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该说是霜儿瞒的太好,还是苏氏素日太过任性妄为,做出什么事来都是寻常,以至于她消失了三日后才被旁人察觉。
若非左承安绝食,下人见不到苏氏只得求到左相处。左相先心觉有异去瞧苏氏,才发觉自己的爱妾竟然不在府中。
被戳破了弥天大谎的霜儿这下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苏氏不敢将郭妈妈的身份说出来,所以也并未告诉霜儿自己到底要去何处。
不想她是谨慎过了头,如今出了事,周遭竟是无一人知道她的下落。然而更加棘手的是,霜儿没法子说清苏氏独自偷摸离府的缘由。
事情既然已经撞破,自然是没法在瞒下去了,不禁左相和左承安、左锦云知道了,左夫人和左微语也知道了。
很快,府上就流传起苏姨娘同人私奔了的谣言。左锦云气的咬碎了一口银牙,知道这定是左夫人想出的阴损招数,却也无可奈何。
而谣传中与人私奔了的苏氏,此时正身在大理寺的牢狱之中。
要说杨巩能稳坐大理寺卿之位,不单是因他嫉恶如的性子,更是靠着其谋略过人。只肖一眼,他便看出郭妈妈的老辣和苏氏的薄弱。
杨巩先提审了郭妈妈,果然不出他所料,郭妈妈虽然一把年纪,却是把硬骨头。即便上了刑具,也硬是咬紧牙关什么都没说。
杨巩见状倒也不急,唤了狱卒来道:“来人,将这贼妇带下去,换另一个来审。”
几个狱卒听命而去,拖了郭妈妈下去换苏氏来。苏氏眼睁睁看着郭妈妈被一身血淋淋的带回来,一将她拷在邢架上便险些昏了过去。
“你们、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家老爷是、是当朝丞相,他定然不会饶了你们。”
杨巩冷笑一声,呵斥道:“大胆贼人苏氏,本官是奉了皇上之命收押提审你们,你最好速速将一切老实道来,也免受皮肉之苦。”
苏氏浑身一个激灵,终于不能再自欺欺人。事到如今闹到了皇上面前,莫说等老爷来救她,说不得还会因为自己连累老爷。
眼看最后一丝生机也无,苏氏终于心如死灰。既然无人能够救她,为免成为下一个郭妈妈,苏氏老老实实将自己所知道的都交代了。
但苏氏只是一枚棋子,所知不多,除了每月到春意阁去拿药,也只知道蓝老太师府上的郭妈妈是主人身边的心腹赤奴,也是京城最高的上线。
见苏氏一股脑把知道的吐露出来了,杨巩果真没有再为难她,让狱卒将人放下来送回牢房。然而如此一来,重点便又回到了郭妈妈身上。
下属苦恼道:“大人,这郭氏口风如今之紧,可要怎么是好。”
杨巩放下手中苏氏的证词,不慌不忙道:“人心易变,她如今死咬着不松口,改日却未必。”
下属听出几分意思来,忙问道:“听大人言中之意是已经有法子了?那大人准备如何?可要接着对郭氏用刑?”
杨巩摇了摇头,仔细将苏氏的证词手感,准备拿回去细细研究。起身后见下属已经急得抓耳挠腮,这才高深莫测的说道:“以后都不必再审问郭氏了,只旁人看好了别叫人死了。”
属下一愣,下意识脱口而出道:“就只是如此?”
然而杨巩已经背着手走远了,没有再回答属下的问题。
苏氏身陷囹圄,而左相府中的霜儿也同样身陷囹圄,主仆二人真可称得上是同甘共苦了。
因着苏氏杳无音信,唯一知情的霜儿却支支吾吾始终不肯说实话。左相又急又怒,勃然大怒之下让人将霜儿拉下去打板子。
霜儿跟在苏氏身边多年,连带着自然也是鸡犬升天,哪里吃过苦。一听要打板子吓得魂飞魄散,终于颤颤巍巍将实话说了。
但她知道的实在不多,此刻磕磕巴巴说来当真让人难以信服,又有左夫人在旁煽风点火,左相哪里会信?
霜儿也是欲哭无泪,前几日她的谎话瞒过了所有人,如今自己说了真话却是无人相信。
左相只当霜儿至今仍在负隅顽抗,气的一拍桌子震天响,吼道:“将人给我拉下去狠狠地打,若是不说实话就打死为止!”
