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入了冬,昼短夜长,日子便也一天天过的飞快,不知不觉便到了年末。新年始矣,上下一片喜气洋洋,诺大的王府整日里都是热热闹闹的。
如今府中没有管家,倒也并不忙乱,反倒白嫣然不必掣肘,底下人也都各司其职。
古方和裴先生自是不必说,府中的护卫和账目都不必费心思。厨房里由单大娘看着,四处洒扫的丫头有慧娘管着,花房马骝等处的杂事都是郑伯操心。
余下便是四处侍候的丫头婆子小厮,白嫣然懂得用人之道,赏罚分明,恩威并济,不怕底下人生出心思来。
自然,舒月这般原就是抱着别的心思之人另当别论。不过若是同前世比起来,这一世的舒月算是安分多了。
前世的安王妃是顾月瑶,府中上下人尽皆知王爷王妃是名分夫妻,有名无实,几个妾室自然就心思活络起来了。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更不必说四个女人争宠了。前世白嫣然安安心心当着季凌云身边的爱宠,悠悠然看着几个女人之间的明争暗斗,倒是觉得挺好看。
但如今若是放在自己身上,那便不怎么好看了。
之前白嫣然留着舒月,不过是想借她的手通过左承安打听苏氏的消息,如今苏氏人都已经死了,舒月自然也就无用了。
白嫣然虽然知道季凌云对舒月全然没有心思,但也不想将一个心怀不轨之人留在身边。
总归舒月当初费尽心思进王府也不是真为了当个丫头,至于其他的痴心妄想还是早日断了心思的好。
如今白嫣然身边这几个丫头都得重用,素心自不必说,是真正的亲信。朱玲掌管库房和银钱,小八和阿阮管着底下的丫头婆子。
眼看着年关将至,按例要给府中的下人们一人裁两身新衣,年货也得提前置办起来,琐碎事情不少。
朱玲将这一项项的项目拿给白嫣然看,白嫣然看罢点头示意,突然又开口道:“你家就是京城的,若是想回去同亲人团聚明日便回去吧,过了十五再回来。,”
朱玲措不及防,顿了顿才说:“父亲虽然在外面置办了宅子,但母亲从来都是住在佟家,过年一向也是如此。”
白嫣然毫无芥蒂道:“既然如此,那你回去佟家也是一样的。一年到头母女分离,想必彼此心中都是十分想念。”
朱玲这次是真愣住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奴婢多谢王妃体谅,容奴婢再想想吧。”
白嫣然也不强求,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朱玲出去时正好与小八擦肩而过,小八见朱玲面色有些苍白,心中疑惑,却也识趣的没有多问。
小八将府中上上下下的名册呈上,白嫣然粗略扫了一眼,便道:“大伙儿一年到头也不容易,除了两身新衣裳,每人再多发一个月的月钱做赏钱,入府三年以上的发两个月,几位管事发三个月。
你登记好了以后再去同朱玲知会一声,让她去裴先生那里支钱。”
小八不住点头,心中暗喜。正待退下,就听白嫣然似是又想起什么似的,又道:“还有舒月,也发三个月的月钱。”
小八愕然,不等她问出来,白嫣然已经答道:“待过了正月,便让她走吧。她若是不愿,便同她说说柳杏儿,她自然就明白了。”
小八这才明白过来,心中也是一松。到底一个院子住着,明知舒月不是个善茬却得虚以委蛇,暗中还要防备,着实也不松快。
不过等舒月走了,王妃身边大丫头的位置便空了一个出来,也得早点盘算着人选,可不能再来个让人费心的了。她心中转着自己的小算盘,并未注意到一闪而过的衣角。
礼部素来清闲,但到了年节时却最是忙碌,尤其元宵祭祖,更是分毫马虎不得,季凌云连着几日早出晚归,待到元宵半日过后方才见到人影。
宫里有宫宴,白嫣然一早起便收拾妥当了,待季凌云回来换了朝服,两人便先往凤仪宫去。
宫里自然也是热闹的,只是在这巍峨宫墙内却不见欢声笑语,仿佛在庄严肃穆之下人的悲喜也显得格外渺小。
两人在凤仪宫门前遇到了舒妃,显然舒妃也是要去皇后那里。这也不奇怪,舒妃本就是佟家旁支出来的女儿,入了宫又受皇后庇佑,自然与皇后多亲近。
三人被谷月姑姑欢欢喜喜迎进了花厅,皇后还在为今日的盛宴梳妆,需得等上一会儿,便给三人上了茶水点心稍坐片刻。
舒妃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片刻,突然开口说道:“不知殿下与王妃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最近宫里都在谣传建王殿下非皇上的血脉,听着可真是骇人听闻呀。”
季凌云淡淡道:“这等大逆不道之言,娘娘还是不要轻信,免得祸从口出,平白惹来麻烦。”
舒妃掩唇笑道:“王爷这是哪里话,臣妾也就是同王爷王妃说说罢了,出了凤仪宫自然知道管住自己的嘴巴。
只是大逆不道之言都敢传出来,可见不是空穴来风,不知王爷可还听见过什么?”
