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司验尸房。
十余具烧焦程度稍浅的焦尸一字排开,
全身大面积黢黑,验尸官剖开焦尸皮囊,运用各种专业器具一一检验,城主符虎端坐房内,白布捂鼻,蔡仲等人随身伺候。
“城主大人,要不出去等?”蔡仲陪在一侧,卑躬屈膝,谄媚道。
符虎并未说话,直盯着那一刀一刀艰难破开的肚囊,北境剖尸不比其他地方,室外人死不出片刻便会僵硬。
“蔡仲,凶手查的如何了?”符虎淡淡道。
蔡仲双手抱拳,羞愧难当,低头不语,符虎哀叹一声,摇头道:“居安当思危,思则有备,有备无患,多年平事,族人已不当如往。”
北鸣多年无战,年年又有黑雪季,仅仅一季的厌雪期旨在五方交流上,查案办差早已遗忘。
“监视外境考生有何进展?”
“禀城主,外境考生多在城中青楼流连,只少数考中者暂避北榭雨峰,除此有三人死于梅园小汀爆炸之中……”
“哪儿境之人?”
“南夷慕容海。”
“毒师吗?”
符虎眉头紧锁,慕容海毒师闻名于全中洲大陆,一为以人炼毒,以蛊制丹的手段,二为有恩必回,有仇必报的规矩,毒师如今死在北鸣,若不给个交代,慕容海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好在死的只有毒师,若是三方都有,那岂不是……”
符虎狠瞪一眼,蔡仲识趣儿的闭口不言。
三方都有,那北鸣黑雪季前三方必到。
这里的三方指的是南夷慕容海,西漠潼关镇,中洲朝廷镇淮楼,至于最神秘的东海蓬莱岛已数十年无人见其族人。
片刻,验尸官上前。
“禀城主,这些人本就是死士,即便是断体分尸之人,也能在齿间发现剧毒药丸。”
看来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那火药是?”
“这火药并非藏于人体,而是藏于灵傀之体,灵傀扮作杀手,伺机引爆火药。”
验尸官呈上仅留的半个手掌,掌中却不是血肉,而是焦黑的银色骨截,没有丝血。
城主符虎面色苍白,众人亦是如此。
人形灵傀那是灵器师最高的造诣,在北鸣有能制灵傀的灵器师,但却没有制人形灵傀的灵器师,其中战斗用的人形灵傀更是世俗罕见。
战斗人形灵傀的出现,说明对方灵器师的等级至少在二品之上,二品灵器师能抵千军万马,只一人之力便可造就千军万马。
人类历史上有名的第二次反击战中正是因灵器师崛起,将数以万计的人形战斗灵傀投向战场,对人类最终胜利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普天之下除了北鸣还有谁能有灵傀之术?”蔡仲难掩惊恐之色。
“难不成是铁家!!!”
“放肆,休得胡言,铁家十四年前已在那场……”
符虎起身,双手负后,“十四年前,那场人蛮大战,铁家出动三百余具人形战斗灵傀,替我们守下了这片疆土,我们却未替铁家留下一炷香火,人形战斗灵傀之术自此失传,北鸣愧对铁家!!!”
符虎言至此,拳头攥出了声儿,昏暗验尸房泪光闪烁。
“难不成是铁家鬼魂回来索命?”
原本黑暗阴沉的验尸房内,气温骤降,阴森诡异之感顿生,众人不免环顾四周,烛火随风而动,有人惊吓出声。
“放肆。铁家生是北鸣人,死是北鸣鬼,即便是回了北鸣,也是为了守护北鸣一方而来,怎会是……”
轰隆巨响,验尸房随之颤动,烛光晃动,符虎第一时间冲出验尸房,西城黑烟滚滚,直入云霄,巨大震动随之而来的恐慌震惊全城。
“蔡仲,速命城防营全营赶往西城救人,丹字营……”
轰隆,又是一声巨响,南城火光四溅,接着北城,东北,西北等共七处同时爆炸,整个北鸣一时陷入恐慌之中。
城主符虎第一时间下令,北鸣城中凡懂医者,不论医术如何均奔赴前线,北鸣城五营同出,无论生死,救人为上,如遇嫌疑者,留活口。
天空盘旋而过的白头鹰隼惊空遏云,数十只白鹰于北鸣上空来回巡视,这是繇字营的鹰隼,为北鸣独有的白头猎鹰。
白头猎鹰落在城头,城上立着红袍银甲,威风凛凛的繇字营营将钟猜猜,两侧各排数十白甲女将。
“南风、窈鵺带一队往东城,柒帘、凰捷带一队往西城,於菟、姏赟带一队往南城,其余人随我入北城,遇鬼祟者不从者,断其四肢,留一活口,其余,杀无赦!!!”
