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景尧睡得格外香甜,还做了一个美梦,梦到夏夕给自己生了一对龙凤胎,可把他乐坏了。
第二天清晨,夏菲吃了早饭便乖乖上学去了。临走,她瞄了一眼正在和姥姥聊得热火朝天的景尧。
这人真是奇怪,聊花花草草能聊得这么起劲。
夏夕收拾完厨房,靠着厨台发呆,忧心夏誉。她的心头就像扎了一根刺似的,不舒服极了。
也不知道景尧会怎么解决这事,这件事在她看来很难办。
“在愁什么呢?”景尧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厨房,他从冰箱里拿了个苹果,洗净后一切为二,并将其中一半给她。
夏夕看着,心中感慨。想当年,她和卓樾总这么分苹果吃,这人竟也有这种习惯?
“我喜欢饭后吃苹果,这一半给你。你干吗呢?没毒。”他调侃。
夏夕只得接过苹果,咬了一口,嗯,很甜。
“阿誉的事,你怎么处理?”她问。
“这个嘛……”他眨眨眼,坏坏地将左脸凑过去,“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啧,又皮了。
但他坏笑的侧脸相当迷人。
“我现在是你客户,你平常都是这样和客户谈合作的?客户问你打算怎么做,你就说‘来,你亲一下我再说’。景尧,你到底是律师还是混夜总会的?”
她将他的脸推开,故意损他。
景尧扑哧一声笑了,敢调侃他混夜总会的也就只有她了。
“你要真是我客户,那得收钱哦!你确定想我把你当客户看?”
她对上那双亮晶晶的黑眸:“没问题,我可以付你钱。”
“我收费很贵的,你付得起吗?”他笑得露出白瓷般的白,“普通咨询,友情价每小时两千元;代理刑事案件,在侦查阶段提供法律咨询、代理申诉、控告、申请取保候审,每件一万至五万不等,审查起诉阶段两万至五万不等,一审阶段五万至十万不等;代理不涉及财产关系的民事、行政诉讼和国家赔偿案件,五万至八万;代理涉及财产关系的民事、行政诉讼和国家赔偿案件,得根据诉讼标的额,按各种比例分段累计收费。但我的收费比例,一般比网上你能查到的要高上两倍到三倍……”
听到这些,她不觉往后退一步,瞪着他道:“你……你这简直就是在抢钱!”
景尧咧嘴一笑。他好像特别喜欢笑,笑起来还特别阳光,让人觉得很舒服。
“你知道国内现在有多少律师吗?”他三两下把苹果吃完,扔了核,问了一个不着边际的问题。
“这我哪儿知道?”
不在这行,谁会关注这些细节?
“截止到2016年12月31日,我国持有《中华人民共和国律师执业证》的律师总人数约为二十八万人。”
居然有这么多!
“选律师代理,就像找工作,这是一个双向选择的过程。为了能在官司当中取得最大的利益,道行深的人都会找有名有经验的律师。当然,为此你得付出相应的报酬;反之,律师也有选择权,如果你的案子一般般,没啥油水,刚出道的小律师可能会接,权当练手,资深律师就不会愿意浪费时间来接手。一没挑战性,二没收益。”
话是这么说没错,行行都如此。可他的收费标准也太吓人了吧?一般人哪儿使唤得起他。
“做律师的难道不应该怀揣着强大的责任感吗?只看钱办事,是不是太没人性了?你接案子难道只看重自己的收益吗?”
她很想知道他是怎样一个人。
“我呢,没挑战性的案子通常不会接,至于有没有收益,就得看我心情了。心情好的时候,倒贴钱我也会去给他辩护。来嘛来嘛,亲一下……我就当是报酬了,不收你钱,到时帮你漂漂亮亮地解决这件事。”
带着一点撒娇的意味,他竟再一次把脸凑了过来。她则再次把他推开,语气带着几分娇嗔:“不亲……”
“那你让我亲一下也行。”景尧含笑逼过来。
“景尧,你……正经点行不行?”她看着他比女人还细腻的皮肤,心生无奈。
动不动就调戏她,这是上瘾了吗?
“亲不亲?”他软软地逼道。
“喂……”
话还没说完,他已凑过来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好了,报酬我已经拿到了,那我们就去办正经事吧。”
他笑眯眯地看了看表:“时间差不多了,老江也应该要到了。走吧,换身衣裳,我们去会会找你麻烦的人去。”
“等一下,我得打个电话,找个阿姨帮我看着姥姥。”夏夕急急忙忙找手机想联系保姆,她不能把姥姥单独留在家里。
“不用,我让老江找了一个护工过来,专门看着姥姥,保管不会有事。”
他竟连这点都设想到了?这个人办起事来还真是心细如尘啊!
