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1月4日星期天
1:00AM
时间过得飞快,明天周一就是期中考试。
任望珊从地理洋流图中抬起头,朝窗外望去。暗蓝色天际上看不见几颗星星,月白云朵倒是丝絮般一缕缕地萦绕在天幕里漂浮。
汤魔押题说这章期中占比分值一定会很大,所以她打算再过一遍洋流的教材,五三上再找点经典题做一做,再自己默写一遍汤魔整理的知识点,差不多三点就能睡觉了。睡个地老天荒满满的……五个小时,再起来看新整理的数学错题。
高二(2)班的学习强度其实真的很大,除去运动会那两天半比较空闲,大家也真的都在玩,其余时间真的是一个比一个拼。
任望珊已经持续熬夜三周了,夜晚胃酸泛上来的不适感一天比一天强烈。此刻她不仅是感觉小腹在不规律地隐隐作痛,连头都昏昏沉沉地又重又烫,眼皮有些沉。
看来期中考试之后要好好休息一下了,不然身体真的撑不住。
任望珊暗自咬咬牙,鼓了股腮帮子给自己加油打气,继续沉迷于全球寒暖流的季节性分布规律。
9:00AM
“笃笃笃——”
“笃笃笃——”
“珊珊啊,奶奶进来了啊?怎么今天还没起床啊。吃早饭啦。”
奶奶一手端着热气腾腾的小米粥和早上刚磨好的鲜豆浆,一手轻轻推开门,探进半个脑袋。
房间里窗帘拉着,天光透不进来,书桌上昏黄的台灯还亮着没关。少女趴在桌子上睡得正深。
“珊珊?起来吃粥了。”
任望珊有些昏昏沉沉,眼睛都睁不开:“不太想吃。”
奶奶隐约感觉自己孙女语气有些不太对劲,把早餐在桌上放下,摸了摸望珊的额头:“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谁知道这不碰还好,一碰给奶奶吓了一跳:
额头烫得要命。
望珊身体本来就弱,她性子虽然不娇气,但身子是与生俱来的娇贵。连续熬了大半个月的夜,饭也不好好吃,体内营养循环和新陈代谢机制早就紊乱了,生病是迟早的事。
只是没想到刚刚好来得这么巧,在期中这个节骨眼上。
奶奶一下子急了:“老头子!珊珊发烧了,我们带她去医院!”
望珊都有些烧糊涂了,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事儿,但潜意识里立马开口:
“爷爷奶奶我不想去医院,我吃两颗退烧药马上就好了……”
“这怎么行!烫成这样。”奶奶说着就要去找医保卡,“你这孩子学习归学习,把身体搞坏了算什么事儿!赶紧跟奶奶去医院。”
爷爷也着急着过来,还失手打翻了厨房间剩下的粥汤:“珊珊侬先喝点粥汤,听话,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我们就走。听侬爷爷的啊,不会耽误很多时间,作业来得及的。”
任望珊看着那碗小米粥,反胃地不行,但又不想让爷爷奶奶担心,硬着头皮喝了两口。
胃里猛然一阵翻江倒海,随之而来的是仿佛用刀尖扎一般的疼痛。
“咳咳咳——”望珊用手捂住嘴,咳了好几下才罢,她感觉喉咙里一阵腥气。
她猛地想到什么,低头一看手心,深深倒吸了一口凉气。
是深咖色的血。
2013年11月5日星期一
考试当天学生都普遍来得很早,时令已近深秋,蝉鸣声早就由慵懒至消弭。于岿河朝窗外无意间看去,深棕色的树桠参天,常青树叶比阳光茂盛。
语文考完,文科班还有半个小时的附加分要考,理科的同学先去吃饭。于岿河知道每次考试任望珊都吃不太下,在食堂吃完饭之后特意买了小卖部的新品鸡肉饭团和橙汁,在考场外面等着文科考完。
“叮铃铃泠泠伶伶灵灵————”
临近正午,附加终于结束。散落的雏菊花瓣在雪松树下铺开堆叠,文漾笙追上前面的夏成蹊,拍了拍他左肩,随后身体向右跨了一步。
没想到的是,夏成蹊头直接向右一偏,刚好和文漾笙四目相对。
“你不就这些老套路。”夏成蹊嘴角朝上牵了牵。
文漾笙没逗他成功,只好背着手转移话题:“名著阅读题是选AB对吧?”
