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唤灵术虽说瞧着只取了白嫣然小半盏指尖血,实则却是心头精血已做引魂之用。
绕是白嫣然从前日入夜一觉睡到了次日,回白家前又服下了云安道人特地调制的凝神护心的丹药,仍是觉得浑身疲乏的厉害。到家不过与父母说了一会儿话,回房后却是再次累得沉沉睡去,直到次日日上三竿才终于转醒。
素心见她这般异常的嗜睡,不放心便一直守在床边,见白嫣然终于醒来松了口气。
“小姐,你可算是醒来了,你要是再不醒我可要以为你是昏过去了。”
白嫣然起身下床活动身子,只觉得这一觉睡得极是舒畅,整个人都神清气爽,神采奕奕。
见白嫣然恢复如常,素心侍候她穿衣洗漱,嘴里嘟囔着:“也不知小姐这一遭进宫到底是怎么回事,莫名其妙抄了一日的佛经,回来倒像是丢了半条命。原以为是受了罚,转头宫里又来了赏赐,当真是焉知非福。”
白嫣然一顿,开口问道:“宫里送来赏赐了?”
素心点头,应道:“是啊,今个儿一早那位谢公公又来了,说是皇后娘娘对小姐抄写的佛经甚是满意,还带来一大堆的赏赐,奴婢瞧着个个都非凡品,如今老爷和夫人可都笑开了花,连老夫人都惊动了呢。”
白嫣然笑着打趣道:“你这丫头见过几个宝贝,自然瞧着个个都是好东西,于皇后娘娘而言不过是库房里积灰的东西,高兴了随手给的赏赐罢了。”
话虽如此,白嫣然却是知道皇后娘娘赏的定然都是好东西。
这些赏赐一来自然是感谢自己对季凌云的相救之恩,二来也算是封口费,毕竟此事太过匪夷所思,若是流传出去难免为季凌云惹来麻烦。
白嫣然想起那日见到季凌云面色苍白如纸躺在床上的模样,心头泛起阵阵针扎似的刺痛。历领前世那变作猫儿陪伴在他身边的三年,白嫣然原以为自己已然心满意足,亦对他死了心了。
却不想重生一世,一切皆以偏离了前世的发展,这一世她们之间莫名多了几次交集。尤其想起林中那日,即便是面对自己的冷言冷语,他亦抱着自己送到安全之处方才悄无声息的离去。
原就是一腔情意,面对他这样的柔情,怎能不让她动心。只是身份悬殊,姻缘天定,他与她终是只能形同陌路。
这厢白嫣然满心惆怅,那厢季凌云却是心花怒放,笑得颇不怀好意的盯着对面的云安道人,直看的云安道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王爷若有事只管吩咐,贫道自然无不尽力。”
季凌云笑吟吟道:“大师果然是个通透人,怪不得会得皇兄器重。”
云安大师洒脱一笑,不以为然道:“能得到太子殿下的赏识是贫道的荣幸,贫道虽是方外之人,却一心贪恋红尘,能用一身修为换来半生安逸,有何不可?”
季凌云笑道:“大师果真是有大智大慧之人,与本王甚有眼缘。不说皇兄,本王对大师也是一颗诚诚爱才之心。”
见季凌云如此客气,云安大师心中明了他所求之事绝非小事,遂谨慎道:“王爷不妨有事直说,只要不违背天理伦常,贫道定当竭尽全力。”
季凌云见他如此笑容越发深邃,招手示意云安道人凑近,这才正色道:“大师不必如此紧张,本王又岂是那般丧心病狂之人。不过实不相瞒,本王确正有一事相求,事关本王的终身大事,还请大师莫要推辞才好。”
云安道人原见如此气氛心中霎时间闪过无数想法,却偏偏不想会听见这般答案,愣了片刻才怔忡道:“王爷莫不是想让贫道卜算姻缘?”
季凌云摆手道:“本王的姻缘本王心中自有定数,只不过想请大师帮个小忙,助本王心想事成,抱得佳人归。”
他说着示意云安道人附耳过来,对他这般那般的耳语了一阵,只见云安道人面上神色变幻莫测甚是好看,好半晌才咬牙点了点头。
季凌云在府中这一养病半月,皇后佟氏原是放下心来在凤仪宫等着皇儿养好身子来请安,终是等不住又自行出宫来探望。
佟氏到了安王府见季凌云并无大碍,面上神色却是蔫蔫,也不似往日神采飞扬,竟似是修养半月还没缓过劲来。太医诊脉过后只道安王殿下身子康健如常,却也不知到底是何缘故。
季凌云挥退太医,私下里同佟氏道:“母后,你就为难太医了,皇儿这原就非病灶所起,太医自然瞧不出什么来。”
佟氏闻言大惊,急道:“当日云安大师不是说你醒来后便能一切如常吗?如今怎的还落下了病根?”