“可今天是周六,公休啊……”夏夕心有疑惑。
“我和他们约好了,他们会派专人守着等我们过去的。快点,换衣服去……”
他推她回房。
老江开了一辆黑色大奔过来,接到景尧和夏夕往城里驶去。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坐上车,夏夕问。她完全不知道他的计划,可谓是一头雾水。
“老城区项目组办公室,那边隶属于县某部门,名义上是和春风房地产共同组建的。夏誉这案子是有人故意要整你们,找那个所谓的被害人没用。能解决这件事的只有老城区项目办。”
他的说明让她有点糊涂:“可人是春风房地产派去的,我们不是应该找春风房地产出面调解吗?”
“你觉得春风想要帮你调解吗?”
是了,对方怎么可能想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只会把他们逼进绝路。
“别担心,交给我。”他揉了揉她的短发,笑得温柔,“你的头发真软,摸上去真舒服。”
语毕,他又加重力道揉了揉,脸上的笑意只深不浅。
“喂,你当我小狗吗?都被你弄乱了……”夏夕抗议,伸手去挡。
“小狗都很听主人的话,你是小野猫……一碰就张牙舞爪想咬人。”景尧在她耳边低笑道。
灼灼的热气喷到她耳朵上,她忙躲开,往窗边靠。
她脸颊发烫,耳根发红,眼角的余光瞥到前座的老江在偷笑。
老江跟了景尧五年,听惯了他在法庭上舌灿莲花的辩论,也看惯了他在人前谈笑风生却又刻意保持疏离的淡漠,如今这副模样别说多新鲜了。
这还是那个受人尊敬、千金难请的景律师吗?私下一向不和异性接触的他,竟一反常态地追捧年长于他的女性,还真是让他叹为观止。
他也很好奇的,这个叫夏夕的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居然让景律师着了迷。
就目前而言,他还没看出任何名堂,唯一了解的情况就是:夏家简直一团糟。
所以,景律师是想来扶贫吗?虽然景律师心善多金,但不至于会把自己倒贴进去吧?
半个小时后,车子抵达项目组办公室。
景尧带着夏夕直接上了三楼主任办公室,一个刘姓接待员把他们迎进一个小房间。
“你是谁?那个小关呢?”接待员瞧着景尧,觉得这小子好看得像个女生。
“关律师不再负责夏誉的事,我叫景尧,是华夏律所的律师,接下去有关夏誉的事由我全权接管。”
景尧做了自我介绍,同时也在打量面前的人:年纪很轻,不超过三十岁,在这个项目组肯定只是一个小喽啰。出了这么大的事,项目组只派了个小喽啰来做调停人,可见对方认定夏家没后台。现在夏誉捅伤了人,他们想摆平夏家,那等于是三根手指捡田螺,十拿九稳的事。
这就是现下的世道,一个个都惯会欺软怕硬。
他嘴角微翘,坐下时眯了眯眼。
“华夏律所?”刘接待员皱眉,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玩着手上的笔,懒懒接话道,“据我所知,海县可没这么一家律所,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之前不是和关律师谈得差不多了吗?夏小姐,你怎么说换律师就换律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虽然关律师收费颇高,却是个不错的律师,你现在找的这个……”
言下之意,眼下这个太年轻了,就算律师费便宜,但是个新手,哪儿比得上关律师好用—人家还真会替她着想。
景尧听不下去了,直接打断道:“换律师是夏小姐的自由,你们好像管不着吧?还有,你对我是哪里的律师这么感兴趣,是想把我也给收买了吗?”
这人先是一怔,看了眼夏夕,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年轻律师并不好应付,他们今天这一趟是来者不善。
可他也是一个有脾气的人,今天是周六,他却被安排加班来接待这两人,心里本来就有气,现在越发不满,立刻反驳道:“景律师,你多大呀?是不是刚领律师证没多久,说话这么冲?依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这边收买小关了?没凭没据的事,劝你少说,像你这样长得比女人还好看的律师,我这是第一回见,眼生,随口问问不行吗?”
