其实有些心不在焉。买宅子的事儿不能拖太久,也就是说,他的谎言也很快会被戳穿。到时候,家里是要乱套的。
赵冬青偷瞄父亲,道:“爹,我们一会儿先去看看宅子吧。”
赵铁匠:“……”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板起脸:“这口锅是人家两个月前就定下来,下个月要来拿,我可没空。再说,桂琴昨天才进门,至少也得过上几个月再问她拿银子吧?不然,显得我赵家图她银子似的,吃相也太难看了。”
赵冬青默了默,他就是图银子啊。
气氛正尴尬呢,赵母就到了。她寒着一张脸进门:“赵铁,你竟然骗到你娘头上来了,果真是好样的。当初你爹走的时候,老娘没有改嫁,费尽心力把你养大,可不是为了让你骗我的。”
赵铁匠看到一脸为难的周桂琴,心下明白,母亲必然是背着自己问她要银子……村里的妇人,上哪去变出八两银子来?
这谎言不就被戳穿了么?
他额头上满是汗,伸手抹了一把:“娘,你听我给你解释。”
听到这一句,赵母心中的侥幸尽去:“好你个赵铁,为了个女人骗你娘。早知道你是这中混账玩意,当初我就该掐死你……你要气死我……”
巨大的落差让赵母难以接受,来镇上的一路上她又积攒了满腹怒气,偏坐着村里人的马车不能发作。到了此刻,哪里还忍得住,当即破口大骂。
镇上人来人往,赵家的打铁铺子存在了几十年,本就是最热闹的地方。这边一闹腾,好多人都看了过来。柳纭娘也得知了此事,铺子里的客人都过来看热闹了。她刚好也歇会儿,赶到的时候,正看到周桂琴哭哭啼啼:“我带着孩子艰难度日,二钱银子还是这两年风调雨顺才攒下的,哪有八两?让我拿,你们逼死我算了。”
赵铁匠叹息:“这不关你的事。”
赵母气急,若不是听儿子说周桂琴有八两银子,他说什么也不会放孙二翠走,还让她带了五两银子离开,真的是越想越气。朝着周桂琴扑了过去:“要不是你勾引我儿子,哪里有这些事?你给我去死……”
话音未落,爪子已经伸到了周桂琴的脸上。
赵铁匠大吃一惊,急忙伸手去拦。
离得太近,赵母眼看着自己的手抓到了儿子脸上,想要收已然来不及。
于是,赵铁匠脸上成功得了一堆血道道。
“跟猫抓的似的。”柳纭娘出声道。
周围看热闹的人很多,议论的人更多。赵家几人本来没当一回事,可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时,忍不住看了过来。赵母看到前儿媳就想起五两银子……要不是儿子急着娶周桂琴,也不会撒这样的谎。
归根结底,还是周桂琴的错。
于是,她再次扑了过去。
柳纭娘摇头叹息:“昨天我还说让你们别吵架,没想到……也就是我能忍,才能相安无事多年。”
赵铁匠拦也拦不住,听到这番话,怒斥:“你知道什么?”
如果没有八两银子的事,家里也不会吵。
柳纭娘颔首:“我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你另娶了妻子之后一天消停的日子都没过上。可见她不如我。”
赵冬青心头也满是怒气,没有八两银子,拿什么买宅子?偏偏这事不是周桂琴有意骗人,人家从头到尾都不知情,骗人的是自己亲爹。真的是怪都不知道怪谁。
“娘,你少说两句。”
柳纭娘摇了摇手指:“我早说过,别再喊我娘。还有,现在我已不是你们赵家的人,这里是大街上,我想说就说,谁也管不着。”
赵冬青哑口无言,他喊娘……只是习惯加上心不在焉。
柳纭娘兴致勃勃:“我听说江家觉得赵家没规矩才把孩子抱走的?”
在赵冬青难看的面色下,她继续道:“你爹娘闹得这么大,江家那边知不知道?”
听到这一句,赵冬青顿时被吓住了,急忙上前去拉架。
与此同时,赵母也听见了,孙子还是得接,不说那是自家血脉,接回来后就有月银拿。所以,当街打闹很不合适,她住了手,往后退了两步。不打人却不代表她不生气,恶狠狠瞪着儿子:“赵铁,你个混账,把这个女人给我休了!”
赵铁匠呆住了。
周桂琴也被吓着了,昨天才进门,今天就被休,传了出去哪里还有名声?
还不如不嫁呢。
赵冬青皱了皱眉,见他们不打了,便又退回了角落。沉吟了下:“爹,我也觉得这亲事不太合适,还是退了吧。”
周桂琴:“……”
好不容易进了门,她才不要离开。当即大怒:“你们家骗婚,昨晚都圆了房,现在要把我赶走。你们想得美!我又没有做错事……”
一片议论声里,赵铁匠闭了闭眼,太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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