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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11 比起不能待在你身边,因为我而让你变得疲惫不堪才是最难过的事


宋聿修出手术室后的神情不太好,陆北栀大概猜到了几分,心也跟着一沉。她开口要问,一抬头,对上男人黑沉的瞳孔,将话压了回去。

“我先去找他聊聊,等回来再说。”宋聿修抓了抓她的小脑袋,轻声安抚。

他去找傅司南是怕她在哥哥面前开不了口,由他这个外人去,既免了傅司南的尴尬,也不会让她为难。

陆北栀竭力保持冷静,点头:“我在办公室等你。”

宋聿修难得去普外,正逢午餐时间,工作人员不在,正好,免得人多嘴杂。他加快脚步去了医生办公室,路过几间病房,因为外貌出众,引得好几个女家属侧头看过来。

傅司南在十分钟前收到宋聿修的短信时倍感意外,两人几年前一起在急诊科实习,算是有几分交情在,但宋聿修个性冷淡不好相处,加上两人都有些傲气,久而久之,傅司南虽然为他的实力折服过,但也极少主动搭理过他。后来,科室又来个方灿灿,外界更是传闻两人因她而不对付。

傅司南没明白宋聿修找自己的缘由,按理说他跟自家妹妹恋爱,再怎么也犯不着找自己这个哥哥来同意。

傅司南来不及多想,人已经进来了。

他起身,将自己的椅子让给宋聿修。宋聿修没跟他客气,坐下后将一个文件袋递过来:“有件事需要你确认一下。”

傅司南倚在办公桌边,一头雾水地接过文件,打开一看里面是张CT片,底下还有一张手术记录单,时间追溯到一个星期以前,主刀医生那行赫然印着傅司南的名字。

他愣了愣,问宋聿修:“什么意思?我们科室的手术单怎么会从你那儿来?”

“这是我从主任那边调的,这是你之前的患者,出院后昨天挂了急诊,上午做了二次手术,我们的医生从里面取出了两块遗落在腹腔的纱布。”他没再继续说下去,但傅司南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

傅司南将手里的文件仔细看了看,陷入沉思。

这事太荒唐,不应该发生在一个资历出众的外科医生身上,宋聿修挺严肃地叫了他一声:“傅司南。”

对面的人这才回到现实,他将文件封好,原原本本还给宋聿修,语气自然得如同什么都未发生:“谢谢你没有直接把东西交到院里,而是先来找我,让我有了心理准备。”

宋聿修正坐在一侧,接东西时微微倾身,那双眼依旧冷静理智,凝视他几秒后,淡声开口:“这事虽说保管器械的巡回护士过失最大,但一旦调查起来,你这个主刀医生也难辞其咎。”宋聿修顿了顿,复又道,“病人有权了解自己的病情,我不会隐瞒。”

傅司南突然笑了,点头:“这才像我认识的宋聿修,你公事公办,反而让我觉得受到了尊重,起码你没有质疑我的医德。之后你也不用念着我跟北北的关系。”

宋聿修认真地看着傅司南。傅司南笑容凝在嘴边,垂眸:“北北……应该很难过吧,你能帮我安慰下她吗?”

“是我的荣幸。”宋聿修低声答。

墙上的时钟过了一点。

不早了,他得回急诊科,陆北栀还在等他。

宋聿修起身,正欲拉开门,便听身后的人说:

“如果我因此事离开余安,我妹妹还需要你多照顾。她太小,人情世故都不懂,但我知道她对你很上心,请你好好对她。”

“我会的。”宋聿修的手停在门把手上,答得没有任何迟疑。

宋聿修回去的时候,还未到上班的点,一群人在办公室里吵吵闹闹,只有陆北栀一个人坐在角落发呆。他进去,女生眼巴巴地看过来,她为傅司南的事焦急万分,但碍着人多不好开口,就这样隔着人群看着他。

从他的神色看,她便已经明白了。

陆北栀向来聪明,甚至不需要只言片语,她就能猜到全貌。

此事让陆北栀不知道如何面对宋聿修,曝光之后,哥哥原本明媚的前途很可能毁于一旦,她又怎么能装作置身事外,什么都没发生呢?