他说话十分不客气,还摆起了官架子。
一个小喽啰就这么张狂,可见上头有交代过,景尧眼神一黯。
“行了,我们言归正传吧。关于小方这件事,你们到底是想庭外和解还是上法院?我们今天必须把这件事给解决了。整个老城区就你们家还在闹事,如果你们早早把字给签了,会有这么多麻烦吗?”刘接待员态度极度不善,话语间还带着恐吓的味道。
夏夕也恼了:“我们不签字,你们就能让人上门闹事吗?如果不是你们纵容春风地产的人打扰我们家人的正常生活,我弟弟怎么可能会误伤人?”
“误伤?”接待员冷笑,“你弟弟从小到大打架伤人、逃学闹事,出格的事做得还少吗?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家因为穷,早短了志,就想借这个机会狠狠往政府口袋里捞上一笔钱。你们这是不劳而获想疯了,才不肯签字,非要做什么钉子户。人家小方上门只是帮忙调解,这是他的工作。夏誉居然敢把人捅伤,上梁不正下梁歪……这话说得一点都没错。”
字字句句都在诋毁夏家,这素质也太差劲了。
景尧抱胸看着,俊俏的脸一沉再沉,冷然笑道:“话既然说到这个份上了,那在谈误伤事件之前,我们先来谈一谈关于老城区拆迁问题怎么样?”
“拆迁这事怎么了?和我们今天要调解的事有直接关系吗?今天我们要解决的是捅人事件。景律师,你是不是太年轻没经验?别把事情本末倒置了……”刘接待员的态度变得越发不耐烦。
“对,我的确年轻,但是我已经做了六年律师,大大小小的案件处理了不下三百起,今天我们既然要谈,就必须得从老城区的拆迁谈起……”强势的语气让刘接待员愣了愣。
他真的看不出这年轻人是个挂牌六年的“老人”了。
“老城区的拆迁没什么好谈的,拆迁标准就那样,所有人都签字了,就他们夏家不签,这是刁民的表现……”三言两语,他就给夏家扣了一个大帽子。
夏夕气得浑身发抖,站起来要辩解。景尧一把拉住她,以眼神示意交给他处理。夏夕这才咽下那份委屈,拭目以待。
“是夏家刁还是你们项目办在违法乱纪,我们可以用证据说话。”拿出随身带来的笔记本,景尧点开一个文件,推过去让刘接待员看。
“这是我刚刚从省里相关部门得到的文件,海县老城区申请开发古镇旅游业务,由于春风房地产曾经出现过质量问题,作为联合开发这个项目的地产商,两次申请都被驳回。我这里有被驳回的文件照片,可以明确说明这个项目存在巨大问题,可项目办却仍在暗处推进,春风房地产也仍是这个项目的合作方。在这件事上,项目办已经是违规操作在前。
“由于项目办授权春风房地产执行搬迁事宜,导致他们目无法纪,强行介入,三番五次前去催促搬迁,最终,夏老太太因为受到强烈刺激而住院,夏誉在混乱中误伤非法办事人员。今天,我受夏夕小姐的委托,正式代理该案件。接下去,我们会在十天内正式向县法院起诉老城区项目组以及春风房地产,违法推行一个还没有得到上级审核批准的项目,由此引起的后果,由项目组以及春风房地产全权承担……”
这番话他说得铿锵有力,脸上完全没有之前和夏夕瞎闹腾的嬉笑之色,而是一片肃穆之色,叫人看着时,心里止不住地发怵。
夏夕看到这样的他,觉得自己完全不了解眼前这个男人—他居然有这样的一面?
刘接待员细细看完电脑上的文件,也蒙了,他结巴道:“你……你哪儿来这种文件的?伪造政府文件那是犯法的,信不信我这就报警抓你?”
还真会血口喷人。
“我手上有省里调来的相关纸质文件以及由省里出具的书面证明的复印件,上面有相关部门的印章,是不是伪造,我们可以送上法庭由法院来鉴别确定。当然,一旦事情闹到这个步田地,那么一切就不可挽回了……”
刘接待员一下没了底气,面色白成了纸片,渐渐慌了神。夏夕心下则是惊奇无比。
夏誉是前天出的事,而他昨天在医院陪她,这些资料他是什么时候搞来的?这也太神奇了。
“去,找个能谈事的人来,不是我小瞧了你,今天这个案子,像你这种级别的实在负不起责。”
景尧眼神淡然,“啪”地拍了一下桌面,吓得那人一个激灵。紧接着,他又喝了一句:“告诉你上头那位,如果他们不打算端正态度好好处理这件事。只要我们提起上诉,凡在拆迁合同上签字的相关负责人以及敲下相关假冒公章的人员,一律都会被调查……嗯,据我所知,你们这个项目办还没被上级认可吧。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你们完全不具备和居民签拆迁合同的资格。实际上你们真正隶属的是个人。我这里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这一点。”
夏夕听得惊讶极了,原来景尧已经知道项目办有问题。可他既知有问题,为什么不直接去举报呢?