霜儿当真冤枉,一路喊着冤被拖了出去,很快声音便淹没在痛呼声中。
正是一片鸡飞狗跳之际,门房前来回禀,说是建王府派人来邀左相去王府商议要事。左相自顾不暇,也不愿与建王走的太近,便让门房去将人打发了。
左相自是不知,来人正是季司宏的随侍近卫刘宗。刘宗虽身无官职,但建王心腹这个身份却比大多闲散小官更得利。
以往旁人见了他无不恭恭敬敬,如今做小伏低左相却丝毫不领情。刘宗见那门房态度怠慢,更觉被羞辱,也不再纠缠。
回了建王府,季司宏正在厅中焦急的来回踱步。刘宗到了近前便先跪了下去,着才开口道:“回禀主子,属下无能,未能将左相请来,还请主子责罚。”
季司宏原是从太子手中夺来神虞草,却又疑心不定让左相来掌掌眼。眼下见刘宗这副模样,不禁皱眉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宗憋着气,嘴里自然没什么好话。
“主子,当真是那左相欺人太甚,属下到了左相府规规矩矩的让门房进去通报,可左相却丝毫不给王爷脸面,毫不留情将属下拒之门外。
属下怎么着都不打紧,可左相此举将主子的威严置于何处?”
季司宏听得大为恼火,他生平最受不了被人轻视。心一横,阴沉着脸对刘宗道:“你让王老将那神虞草拿来,本王偏要与天争这一回!”
冬日里日短夜长,总觉得日子好似也过的特别快。入了冬,一场隆冬大雪下了整整三日,京城一片银装素裹,好似将暗地里污.秽都彻底掩埋。
随着蓝老太师被牵扯出来,廖广天竭力隐瞒的“浮生醉”终于大白与青天。其匪夷所思的药性令人毛骨悚然,闻之色变。
未免引发恐慌,此事并未外传,皇上全权交由季凌云查办。
连着大雪纷飞的几日的天终于拨云见日。
白嫣然迎着冬日温煦的霞光起来,不出意料的感觉到自己腰间搭着身后男人的胳膊。她一动,那胳膊便随之收紧。
看着季凌云眼下不易察觉得乌青,白嫣然有些心疼,想让他好好睡一觉,便也不欲起身了,就这么转身静静的看着自己的夫君。
这几日王爷当真是忙的团团转,莫说回来陪她一起用晚膳,便是睡前都不曾见到人影。白嫣然每每自己入睡,醒来时才发觉季凌云昨夜原来回来了。
正在此时,紧闭双眼看似睡的正香的季凌云突然开口道:“娘子若再看下去,为夫可要忍不住了。”
白嫣然这才发觉季凌云原来早就醒了,竟是将自己这般痴态都看了去,猛地挣脱那支胳膊坐了起来,唤来人侍候自己梳洗。
季凌云但真不是故意逗她的,只是他心事重重,难免浅眠,所以方才白嫣然一动他便也惊醒了。但察觉到白嫣然的心思,他自然也愿意搂着娘子再睡一会儿。
奈何娘子深情的目光让他心猿意马,眼下也是睡不着了,季凌云索性也起来了。
见季凌云始终难掩眉间忧色,白嫣然略思忖后开口问道:“王爷这班愁眉不展,可是问出什么来了?”
季凌云闻言却是笑了,看着她道:“娘子果然冰雪聪明,什么都瞒不过你。”
若是当真是嘴硬问不出什么,也总是有法子的。反倒若是问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才最是棘手。
白嫣然了然道:“苏氏和郭妈妈交代了?”
季凌云揉着眉心道:“苏氏是个不经吓的,进了大理寺便将知道的一股脑都交代了。但她知道的却不多,主要还是得想法子撬开郭氏的嘴。
这郭氏倒是忠心,起初受尽了刑法也不肯交代出廖广天。但杨巩自有手段,对其弃之不理,时日一长,反倒是郭氏沉不住气。
生怕自己真要一辈子关在牢狱里,终是被杨巩抓住破绽撬开了嘴。”
白嫣然推测道:“这郭妈妈身手了得,又被派来潜伏在蓝老太师身边,想必不是简单角色,她知道的应该不少。”
季凌云点头,叹道:“不错,这郭妈妈正是廖广天的心腹,算是京中最高的上线。据她交代,春意阁便是廖广天在京中的暗桩,以浮生醉迷惑人心,为已所用。
但廖广天很是谨慎,即便是郭妈妈也不太清楚春意阁的来历。如今春意阁被付之一炬,老板娘陈茹暴毙,伙计黄明不知所踪。
眼下我们不能确定,出了安王府、左相府上和蓝老太师府上。京中还有多少官员家中有人已经被浮生醉控制成了细作!”
廖广天这一招着实狠毒,让人防不胜防。一想到自己曾经险些就中了招,白嫣然不禁一阵后怕。她面色凝重道:“廖广天远在南阳,若只是安插几个眼线倒也情有可原。可如今这般费尽心思,不惜以手段阴毒渗透王公贵臣家中,莫不是想要谋朝篡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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