夏成蹊点点头:“考到原题了,不好拉分。”
前面于岿河左等右等不见他小前桌,突然看到他俩,着急地喊道:“漾笙老夏!我前桌呢!?”
“啊,今早不是考试吗,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呢,”文漾笙和夏成蹊走近,一拍脑袋:“今天望珊没有来,汤魔说她生病请假了。”
“生病了?是不是胃不舒服?”于岿河蹙眉。
文漾笙摇摇头:“我还想中午午休打个电话问问呢,你吃好了?要不你先打个电话问问吧。”
于岿河点点头,跟他俩打了声招呼之后就回座位拿了手机,拨通了任望珊的电话。
“嘟——嘟——嘟——”
安静的教室里回荡着手机忙音,无人接听。
于岿河有些莫名地急躁,堵在心口压不下来,又挥之不去。
任望珊生病了,但是具体什么病,现在什么情况,她人心情好不好,在哪里,在做什么,他都不知道。
联系不上一个人的感觉,空洞又惶恐。
于岿河人生第一次考试的时候分了神。数学两小时刚结束,他竟然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准备收拾东西回座位。
监考官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于岿河这才感觉有点奇怪:
“老师有什么……问题么。”
那位监考官推了推眼镜:“同学,我们理科生考数学,还有张分值为40分的附加……你虽然是年级第一,但咱们这分也不能这么任性地就不要了吧。”
于岿河这才意识到忘了二卷,忙欠身向老师道了歉,坐下之后满怀心事地用二十分钟刷完了附加题,在班级震惊的眼里提前交了卷。
晚自习前,于岿河打了无数个电话,任望珊都没有接。
分了班就是这点不好。若是他们还在一个班,同学没来考试大可以自然地去跟班主任问明情况。
但任望珊现在是(2)班的学生,他一个(1)班的理科生,去办公室问文科班的一个女生的情况,怎么看都过于明显,也不太好。
好在文漾笙从汤魔那边回来,刚问清了情况就仗义的向于岿河通报:“过度疲劳导致的胃出血加高烧,已经在三院安排住院了。”
文漾笙看他这个魂不守舍的样子,关心了一句:“于岿河我告诉你,你可千万别冲动啊,要看她也得等考试全部结束才能去。望珊她估计要再住个两三天的,她要是看到你考试期间溜出来,肯定生气。”
于岿河点点头:“我知道。谢谢你,漾笙。”
文漾笙抿着唇点了点头:“调整心态啊,好好考试。要是年级第一丢了,看望珊不打你。”
于岿河终于笑出了声:“不会。你放心。”
文漾笙拍拍他肩,回去准备上晚自习了。
于岿河垂眸看向右手腕骨上套着的黑色发绳,不禁用左手略微粗糙的指腹摩挲了几下。
22:00PM
一轮明月晃晃悠悠悬上黑漆漆的树梢,晚自习下课了。没过几分钟,于岿河感觉到书包里静音的手机在震动。
“望珊?你怎么样了。”于岿河一见来电人是小前桌,赶紧接通了电话。
另一头,望珊站在寂寥的走廊上,后脑抵着白色的墙壁,微微仰起头道:“今天你考的怎么样呀。”
于岿河一顿。他没想到望珊第一句会问他这个。
“刚刚我睡醒看漾笙发的消息,她说你状态没之前好,就有点担心。”
“……”
“于岿河,你之前好像欠我一个愿望的哦。”
于岿河来了精神,点了点头:“恩,你尽管说。”
“调整好状态,照顾好自己,考试别分心。”
“……你的愿望就是这个?”
“对啊,”任望珊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人气:“可以吗?”
于岿河沉默了几秒,温声道:“好,我听你的。”
任望珊看了看手背上泛起的小片青紫,把声音放轻:
“于岿河,我现在是在走廊里打的电话,有点冷,我现在要回去啦。病房里不能打电话,十点多了,其他病人要睡觉的。”
“好。晚安,小前桌。你也照顾好自己,我考完来看你。”
望珊捂嘴笑:“说不定考完我都好啦。那你好好考,这可是你答应过的愿望哦。”
于岿河放下手机:早知道当时多给几个愿望了。
他默默把书包里装着的数学拿出来,换上英语的习题册和试卷。
今晚乖乖看英语,他小前桌刚才交代了。
他不着痕迹地牵了牵嘴角。
门外文漾笙在催促:“于岿河,一块儿下楼啊。”
于岿河一手拎起书包带:“走了。”
夜深人静,雾色冷清。星辰遥远,光影轻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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