“我……我去找我们主任过来,你等着……”刘接待员知道自己没办法处理这事,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没一会儿,一个胖墩墩的、穿着制服的中年男人赶了过来。
“这是我们杨主任。”刘接待员介绍了一句,看向景尧的目光已然有了畏惧之色,再不像刚刚那般瞧不上眼了。
杨主任面无表情,一上来就直拍桌子,大约是想在气势上压倒他们:“听说你弄来了一些虚假资料故意诋毁我们项目组?”
景尧冷笑。这是狗急跳墙了,看都没看就认定那些资料是假的,小县城里的人智商都不太高啊,怪不得会做出这种没脑子的事。
“杨先荣主任是吧?我呢,今天之所以走这一趟,主要原因是,我很想知道春风地产派人去夏家这么闹腾,到底图的是什么。”
“什么叫春风地产在闹腾?明明就是夏家不知好歹,故意伤人。”杨主任指着他鼻子叫嚣着。
嗬,看来这人不像是来好好解决问题的。
也是,还没被吓破胆,当然还得横上一横。
景尧讥诮一笑,慢慢理了理手上的资料,靠在那里斜眼睇着:“哦,既然杨先生执意认为是夏誉故意伤人,不认为你们恶意强拆在先,也行……不过,你得仔细想清楚才是啊,关于你的底细,我可是一清二楚的。”
“杨先荣,男,四十岁,早年在盐市做过几年拆迁办的小领导。因为个人问题已离职。现在的你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小老百姓,却跑到海县和人勾结,意图借着拆迁捞上一笔。这个罪名一旦成立,后果你可有没有想过啊?”
这番话他说得言之凿凿,直接把杨先荣的脸给吓白了:“你……你在胡说八道……这是情节严重的诋毁……”
“是不是诋毁,你心里有数……”景尧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内取出一份资料,狠狠扔到桌上,“这是我从省里调取的有关拆迁地区的赔偿评估资料,该怎么赔、赔多少,这里是一份有针对性的方案。里面涉及的金额远远要高出你们提出来的赔偿金额。”
“杨先荣,我已经调查得很清楚,你们这个项目办不是政府组织的,而是某只蛀虫给予你的特权,让你们联合春风地产将拆迁赔偿压低了签合同。到时整改项目一旦落实执行,你们就能从春风地产手上拿到丰厚回扣,赚取居民应得差额赔偿金。这种行为已构成严重犯罪。”
“看好了,看好了,我现在就向省相关部门举报:老城区项目办以私人名义成立,却在管地方上的拆迁事宜,还纵容春风地产肆意闹事,导致居民夏天住院。”
手机一扬,他点开拨号键,开始拨号:“我倒想看看,是你这个所谓的项目组和春风地产在按章办事,还是我当事人在正当维权。”
“等一下,等一下!”看到他拨的号,杨主任顿时脸色大变,语气一缓,立刻叫停,“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别人不知道,杨先荣是清楚的。项目办最初是上级批准组建的,但由于春风地产有问题,这个整改拆迁项目已经被叫停,所谓的项目办其实根本不存在。
“我也想好好和你说话。可杨先生不想这么做不是吗?我来只是想知道谁在指使小方在诬陷我当事人夏誉故意伤人?我相信这不是你们项目办指使的。闹出这种事,对于你们来说没半点好处。所以,弄清楚这件事,对你们还是有好处的不是吗?”
景尧收回了手机,继续讨论这个问题。
“这事,我是真不知道。其实我们这边也很生气啊,他们把事闹这么大,我们还很担忧啊……”
杨先荣直擦冷汗。
“那就打个电话问一下呗……当着我面,我就想知道谁这么和夏家过不去?”
他用下巴示意对方马上打电话。
杨先荣想了想,只盼望早早送走这座瘟神,将这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一咬牙打了电话,还按了免提:“喂,光头强,我是杨先荣,你倒是说句实话,你那天闹这么一出到底是什么意思?”