思虑太多,脑袋里乱作一团糨糊。

表面上她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傅司南也丝毫不提此事一句,家里的气氛沉闷了许多。

腹膜炎患者在知道病因之后决定对失职的医护人员提起诉讼,这件事闹到纪检监察会,很快在余安传播开来。方灿灿从外地调研回来时,医疗事故闹得纷纷扬扬,她竟一点也不知情,大概是傅司南有意瞒着她。

方灿灿不知道怎么出了一趟差,发生了这么多事。

下了电梯,方灿灿匆忙奔进办公室,没有见到人,她取下包就往外跑,终于在医院门口截住已经收到停职调查令的傅司南。

“上班时间你要去哪里?”方灿灿焦急的神情一闪而过。

“这段时间太累,只是想休息了。”傅司南一开口,嗓子有点哑。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对视着。

方灿灿紧咬着下唇,转身欲往回跑:“我这就去告诉主任,你是因为我才提前离开手术室,如果如实相告,也许他能网开一面……”

她话还未说完,身体被人向后一扯,带到温暖的怀中。

“这事不许再提。主刀医生是我,犯错的是我,我不希望你的家庭私事成为整个余安的谈资。方灿灿,你努力了这么多年,去走更光明的路就好,我已摔在烂泥中,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你不需要为我这种人浪费力气。”

方灿灿先是错愕,随后眼眶含着泪:“那你呢?你的未来不打算要了?”

“我在哪儿都一样。”傅司南轻声道,“而你,应该留在梦寐以求的余安,留在喜欢的人身边。”

方灿灿眼睫颤了颤:“傅司南,你是不是傻。”

“是傻,但我甘愿。”他松开她,抱着打包盒往车上走,心一横,拎动了车钥匙,眼睛再也不敢往后视镜看一眼。

陆北栀本想送哥哥,到了门口,远远见他跟方灿灿在一起,没再过去,转身往科室走。在休息区碰见其他科室的几个护士在聊天,见陆北栀过来了,声音小了些,但仔细听不难听见内容,倒有几分像故意。

“咱们以后还是小心点吧,真要出了什么事,这辈子可就完了,像傅医生那样有能耐的人,上头照样铁面无私……”

这些人表面看着和气,实际眼睛里似乎都藏着刀,恨不得随时往人身上割。

陆北栀听着,脸色难看得厉害。

她心不在焉,接热水的时候打翻了手里的纸杯,沸腾的水淋在手背上,顿时红肿一片。小昭原本趴在桌上休息,吓得连忙跑过去,抓着她的手便往凉水下冲了半天,红肿未消,已经在起水泡了。

“没事,我去找药水,擦下就行。”陆北栀轻描淡写地说着。刚刚那群叽叽喳喳的护士还在说什么,她只觉得刺耳得厉害,找了个借口往办公室走。

急诊科的办公室一向人少,没想到今天走廊堵了一群看热闹的人,陆北栀挤过人群,正撞见沈霁初从里面出来。他神色慌张,忙将她往外推:“别在这里待着。”

陆北栀心里有些不安,正欲问发生了什么事,就听到办公室里有女人的声音传来:“我先前就来找过你,我求你,让你在家属那里调和,希望能私下调解,多少钱的损失我们都可以拿,我们也能当面道歉,只求不要把这事闹到明面上,毁了我儿子一生,你为什么还要让这件事发展到这个地步?

“你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乡野小子跟我女儿谈恋爱,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你又为什么要较真,非要毁了我们一家才甘心,我们到底欠了你什么?”

宋聿修自始至终一字未答,透过玻璃窗看过去,无法看清他的神色。

怒吼声一阵接着一阵,嗓门实在过大,不少人都听见了,扭头打量着陆北栀的神色。

陆母的声音像一把尖锐的利刃,将陆北栀的心割得稀巴烂,她鼻尖酸楚得厉害,一时竟呆愣在原地。

“走吧,阿修让我找你,也是怕你处在这种境地,怕你为难,别辜负了他对你的心意。”沈霁初拽着她,想拉开她,但她没动。

她将所有情绪忍了下来,抬头,镇定如初地跟沈霁初说:“让我进去吧。”

沈霁初拦不住她,只得松手。

门锁被扭动一下,门开了,陆北栀进去,轻声喊:“妈。”