随着繇字营营将钟猜猜一声令下,繇字营数十白甲消失于城上,白头猎鹰再次翱于天际。
时间稍稍往前。
尘字营。
营帐内,两人端坐炉间弈棋,一人执白子,一人执黑子,执白子之人是个身穿银袍白甲的中年人,长须虬髯,面露威严,银袍上写着一个擘窠大字“尘”,这“尘”字龙飞凤翥,苍劲有力,再以随性为之的圆圈之,看似随意,实则一笔一划皆用心,真是应了那句“云鹤游天,群鸿戏海”。
此字出自当代拥有“书圣”之名的北榭雨阁阁主朱羡之的手笔,相传是现任城主符虎的父亲特意向朱羡之求来的。
朱羡之自幼文采卓绝,悟性极高,诗词书画更是这天下一绝,欲得其墨宝者,日日长龙绕院,踏破门槛而不得。
朱羡之是出了名的随性而为,他不喜官场上那些个阿谀奉承的谄媚之言,更不好挥金如土,高价求字的所谓书法爱好者,干脆闭门不见,眼不见心不烦。
见拜访不成,各大名门豪贵皆以各种手段打探他的喜好,欲投其所好,因此还诞生了一些无中生有的东西,什么酷爱娱玩,贪念美色,口舌之欲,比比皆是,然他们忘了朱羡之随性而为的本质,他只好琴棋书画,不近女色,不贪钱财,他求的是精神境界,不是这些身外之物。
喜好清净的朱羡之不得已将北榭雨院搬入北榭雨峰,改名北榭雨阁,修了九千余阶,挡下这求墨宝之人,换来了一方清净。
银袍白甲的中年人是钟家家主钟刚的弟弟钟骨。
钟骨正襟危坐,他对面是一位文质彬彬,谈吐得体的少年,少年全神贯注的盯着棋盘,半点不敢松懈。
“想不到尘儿年纪轻轻在棋艺上竟有如此造诣,半年前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半年后我这个师父已然不是你的对手了。”
少年起身恭敬,“尘儿愧不敢当,只侥幸胜了半子,若非师父开局让的二子,这局应是尘儿输了。”
钟骨心满意足的点头,“谦卑得当,不骄不躁,悟性极高,尘儿将来必成大器。”
钟骨的话确没有故意称赞的意思,少年是城主符虎的长子符尘,符尘天资聪颖,文武双全,自小深受父亲符虎的影响,为人谦卑,正直不阿。
符尘听言再次拱手行礼,“师父谬赞了。”
“钟副营将,少城主不好了。”一士兵帐前跪拜。
钟骨不慌不忙的将棋子一枚一枚的收回棋笥,淡淡道:“不懂规矩,本营将和少城主正弈棋论道,出去。”
“师父,军情要紧……”符尘使了使眼色,士兵进账入前。
“讲!!!”
“韩营将下令,将冬倌儿一干人等明日午时全部斩首!!!”
棋盘之上棋子尽收,钟骨白子落天元,“这局为师先行不让子如何?”
符尘随后落子,师徒二人大杀四方。
“那回城的少城主你观如何?”
“回城之初,尘儿瞧过伤势不轻,这几日听府中下人言已恢复七八,不日便可下床。”
钟骨紧盯棋盘,执棋之手停于半空,“重伤卧榻之期韩石羿被杀,这人一死,这伤便快愈合,这病生的恰到时机。”
“师父的意思是……”
“而今还不可妄言,不过为师可以断定,符锐回城并非简单的回归宗祠。”钟骨落子,面带喜色,这一子落,几乎将一角的黑子尽数杀光。
“师父的意思是……”
钟骨再落子,棋盘红白相持的情况已然失衡,黑子大杀四方。
“是真是假,试试不就知道了。”
符尘起身作揖,“师父,这局是徒儿输了,兄长既已快痊愈,徒儿应该带些礼物回府瞧瞧。”
钟骨收拾完棋盘,一手执白子,一手执黑子,独自弈棋,“也罢,切莫失了礼数,只是这礼物无需尘儿带回,为师亲自试试这位少城主的才学。”
钟骨再次落子天元:“符家只能有一位少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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