光头强嘿嘿一笑道:“和你们这边没关系。反正这么一闹,你们能顺利签合同,我们又能拿到钱,一箭双雕,何乐而不为?”
“可你要是不说明,我没办法为你兜着,更没办法交代。赶紧的,快说清楚……”
杨先荣不耐烦地催着。
“是有人要找夏家麻烦,我让小方故意自己捅自己一刀来着。”光头强没设防,说了大实话。
“是谁要找夏家麻烦?”
“这你就不用知道了。我还有事。你那边的事要处理好,就直接给我来电话。我等着夏家打钱过来呢……哈哈哈……”
光头强笑得可得意了,匆匆把电话给挂了。
杨先荣瞅向景尧,额头上全是细汗。
景尧笑了笑:“要不杨先生陪我们去一趟医院,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彻彻底底弄个清楚?到时还得麻烦你说服小方撤诉,并说明那一刀不是夏誉捅的。然后我们再谈一谈你们成立伪项目办这事该怎么解决?”
“你想怎么解决?”
杨先荣头疼啊!
“你得先解决我的问题,我才好解决你的问题,来个双赢不是吗?其实我是知道的,你们是好心想改造老城区,想开发本地的旅游资源,和万象影视城那边来个左右呼应,可惜被不负责的无良地产商给坑了。所以,只要我们好好协商,总会有法子的不是吗?”
景尧的语气又来了一个大反转。
杨先荣听着,觉得这人似乎是有意卖好,想借这案子保了他的当事人,然后再挣“一点好处”。毕竟这世上的人,谁会跟钱过不去。
“可以。我们一起去医院。和小方当面调停,让他撤诉。钱可以让春风地产出。夏家不光不用赔偿,私下里我们还可以多签一份协议,给夏家的赔偿金,春风地产可以多出十万给付。景律师这边,我们也不会少了你好处的。”
这是想收买的节奏啊!
夏夕听得想吐血。
景尧:“关于好处这个问题,等夏誉的事解决了再说。走吧,杨先生。”
他把资料和笔记本收拾好,冲满脸狐疑的夏夕眨了眨眼—她不知道他到底想干吗?
半个小时之后,景尧和夏夕来到医院,可惜小方不肯见他们,且执意不撤诉。
景尧就让杨先荣进去劝。
景尧和夏夕就在外头守着。
看不懂门路的夏夕问:“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景尧笑着嘘了一声,懒懒靠在墙上:“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十几分钟后,等杨先荣出来时,一身便服的陆悠然带着几个警员走了过来。
其中一个穿着警服,看样子不是陆悠然一个部门的,他一把扣住了杨先荣说:“杨先荣,我是市反贪小组的,基于你涉嫌行贿,协助公职人员滥用职权,请跟我们回去,配合调查。”
陆悠然则走进了病房,对病床上的小方亮了亮证件:“小方,我是市刑警队的,我们这里已经有足够证据证明你涉嫌恶意诬陷他人故意伤人,现在正式拘捕你……”
后来他们怎么样了,夏夕不知道。因为她被景尧拉了出来,坐到了车上。车子启动,也不知要开去哪里。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夏夕不明白,心头惊奇极了:“怎么就突然冒出两拨人马来,把杨先荣和小方全都铐了起来?”
“好,那我说给你听啊……”景尧笑着回答道,“首先,关于这个项目办和春风地产,我已经关注很久,项目办后面的人我也调查得差不多,就差一个机会把他们一起连根拔起。
“其次,今天在项目办和医院上演的这两出戏,我用了远程直播的方式,和事先联系上的两个部门的人串通好,就是要让他们亲口承认犯罪。具体我是怎么做到的,你就不用问得太过仔细了。
“反正就在刚刚那会儿,杨先荣在里面劝说时,小方已经承认是他故意捅伤自己的,可他就是死活不肯撤诉。杨先荣则一不留神说漏了嘴,把他和某某公职人员的关系公开了,然后陆悠然他们实行了抓捕。”
夏夕听得咋舌,他竟一早布好了这么大一盘棋,而她完全不知道。
“那项目办和街坊们签的合同就全作废了是不是?”