脸红耳赤的女人停下话,扭头,又瞧见身后围观的人,素有教养的她终于冷静了些。

而宋聿修没料到陆北栀会进来,眉心一拧,突然往她那侧移了移,挡在她面前,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阿姨,我的错,别骂她。”

陆北栀眼睛红了。

“妈,有事回家说,别在医院闹了。”

陆母深深看了她一眼,绕过两人扬长而去。

宋聿修脸色冷得让人不寒而栗,走廊的人不敢再围观,四下散了。只有在面对她时,那股冷意稍微缓和了些,他小心地看着她,漆黑的瞳孔里透露着几分温柔。

陆北栀抬头看着他,眼眶就热了。

她想去抱他,但母亲的出现,无形地将两人拉开了距离。

她只能克制地看着他流眼泪。

这一切并非他的过错,却要他来承担非议,全是因为她在中间的缘故。这个世界疯狂而纷扰,明明他该是最清醒最一尘不染的那个。

宋聿修心情有点复杂。

本来什么事也没有,偏她闯进来,他见不得她流眼泪,于是狠狠地剜了那头的沈霁初一眼。

沈霁初见状连连讨饶:“我顶多算护她不利,你就别再将我生吞活剥了。”

宋聿修懒得搭理沈霁初,冲陆北栀招招手:“北北,你过来。”

陆北栀走到他跟前,仰着头,眼睛红通通的。

“对不起。”她小声说。

宋聿修好半天没说话,他定定地看着她的小脑袋,半天憋不住了,将人往自己这边带了带,叹息:“够了啊,跟你没什么关系。”

陆北栀任由他拉着,一言不发。

“一会儿纪检监察的人会过来,我应家属的申请要去参加这次会议,你哥哥也会到场。”宋聿修原本居高临下抿着唇,这会儿垂头,摸了摸她的额头,“我知道你夹在中间很难,你会怪我吗?”

“宋师兄,你只是在做你该做的事,我怎么会怪你。我妈妈之前私下为哥哥的事找你,你不也瞒着没告诉我吗?”

宋聿修安静了一瞬,堵在胸腔许久的矛盾突然豁然,环着她的手臂收紧了些,低声说:“我没有怀疑自己的决定,我只是怕你……跟着我受了委屈。”

陆北栀杏眼里全是真诚,认真地道:“我比你想象的要坚强。”

宋聿修看着她,心脏柔软塌陷了一块,像被泡在海水里的海绵,又酸又涩,鼓鼓胀胀。

“我宁愿你永远骄傲,不会有这样的时刻,至少不是因为我的缘故。”

话音刚落,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宋聿修松开她去接,那头的护士说话语气急切:“纪检监察的人已经过来了,家属明确表示如果您不在场,他们拒绝参加。”

“我知道了。”宋聿修看了眼墙上的时钟,目光扫了扫面前的女生,刻意压低了声音,“我马上过去。”

空气接连窒了窒。

陆北栀自然地开口:“我先去工作。”

她调整好情绪,如同什么都没发生。

宋聿修盯着那道背影,直到她消失在走廊里,随后才穿上挂在衣架上的外套,快速赶去会议厅。

他光洁的脸庞上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进门时引得所有低声讲小话的众人纷纷噤声。

那道颀长的身影从门口进来,信步走上自己的位置,白炽灯下的男人,俊朗的五官上没有显露任何多余的神色。

那英气逼人的气场连看惯了大场面的傅迟都忍不住侧目,视线在他身上停顿了几秒后离开。这一屋子人里,唯有他举止投足都敛着锋芒,仿佛是一把极其锐利的刀刃,藏在帷幕之下,若有似无。

偏偏这把利刃是向着自己。

傅迟听着身后的人小声争执,只字未言。

陆家跟傅家都是A市极富盛名的医学世家,当初两家结姻本就惹人眼红,这次更有不少人在等着看好戏。纪检监察专门处理医疗事故,这次也如同往常一样,唯一特别的恐怕是这次事故的主角,这位被外界传闻铁面无私的纪检监察长傅迟在处理儿子的错处时,是否还能镇定如常呢?