季凌云苦笑道:“此事倒也不能怪云安大师,当初云安大师便与皇儿提过此事,只是皇儿撒母后担心便瞒着你。”
听他这般说,佟氏一颗心不禁提了起来。
季凌云接着道:“毕竟皇儿这一遭劫难非同寻常,能够侥幸捡回一条命已是福泽深厚。只是这灵识受损,阳盛有亏,免不得日后会恶疾缠身,虽不至于要了皇儿性命,却也再难如从前那般生龙活虎。”
见佟氏听得一脸揪心,季凌云虽也有些心疼母后,但一想到若是此计不成,赐婚之事便要大难临头,便狠下心来下了最后一剂猛药。
“怕是、怕是会子孙缘薄,早登极乐。”
这一剂药着实太猛了,佟氏惊的倒抽了一口气,瞬时红了眼眶。季凌云于心不忍,又忙转而安抚道:“母后不必忧心,这不过是最坏的打算,有云安大师在身边替皇儿调养,必不会让皇儿落得如此下场,母后你就放心吧。”
皇儿的后半生要落得如此不堪,佟氏怎能放下心来。见季凌云不过是同自己说了这么会儿话便又累得睡了过去,心中越发没底,忙摆驾又去了太子府上。
佟氏到了太子府直直便去了云安道人的住所,直惊的云安道人险些打翻了紫砂炉,忙行礼问安。佟氏却顾不得这些虚礼,挥退左右便直言问道:“我儿这病根可有解决之法?”
云安道人略做犹豫,开口道:“王爷如今魂魄受阴煞之气搅扰不得安宁,贫道自然会尽力替王爷好生调养身子,定能让王爷少受苦楚。”
听得出他话语中并无多少底气,惹得佟氏大为不满。
“云安大师,你乃得道高人,半仙之身,难道当真就没有其他一劳永逸的法子吗?”
见云安道人面露踌躇之色,佟氏心头雪亮,不慌不忙的追问道:“大师不必顾忌太多,若有其他法子不妨直言不讳,说出来本宫才好掂量是否可行。若是当真不可行之法,本宫也断不会强求。”
云安道人这才道:“倒有一个法子算得上是一劳永逸,便是让王爷娶一位命火旺盛的女子冲调王爷身上的阴煞之气。这般女子往往是前世积德,今生方才命盘硬实且生带福祉,还要与王爷八字契合,方能护持王爷一生喜乐安康。”
他叹道:“只是素来姻缘天定,若是只为解救王爷便平白坏人姻缘,难免过于阴损,恐有伤天和。”
佟氏的心思却已经转到了别处,她若有所思道:“命火旺盛、八字契合……这八字契合之人已经有眉目了,但本宫要如何得知这命火是否旺盛?”
云安道人见劝不住,只得答道:“这便要观其面相,这命火旺盛之人乌发浓密,眼明心亮,最重要的是心口处定有一颗红痣,此乃福祉印记,绝不会错。”
佟氏点头,道:“既然如此,此事便再不劳大师费心,大师只管尽力为我儿调养剩下之事便交由本宫来做,即便是伤也伤的是本宫的天和,与大师无关。”
佟氏走后云安道人长长吁出一口气,顿觉背后已被冷汗浸湿,口中喃喃道:“果然诳语说不得,说不得”。正说着却见门口突然多了一人,不是本该卧床昏睡的季凌云又是哪个?
季凌云笑得甚是和蔼可亲,半真半假的对他做了一辑,道:“方才大师与母后之言本王都尽数听到了,多谢大师成人之美,此恩本王定当铭记于心。”
云安道人忙还礼,含笑道:“王爷客气了,贫道只是遵命行事。太子殿下早有吩咐,若是王爷来了让你去他的书房一趟。”
季凌云身子一僵,眼睛微眯。
“此事你告知皇兄了?”
云安道人似是毫无所觉,理所当然道:“贫道乃是太子殿下门下客卿,此事干系重大贫道不敢擅自做主,自然要问过太子殿下。”
季凌云心中暗骂“老狐狸”,面上却是笑意不变,点头道:“那大师先歇着,本王这就去找皇兄了。”
一路畅通无阻进了书房,季承煜正埋首于堆的小山似的公务中,听得响动连头也没抬,开口问道:“方才底下人来报,说母后找了大师一趟来去匆匆,竟连我都未见,看来你的计谋成功了。”
季凌云听出他话中深意,不禁摸了摸鼻子。
“此事我做的的确有些不妥,平白让母后伤神,以后定然不会了。单为情之所起,我知皇兄定是能够理解的。”
季承煜动作一顿,淡淡答道:“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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