想了想,她再次发问。
“那项目办本来就不是正规的,是某蛀虫在暗中操作。他呢,想先把合同签下来,只要整改项目被春风实业拿到手,他和他身边那些手下就能从中贪污一大笔拆迁款。可惜,春风实地太滥,联合开发这个提案一再被驳回。由于中间耽搁了太多时间。项目办就成了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存在。这样一个身份很尴尬的。他们也不太敢逼迫居民签约,就只能让春风地产的人进行频繁骚扰。这次伤人事件肯定不是他们的计划,因为一旦闹大于他们没好处的……所以,我觉得一定另外有人在指使光头强他们……”
景尧一五一十地把个中原因仔细加以说明:“我找杨先荣来医院,就是想让小方吐露实情。这小方和杨先荣是亲戚关系,比较容易哄出真话。我这么做就是想帮夏誉早点洗脱嫌疑。如果直接用我手上的证据把项目办和那个蛀虫给举报了,这个小方只要一直死咬着是夏誉伤他的,我们也拿他没辙。”
夏夕明白了,怪不得他刚刚在项目办和杨先荣废话那么久,原来都是套路:“也就是说,你今天不光洗脱了夏誉故意伤人的嫌疑,还把潜藏的一只蛀虫给灭了?”
景尧将她勾进怀里,嘻嘻一笑:“我家夏夕姐是不是开始有点崇拜我了?”
啧,这家伙又开始皮了。
夏夕摇了摇头,把他的手给挪开,继续问:“那我们老城区还会开发整改吗?”
“会啊……但会有新的开发商加盟,拆迁条件应该会比之前要好。”
他说得那么肯定。
“你怎么知道。内部消息?”她试探着问。
“对,内部消息。”他笑得有点神秘。
“那现在我们去哪儿?”她望了望窗外问。
景尧把头靠到了她肩上,闭上眼道:“从这里到拘留所估计有二十分钟车程,我们现在赶过去,相关的释放手续应该都已经准备好,只等我们去签了字就能把人领走……”
一件极其复杂的官司,一桩闹腾了一年的拆迁事件,就这样被景尧四两拨千斤地解决了。
夏夕细细把刚刚发生的事回想了一遍,钦佩之情油然而生:景尧这个看似没个正形的家伙,办事能力还真是不容小觑啊!
上午十点,夏誉从海县拘留所被带了出来。
一天不见,这小子满脸颓废之色,一头长发乱成了鸟窝。看到夏夕时,他急急忙忙跑了过来:“姐,他们说要放了我,这是真的吗?”
“嗯,没事了,这件事已经解决了。”夏夕抱了抱夏誉,见到他安全出来,总算是重重松了一口气。
“可……是怎么解决的呢?我们是不是得赔很多钱呀?”夏誉忧心忡忡地问。
“不用赔钱,对方全责。”景尧插了一句。
夏誉转过头,见一个穿着风衣的漂亮男生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身后。
他愣了愣,长这么大,他这是第一次瞧见这么好看的男人,没化妆就惊为天人,而且身材颀长挺拔,一身精英气质。
“你是谁?”夏誉问。
“他是……”夏夕刚想回答就被打断了。
“你姐的追求者,景尧。”景尧冲他笑了笑。
夏誉直了眼,用手肘轻轻撞了撞夏夕,低声问:“真的假的?这小鲜肉真在追求你!”
小鲜肉?景尧一脸郁闷,心下对这个称呼表示唾弃。
颜值这东西,果然有利必有弊啊!
“我哪里小了?夏誉,你眼睛有问题,得治。”他忍不住反驳。
夏夕嘴角抽了抽。
连夏誉都觉得他是小鲜肉,可见他真的很“嫩”。当然,嫩应该只是外表,老奸巨猾才是他的本性,否则怎么斗得过那些“老油条”。
现在她已经有了一个无比清醒的认知:这个男人,绝对不能轻易得罪,否则被卖了都得替他数钱!
“别听他瞎说,他是你的律师,你能出来全靠他帮忙。走了……”她拉着夏誉往外走。
“律师?他?救我?姐,你在开玩笑吧!”
这种小鲜肉能有多少社会经验?
“真的真的,他那张嘴就像刀子,专门往人要害里戳。他的大脑也根本不是人脑,那简直……简直就是电脑……”
听到夏夕的“赞誉”,景尧又想笑了。
嗯,总算是看到他优点了。
“姐,你确定你形容的是我们身后这个奶油小生?”
怎么又变成奶油小生了?
景尧往自己身上看了看,哪儿油了?明明很干净!
“闭嘴,他是你救命恩人。”夏夕掐他胳膊。
“姐,疼疼疼……”夏誉直呼痛。
景尧看着这对姐弟走在前面,虽然夏夕在掐夏誉,但手始终挽着他,看得那个羡慕嫉妒恨啊!