傅司南扭头看父亲的脸,不过几天时间,他竟如同苍老了好几岁,白发渐生。

监察会的气氛剑拔弩张,平静的海平面下实则波涛汹涌。最终将参与腹膜炎患者手术的巡回护士吊销执照并开除,而其他医务人员则停职处分。傅司南作为此次主刀医生因为自身手术过程没有其他错误,被下放到余安分院。

这结果对他而言,已经是最好的了。只要他还能从事这份职业,在哪儿都一样。傅司南坦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而傅迟,却面如死灰。他将陆、傅两家的名声看得比命还重要,这几年,虽说他对儿子夸赞得少,但儿子所取得的成绩他总是第一个知道,也是打心眼里引以为傲,不曾想事情转变成这副模样。

十二月的A市,傍晚落了一场雨,冷风习习。

监察会结束的时候,正值下班时间,陆北栀没留在科室加班,父亲早就发信息通知她,会在停车场等她一起回家。

宋聿修还在安抚家属情绪,陆北栀没来得及跟他打个照面,乘坐电梯去了地下停车场。

车内有些沉闷,三人各自坐在座位上,没有任何话。

傅司南见陆北栀脸色也不好,想到什么,又碍于父亲在前座不好大声说话,压低了嗓音:“我听说妈今天去你们科室大闹了一场,北北,她最近因为我的事压力太大,你还有……宋聿修都别往心里去。”

陆北栀正欲作答,听见前座的人低咳了一声,目光沉沉地扫过来:“你还有心情担心别人,还不都是你惹的祸?”傅迟一双眼睛透着寒意,神态威严,“我给你找了家研究所,明天就去报到。”

傅司南面色微僵,态度坚决:“我不去。”

“难不成你真打算去分院?我跟你妈的脸往哪儿搁?你混成这个地步,确实是我没管教好你,我们家三代从医,清清白白,竟然毁在小辈的手里。”

天色暗沉得如同泼了墨一般。

气氛凝滞得无法喘息,陆北栀将窗户开了条缝,有冷风灌入。

傅迟跟儿子本就沟通甚少,聊到一半无话可说,于是将话头一转,思忖了片刻,问:“北北,你下学期就要毕业了吧?”

“是。”陆北栀轻声回。

“我跟你妈妈的意见是,你是女孩子,我们本无意让你学医,但当初你一意孤行改了专业,我跟你妈妈也默认了。你如今留在急诊科,又恰好在余安实习,工作肯定会受到你哥哥的影响。这个学期差不多快要结束,马上要准备毕业答辩,你就选择这个时间回学校吧,如果不想在学校待,也可以回家来,准备出国留学一事。”

陆北栀斟酌再三,终于开口:“我想留在余安。”

“即便是惹人非议,你也愿意?”傅迟问。

她低头:“是。”

这个女儿从来都是乖巧懂事,却不想在这事上如此强硬,傅迟扭头:“给我个理由。”

“我喜欢这里。虽然只有短短几个月,但我的梦想已经在这里生了根,发了芽……”

还未等她说完,傅迟蓦地冷笑:“跟你恋爱的那个人,是你现在的实习老师?”

陆北栀没料到他会在这个时候提宋聿修,且毫无铺垫,现在将他在这个时机提到父母跟前,实在不恰,她还在沉思,父亲催促道:“回话。”

她抬头看向前方,心里已经暗下决心,喜欢一个人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为什么要藏着掖着。她点头,语气平稳:“是他。我会找个时间带他回家来。”

“那倒不用。”

陆北栀笑意凝在嘴角。

傅迟不愿再提这个人:“公事上,今天已经领教过。至于私事……”

车堵在高架上迟迟不动,他瞬间耐心全无,漆黑的眸子落在陆北栀身上,嗓音微沉:“你觉得合适?”

陆北栀心里咯噔,如同一盆凉水泼到心底,父亲的话说得决然,没留任何余地。

“如果你自己做不了这个决定,我会托人去医院给你办离职手续,要不我亲自去也行。”

傅迟说话向来算数,陆北栀知道没了转寰的余地,她红着眼眶争辩:“我与哥哥都有自己的人生理想,您大可不必把家门的荣光压在我们身上。”

傅迟怒了:“你也跟你哥哥学着顶撞父母是不是?”

傅司南从未见过父亲发这么大的脾气,扯了扯陆北栀的衣袖,示意她以后再说。

这时,车已到了家门口,还未等车停稳,陆北栀便推开车门,跳了下去,快步往家走。陆母正从客厅出来,看到女儿涨红脸的模样愣了愣,冲着她的背影喊:“北北,不吃晚饭了吗?”