季凌云微微皱眉,白嫣然接口道:“舒妃娘娘说笑了,王爷不好时常入宫,怎会对后宫流言比舒妃娘娘还清楚?”
舒妃面上的笑容愈深,只是那笑意中却多了几分凌厉。
“王妃说的也是,只是王爷不好时常入宫,王妃却是并无顾忌,却也鲜少入宫来陪伴皇后娘娘。若是忙着照顾孩子也就罢了,但王妃如今连身孕也无,却还这般怠慢,难免有对不孝之嫌。”
白嫣然不动声色打量着舒妃,季凌云眯了眯眼,正待开口说什么,佟氏正好出来了。几人起身行礼,舒妃又缠着佟氏说起话来,季凌云也不好再发作。
白嫣然在底下握住季凌云的手,轻轻冲他摇了摇头。正好舒妃转头看到两人这番眉来眼去,转而对佟氏说道:“安王殿下与王妃感情甚笃,当真是叫人羡慕,娘娘你说是不是?”
佟氏看向两人点头道:“嫣儿是个有分寸识大体的好孩子,不怪凌云喜欢,本宫也喜欢。”
舒妃也附和道:“娘娘宅心仁厚,自然福泽绵长,庇佑子孙。”
舒妃似是随口无心之言,却让佟氏不禁蹙了蹙眉。她再看向季凌云与白嫣然二人时,目光中不多了几分忧色。
季凌云开口道:“等再过些日子皇兄也娶了太子妃,咱们一家子聚在一起,母后这里才算热闹了。”
季凌云这“一家子”说的无比自然,却让舒妃不禁有些微愠,借着低头喝了口茶掩饰过去了。
几人动身去了凌霄阁,今日是家宴,各宫嫔妃都在,灵希自然也在。有段日子不见,小丫头似乎稳重了些,到底没有一见面便冲过来了。
元和帝一直到宴会开始时才入席,随之而的还有岚贵妃,可见方才一直是在伴驾,自然少不得惹来不少后宫嫔妃们羡慕嫉妒的目光。
岚贵妃今日照例是艳压群芳,但白嫣然却能看出她厚厚脂粉下憔悴的面色。想来这段时日宫中的流言对她不胜其扰,尤其是她心中本就有鬼,自然更是心虚。
岚贵妃虽狠厉,且工于心计,却非真正的聪明人。没了桂枝姑姑的岚贵妃,便如同一头失了厉爪的猛虎,已经不足为惧。
只是她盛宠多年不衰,却不能找准死穴一击致命,她便能借着元和帝的宠爱死灰复燃,连带着建王也越发肆无忌惮。
季司宏虽是精神抖擞,但瞧着也是消瘦不少,不知他可否知道宫中流言。只是听说宋侧妃最终也没以正妃之礼下葬,想必心里也不好过。
有歌舞助兴,时间倒也好打发。
没一会儿灵希便坐了过来,笑吟吟与白嫣然说话,说起今日民间热闹的庙会和晚上的灯会,似乎仍是从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公主。
灵希一向喜欢热闹,自然对民间的灯会向往甚之。但桑从姑姑一向管的严,她便央求白嫣然同去,这样桑从姑姑便能放心让她去了。
白嫣然被她缠的无法,只得答应下来,小丫头喜不自胜,屁股便要坐不住了。
只是上首的皇上皇后娘娘还端坐着,其他人自然不能走,只得老老实实坐着,心却已经飞到了外头。
季凌云原是与白嫣然饮酒赏舞,不亦乐乎,冷不防灵希又来横叉一脚,他也只得转而去同季承煜喝酒。
季承煜看过去一眼,了然道:“看来灵希很喜欢弟妹,芍晗与她性子不合,难得她能有个说话的人。”
季凌云无奈摇头道:“待皇兄你也娶了嫂嫂便知道了,到时候被抢走老婆的肯定不止我一个人。”
季承煜淡淡笑道:“灵希在宫里也待不了两年了,也不知到时候会嫁去哪里,如今多亲热些也好。”
季凌云一怔,不解其意问道:“皇兄此言何意?”
季承煜摇了摇头,道:“我不过是随口一言,待嫁了人自然不比如今这般清闲。”
季凌云这才点了点头,又笑着说道:“算起来皇兄的大婚之日也没多少日子了,又要有的忙了。”
季承煜想到齐思敏,不禁唇角微扬。只是不知紧接着又想到了什么,笑意收敛,眉心不经意间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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