哎呀,什么时候她的手能主动圈住他的呀?
唉,明明名分早已定了,却还是见不得光,想要让那两个小的名正言顺地叫自己一声“姐夫”,而不是什么“小鲜肉”或者“奶油小生”,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啊!
他在心头哀叹,而后又有点想笑,感叹自己居然变成“怨夫”了,真是好不凄惨。
没一会儿,他们来到那辆SUV边上。老江就在车上等着,看到他们过来才下车。
景尧走过去,从公文包内取出一份文件递上去,叮嘱道:“老江,有份资料麻烦你送一趟市里。车子留下,你另外叫车去。”
“好。”老江朝夏夕点点头以示道别,随后便离开了。
夏誉却在摸那辆黑色的大奔,双眼直发光,嘴里“哇哇”地叫道:“这是最新款进口奔驰GLS,4.0/310KW双增压,全时四驱,一百四五十万吧!景律师,这车是你的吗?”
男生大多喜欢车,在当今这个社会,车似乎就是一个身份象征。
刚刚夏夕就是坐这车来的,当时她看着这车晃了一下神。
世界就是这样的,有些人随随便便就能花个一两百万买辆代步工具,有些人赚个小钱都得起早摸黑,累个半死。
她没问他这车是怎么一回事,现在夏誉帮她一起问了。
“不是我的,是我向一个朋友借的。”
“你朋友是谁呀?这么牛。”
能买得起这种车,而且还不吝外借,肯定是富豪。
景尧笑笑不回答,看向夏夕:有钱是一件好事,但有时也会把人吓跑。爱慕虚荣的女人很多,理智清醒的也有,比如夏夕。
“回了,今天我来给你们当司机。”他坐进了驾驶座,见到夏夕要坐后座,忙叫道,“夏夕,坐前面来。”
已经坐到车里的夏誉一愣,瞄向神情变得不自然的姐姐,“嘿嘿”一笑,往前探道:“景律师,你不会真的在追求我姐吧?之前菲菲说,有人自称是我们姐夫,不会正好是你吧?”
夏夕还是坐在了后座。
“我做你们姐夫不行吗?”他透过后视镜往后瞧。
夏誉道:“你看上去才大学毕业吧?怎么会看上我姐这只母老虎的?呀……姐,疼!”
听不下去的夏夕拧住他的耳朵,哼哼道:“你不是说我是母老虎吗?那我就凶给你看。”
“疼疼疼……景律师你看见了吧,我家姐姐不光年纪比你大,还凶得不得了,和你完全不合适……”夏誉救回自己的耳朵,趴在车窗上嚷嚷道,一脸惨兮兮的模样。
景尧看着他们闹腾,回忆起曾经。
那时候,在西城古街逛街,夏誉小,走路蹦蹦跳跳,从不走正道,夏夕就会管着他,也曾这般闹作一团。她一直就是一个管家婆,但他不觉得她是母老虎。
试问,这世上有这般心心念念爱照看人的母老虎吗?
他露出大白牙,笑说:“怎么办,我和你不一样,我就爱被别人管着,所以我觉得很合适啊。”
夏誉视线一瞥,眸色黯沉。
景尧怔了一下,是错觉吗?夏誉对他好像有敌意,可是按理说不应该啊?他才把他从拘留所里弄出来呢!
“我觉得不合适。景律师,玩笑话开多了不好,快开车,先把我弟弟送去学校,然后回家。”夏夕没发现,转移话题催促道。
虽然今天是周六,但高中的学生都得补课。
“哇,姐,你今天就让我去读书啊……”夏誉哀号道。
“你给我好好复习去,就算考不上一本二本,给我考个大专也是好的。学一技之长以后才不至于饿死……听到了没有?”她指着他,谆谆教诲。
“知道了,知道了……”夏誉吊儿郎当地答应。
景尧先把夏誉送到二高,然后一路直奔老城区。
车子停下后,景尧去给夏夕开车门,还绅士地用手挡在车门顶上,怕她撞到头:“快十一点了,回去正好让我蹭一顿饭。”
夏夕一脸怀疑地看他:“你不是说你收费很高的吗?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怎么老惦记我家的饭?”
“你做的饭香啊!我喜欢,特别有家的味道。走了。”他一把揽住她,“母老虎,回家煮饭去了。”
得,她又多了一个外号,母老虎。
如果她是母老虎,那他这个老爱对母老虎动手动脚的算什么?