她话刚出口,傅迟浑厚的嗓音从后面传来:“她爱吃不吃,我看她能熬到几时。”

“怎么吵成这个样子,女儿还小,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

“这就是你养的好儿女,儿子不争气,女儿也开始顶撞长辈,学得好一嘴伶牙俐齿,现在为了一个男人前途都不要了。那人要是真喜欢她也就算了,你没见他今天在监察会上那副模样,哪里顾着她的情面。”傅迟盯着女儿的背影,越发怒不可遏,“我告诉你陆北栀,你想留在余安,休想。”

下班的时候,不知道陈楠跟沈霁初哪里来的兴致,拉着宋聿修去吃夜宵,两人一前一后架着他上了车。宋聿修不喜欢热闹,但知道这两人是看他这两日情绪不高,专程安慰他才组的局,虽说没拒绝,但全程都不太上心,更不留意身边人来去,撑着下巴时不时滑开手机锁屏,对谈话内容不感兴趣。

陈楠凑过来,狐疑地问他:“干什么呢,心不在焉的,手机都快被你磨破了。”

宋聿修静了会儿,才答:“我等她电话。”

边上两人面面相觑,弄明白了他嘴里的“她”指的是谁。

沈霁初本以为他是因为不想待在这个酒局在开玩笑,灯光下看清他的神情,才知道他是认真的,取笑道:“好好的,她还能消失不成?你想重色轻友就直说。”

“我怕她因为我跟家里闹翻。”他顿了顿,“为我做这种傻事不值得。”

联想到最近发生的事,沈霁初犹豫了片刻,才说:“你有没有想过……以后你们会很麻烦?你站在家属和真相这边本没有错,但对象是她亲哥哥,他的家人如何看待你啊?”

沈霁初目光乱走,看得出是真担心:“说实话,我第一次知道北栀的家世时也是吃了一惊,你说俩兄妹怎么就这么低调呢。阿修,你如果真的打算跟北栀谈恋爱,你就去找她父母,拿出你的诚意来。”

他话刚说完,原本陷在沙发里无言的人突然抬头:“诚意?”

“对啊,你说说你,工作虽然好,但这么多年也没存下什么钱,你总得让人觉得女儿跟着你不会受委屈不是?”

宋聿修若有所思,拽过陈楠手里的酒杯,仰头灌了一口。

沈霁初朝陈楠眨了眨眼,陈楠立即附和:“是啊是啊,他说得没错。”

“这个周末我要回趟T城。”宋聿修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拿了外套起身,“账我去结,走了。”

人出了门,包间里寂静一片。

陈楠坐到沈霁初身边,轻声问:“每年这个时候他就会离开A市一阵子,今年又到了那个时候了吗?”

“嗯,算算日子到了。”沈霁初神色不明,突然他起身拍了拍陈楠的肩膀,随后匆匆出门,“我不放心他,出去看看,明天医院见。”

宋聿修酒量浅,属于几杯就倒的类型,所以如果不是特别难受,一般不会喝。沈霁初跟出去,见人没走远,站在街边呕了片刻,他递过去一瓶矿泉水,吐槽道:“你之前阻止陆北栀喝酒的时候说话一套一套的,怎么到自己这儿就不管用了。”

人弓着背,吐得差不多了,接过水,道了声谢。

“你要回T城的事,北栀知道吗?”沈霁初问。

宋聿修摇头:“我没说。”

“为什么?”

“她还小,没必要让她跟我一起承担那些事。”

沈霁初看着难受,站在街边吼:“阿修,你到底要为难自己到什么时候,以前的事不怪你,你是时候放下了。”

闻言,宋聿修终于抬头:“我父母也说不怪我,但他们病重一直到临去世,都不愿告诉我,我连最后一面也没见到,一个人做没做错,只有自己知道。”宋聿修眉头一皱,想要继续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收住,有意将这一段往事揭过去,“我没事,你回家吧。”

他越是隐忍,越是让人揪心。

但沈霁初终究是外人,他能说什么呢?

陆北栀的手机钱包落在车上,隔天一大早才找到时机拿回来。她躲在卧室给宋聿修打电话,刚响了两声,那头的人就接起:“北北?”声音清冽,不像从梦中刚醒来。

父母守在楼下,不准她出门,一时之间她被困在家中,哪儿也去不得,此时听见他的声音,鼻头泛酸,但又不敢让他察觉,只是轻声唤他:“宋聿修。”

她的南方口音带着与生俱来的软糯,听得他困意全无。

“昨天家里人有为难你吗?”

陆北栀摇头:“没有。不过因为哥哥的事,我暂时不能来上班。”

“好,我会帮你请好假。”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极克制的哈欠,陆北栀询问:“你没休息好吗?”

“是没睡。”他将听筒拿近了些,“我等你电话等了一夜。幸好你这个时间打了电话给我,不然我可能会疯。”

陆北栀愣住。

他极少有这种袒露内心的时候。

她抿了抿唇,饱含愧疚:“那等下回,我赔给你。”

宋聿修闻言,低笑了几声,反问她:“赔什么?小姑娘,你知不知道大早上跟一个身体健康的男士说这种话很危险。”

他自说自话,听得陆北栀脸红到耳根,支支吾吾地说:“我是说哄你睡觉,你想到哪里去了。”随后破罐子破摔,“算了,随你怎么想。”

那头半晌无话。

陆北栀着急了:“你该不会真的在想什么不健康的内容吧?”

“不是,我是在想。”他顿了顿,道,“我们都没有好好约会过。计划很多,但我时间很少,等过了这段时间,我想把工作放一放,好好陪你一次。”

他正色起来让陆北栀招架不住,心里又酥又软,一时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

“我怎么觉得,你像在跟我告别。”

宋聿修翻了个身,将电话换了一侧,话语里生出许多自责:“我让你这么没安全感吗?”

“不是,是我害怕,我感觉我要把以后的幸福提前透支了。我想你想得要命,你想我吗?”她微眯着眼,盯着天花板,小声嘟囔。这些话在夜里她打了无数次的腹稿,却发现真正说起来一点也不难。她直接而又坦率,宋聿修从未感受过如此纯粹的感情,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你想我吗?”她不甘心地再次问,带着几分痴缠,惹人心软。

宋聿修沉默了几秒,忍不住低低笑出声来:“想。”

言简意赅,却已经是他捧出的全部真心。

“有多想?”她声音又轻又细,像燃烧在夜幕中的一根火柴,倏而点亮了所有的黑暗。

他忍不住在脑海中勾勒她清秀的轮廓,明媚的双眸里总是含着笑意。他一遍遍地勾勒,乐此不疲。

“全部。”

陆北栀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咯咯笑了几声。

“北北,明天我要回T城一趟,本来我想过几天,但最近事情太多,我留你一个人在A市不放心,所以改变主意提前走。在这之前,你不要因为我而跟家人发生任何争吵,等我回来,我想以你男朋友的身份见你父母一面,所有事情交给我来解决好吗?”

“你要出差吗?”她难过又不舍,“那我们岂不是这段时间都不能见面了,什么时候回来?”

“很快。”他答,“我还有事要托付你。”

“什么?”

“之前在天台捡的那只猫还养在我家,我不在没人照顾……”

还未等宋聿修说完,陆北栀直点头,自荐道:“我来照顾。”

之前还说要送去宠物领养中心,原来自己偷偷在养,根本舍不得啊,这个嘴硬心软的家伙。

宋聿修扯了扯嘴角:“猫粮在阳台上的柜子里,你一并带走吧。钥匙我会放在门卫那儿,你过来拿就是。”

陆北栀点头,略带苦恼说:“那人家不给我怎么办?”

“不会。”宋聿修笑了一声,“我会告诉他,来拿钥匙的是我女朋友。你给它取个名字吧,这段时间要是无聊,可以逗逗它,别到处跑。

“你知道吗,昨天我仔仔细细想了一夜,想明白了一件事。”

陆北栀还沉浸在要分别的悲伤中:“什么?”

“我有些离不开你了。”

温柔男声通过电流,每个字都清清楚楚传到她的耳膜。

仅这一句,陆北栀突然像被人敲击了后脑勺,清醒至极。

半晌过后,宋聿修突然听见电话里传来一阵哀号,他不明所以:“怎么了?”