“喂……放手。”一道声音突然插进来。
两人转身望去,见林俊正站在不远处,并且正用一种受伤的眼神看着景尧。
“林大哥,你怎么在这里?”夏夕忙推开身边那个不正经的男人,和林俊打了个招呼。
“我听说了夏姥姥的病情,知道你们昨天出院了,所以特意过来看看。本来想问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林俊看了看景尧以及他身边的豪车,“小夕,你和这人到底什么关系,能给我一句实话吗?”
他的口吻很不友善,那副老公外出回来正好捉奸在床的语气也让夏夕很不舒服。
问题是他只是她的一个男性朋友而已。
“前天不是和你说了?我是她男人。睡一起的那种。”唯恐天下不乱的景尧突然又把她搂进了怀里,“回头我们办喜酒时一定叫上你,林大哥。”
林俊的眉头锁紧,脸上露出怒色:“夏夕,这是不是真的?”
他很凶,可他有什么资格?
夏夕嘴唇紧抿,心头的不快越发重。
“这当然是真的……我们两情相悦,而且正如胶似漆,你看不出来吗?”说完,景尧在夏夕唇上落下蜻蜓点水一吻,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夏夕本想把他推开,但转念一想,趁机让林俊死心也好,于是保持沉默。
果然,经过这番宣告后,林俊眼露失望。他拳头紧握,语气失望又痛苦:“夏夕,外头都在传你作风有问题,可我始终相信你是个有底线的好女孩,想不到你真的会变得这样……你也不看看,他这么年轻,就算他有几个臭钱,那也全是家里供的。你觉得你和他这种虚有其表的富二代能有什么好结果?人家只是玩玩你而已,拜托你能不能清醒一点,别这么拜金行不行?”
林俊和夏夕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算得上青梅竹马,且这些年一直维持着不咸不淡的交情。
夏夕本以为那是发小之情,毕竟他从没有向她表示过什么,虽然邻里有传言说林俊喜欢她,所以这些年以来一直没谈女朋友,但她从没当过真。
可前天林妈妈对她说的话让她意识到,这个发小对她真有想法,只是因为生性腼腆才不敢向她表白,又或者说,他是害怕坏了这段友情。
在她的印象中,林俊就是一个温厚的邻家大哥,可今天她算是看明白了,她在他眼里就是个“拜金女”。
也许他认为自己看到的就是真相:景尧太过年轻的长相,再配上那么一辆豪车,的确会让很多人产生这样的错觉。
如此被人误解,自然很伤人,但她一点也不想解释,只淡淡道了句:“林俊,这是我的私生活,关你什么事?”
林俊顿时气得胸膛上下起伏:“我……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这是不想你被白白糟蹋了!”
呸!这话真是难听。
景尧忍无可忍,俊脸一下冰了下来,叱道:“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你一个局外人,什么都没搞清楚就在那里人云亦云。我和夏夕,男未婚,女未嫁,我们交往堂堂正正的,怎么了?你别求而不得就给人泼脏水,是男人就得拿得起放得下,肆意中伤他人,那还算是男人吗?”他骂回去的话像机关枪似的,又凶又快。
“作为发小,我只是想给你一个忠告,如果你还是自甘堕落,等哪天被抛弃了,没人会同情你……”林俊强行为自己的行为找了个借口,而后调头走得飞快,就像再多待一秒都让他觉得脏。
景尧低头看去,见夏夕只是脸色有点儿难看,其他还好,便道:“夏夕,别把这姓林的话放心上。”
“放心,我从来不会在意别人怎么看我。我又不是人民币,做不到让所有人都喜欢。”
她只要做到问心无愧就行了,只是……
她回头瞄了眼那辆车,又回头瞅了瞅身边的男人,有件事她很确定:这个叫景尧的真的不适合她。可眼下她没办法和他撇清关系,他们之间还有一年之约,这是她必须得遵守的承诺。
夏夕:“走了,回家煮饭给你吃。”
“好嘞,回家!”景尧又一把搂住了她的肩。
“喂,好好走路。”
“做戏做全套,说不定那姓林的就在附近看呢……别推,配合我演戏。”
夏夕终于默许了。景尧则暗暗偷乐。
林俊是挺让人讨厌的,但这一刻,他也很感谢对方给自己创造了光明正大亲近她的机会。
不错不错,他终于可以搂着她走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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