女生带着哭腔:“我刚刚已经在心里做了放你走的心理建设,现在不愿意了。”

电话里她的气息真实得如同就在耳边,而非远在城市的另一头,两人的呼吸在电流里交缠着,宋聿修的声音带着晨露的湿润,轻轻柔柔:“等我回来。”

电话中断之后,陆北栀猫似的唔了一声,拽着抱枕满床打滚,心里却是甜蜜的。

父亲下令收了她的钱包,还让母亲守在家里,她哪儿也去不得。好在她死乞白赖软硬兼施,才让母亲松了口,在第二天下午找到时间溜了出去。

她打了个车,去宋聿修所住的小区门卫室拿钥匙,总觉得那个保安大叔看她的眼神怪怪的。

保安也察觉到自己的唐突,哂笑道:“宋医生在这小区住了快四年了,头一回跟人说自己有女朋友,我们都很好奇来着。”

陆北栀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接过钥匙正要上楼,见上面有人拎着行李下来。她刚要让道,那人正抬眼,两人对视片刻,她喊了声:“方医生?”

方灿灿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陆北栀,愣住:“你怎么在这儿?”随后想到什么,笑了,“你难不成也追宋聿修追到这小区来了?”

她用了“也”字,陆北栀敏锐地嗅出味儿了。

“别这么看着我,我可没对你家宋医生做什么。”

方灿灿将行李放到地上,电梯里还有不少东西,陆北栀搭了把手:“你搬家?”

“对啊,回国的时候托人帮忙租的这个地方,说是想离宋聿修近一点,但其实,一共也没碰到过几次面。”

东西太多,她又没请搬家公司,一个女生爬上爬下,陆北栀都看不过去,提出帮她,她没拒绝。

“你要去哪儿?”

方灿灿的房间里一片狼藉,两人累得坐在椅子上喘气。

方灿灿从冰箱里拿了两瓶矿泉水,将其中一瓶给陆北栀扔了过去,另一瓶自己开盖,猛灌了一大口,解了渴才说:“去分院。”

她说话简练,陆北栀听得迷茫:“你要离开余安吗?为什么?”

“那儿条件好,员工宿舍都是单人间带阳台,这样下去可以省一大笔开销了,而且人也简单,不像这边,说话总弯弯绕绕的。”

“啊?”

方灿灿一言难尽地看着她:“难不成你想我留在余安跟你抢宋聿修?”

陆北栀连忙道:“不想。”

方灿灿漂亮又大方,宋聿修瞎了眼才看上自己,万一往后要是他也意识到这个那该怎么办?

方灿灿笑了笑,长腿往前一伸:“你倒是真简单。想听实话吗?”

陆北栀:“嗯。”

“实话就是,我追着一个人跑太累了,想停下来,也许四周还有不一样的风景呢。”

陆北栀连连点头:“是啊是啊,我看傅司南就不错。”

方灿灿哑然:“他?”

陆北栀拍着胸脯:“我保证他对你绝对真心实意。”

方灿灿笑了:“你怎么保证?”

“他是我亲哥。我们血脉相连,我就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他想什么我全都知道。”

“傅司南是你哥哥?”方灿灿讶异。

陆北栀眼一眯:“你知道他喜欢你多少年了吗,他要是知道你会去分院,恐怕会高兴得晕过去。”

方灿灿低头,没接话。

东西差不多都收拾好了,陆北栀急着去领猫,电梯里她按了宋聿修住的楼层,方灿灿大概明白了她今天是来干什么的。

“他对你真的很用心。”话语里有羡慕,但没有嫉妒,“你俩现在甜得跟蜜似的,他要是不在A市待了你岂不是会难过死。”

陆北栀没明白方灿灿的意思。

方灿灿察觉到自己多话了,但话说了一半,也不好不接下去:“你还不知道吗?今年余安这边去做医疗服务的团队定了,宋聿修的名字在上面。他应该已经接到通知了,没告诉你吗?”

“怎么会?”陆北栀蓦地抬头,眼底有火光闪过。

他是余安最得力的青年医生之一,外派的工作怎么着也落不到他头上去。难道有人想借着这个机会,将他从余安排挤出去?

是因为她吗?虽说爸爸再怎么生气也不至于用这种手段,但他的影响力还在那儿,加上他对宋师兄的态度,底下的人为了讨好他而打压宋师兄的情况不是不会有。

宋聿修为什么不告诉自己?

陆北栀脸上的情绪转变得太快,方灿灿一时之间有些无措:“你没事吧?”

电梯门开的声音将陆北栀从思绪里拉回现实,陆北栀一脚踏出了电梯,扭头对方灿灿说:“我先走了啊。”她垂头翻了翻钥匙,开门进去。

那猫像是认主,见她进门,直朝她蹿过来。

宋聿修给它将东西都准备得齐全,她将猫装进笼子里,一手提着它,一手抱着袋猫粮,出门了。

她去了趟医院才回家,二楼的书房亮着灯,是爸爸回来了。

自从哥哥被调去分院,家里格外冷情,每个人都恹恹的,爸爸比之前更忙更累了。外面关于家里不好的传闻越来越多,他是一个讲究身份体面的人,可以想象他承受了多大的压力。陆北栀原本一肚子质问的话在看到他头顶白发的那一瞬什么也说不出来,她下楼,见妈妈正坐在客厅里,眼睛通红,有哭过的痕迹。

母亲陆心然见陆北栀下楼,掩饰住难过的神色,语速很快地道:“饭在锅里我给你热好了,中午做了牛肉汤,那个肉不错,是我去市场买的新鲜的……”

陆北栀坐在餐桌边,看厨房里那道假装忙碌的身影。不一会儿,陆母给桌上添了碗筷,两人面对面坐在桌上。

“我今天去看你哥哥了。”陆母略提了一句。

陆北栀抬眸:“他还好吗?”

“已经到这个地步,又谈什么好与不好呢?”陆母给碗里盛了勺汤,汤匙与碗壁相撞,声音沉闷,“他从来都是乐观的,怎么会把难受写在脸上,在别人眼里他已经是有‘前科’的医生,同事待他处处小心,连我都察觉到了,他怎么会感受不到。更何况,他被调去行政岗位,这对他来说简直生不如死。”她说完,眼睫颤抖,有泪落下,“北北,算妈妈求你,你爸这几天跟你置气,饭不吃,夜里还翻来覆去,他那么一个心高气傲的人,我真怕他出事。”

陆北栀牙齿咬着下唇,几乎出血。

“你就听他的话,离开余安吧。现在这个情况,你在那里,不合适。”

“哥哥的事,为什么你们非要把错安在他头上,作为一个医生,他只是在做他该做的事而已。”

她个性又强又烈,认准死理,很难被说服,心却是软的。

陆母懂得女儿的性格,抬手摸了摸女儿的额角。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陆北栀觉得妈妈的指腹竟有些粗粝。

“北北。”陆母语重心长地说,“不论对错,只论感情与立场。我们为人父母,难道不可以有私心吗?事情发展成这样,我们已经没有办法将他作为你的男朋友接纳,况且,流言可畏,他又如何与我们相处呢?”

“我为什么要让我看得比天还大的喜欢败给别人随口胡诌的流言?”

“可我们在乎,你哥哥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他那么心疼你,你就不能心疼心疼你哥哥?你真的要为了他,跟所有人闹翻吗?”陆母蹲在女儿跟前,与她对视,“我从没想过要插手你的感情生活,以前觉得只要你高兴都随意,但他,不行。如果我们接纳他,那哥哥、我还有爸爸,全部成了外人眼中的笑话。”

妈妈的话响在耳侧,陆北栀扭头,竟发觉眼前模糊一片。

什么时候哭的,竟然一点也没察觉。

陆北栀死命地咬住下唇,但一点用也没有,压抑地哭出声:“对不起。”

“在我真的对他使任何手段之前放弃吧,我不想走到那一步。你就当离开他,才是为他好吧。”陆母看了她一眼,叹息着离开了餐厅。

四周又恢复了安静。

“对不起……”陆北栀重复着,也不知道是对谁说。

为什么,爱情与家人走成了对立面,她又要如何选择呢?

她喜欢他,也曾经觉得那是世界上最纯粹的感情,如今却变成了他的负累,变成他走在众人之中的非议,他明明是那么优秀那么干净的一个人啊。

陆北栀站起身时,手没抓紧碗,白瓷碎了一地,她蹲下来,双手环抱着膝盖,将头埋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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