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转过街角,前后陆续响起马蹄声,不用掀帘往外看,白嫣然也知道外头定然都是各家夫人小姐们的马车。
百花宴乃是往年旧例,原是太后曾为皇子选亲,恰逢春日里百花齐放,御花园难得奇花异草,便借故赏花让各家夫人将家中适婚之龄的小姐带进宫来瞧一瞧。
太后是个爱热闹的,尤其是先皇驾崩之后,久居深宫,又无子女承.欢膝下难免寂寞。元和帝为表孝心,便让皇后每年将这百花宴操办起来,让太后热闹热闹。
太后去后此宴却也未罢,只是皇后未免年年草办破张浪费,改为三年一次,却是热闹不减。到了如今,百花宴对京中官眷们来说已然示为一种身份象征。
虽按例来说是相邀百官家眷,但京官多如牛毛总要挑挑拣拣,这时候家中老爷在朝中的地位和威望便是至关重要的作用。
相对而言,对官家夫人和小姐们来说这百花宴也是显示其人脉之处。能够多结交些达官显贵家眷,对自家老爷也是大有助益。
是而今日到场之人个个锦衣华服,珠光宝气。也是因为如此,京中有名的首饰和衣裳铺子近来都挂牌不接单了,实在是手里头已经攒了太多活计,都是紧着百花宴前要的。
光是花容阁前月收到的定金便是笔不小的数目,白嫣然心中思量着该给伙计们些打赏慰劳慰劳。
她心中想着这些琐事,对周遭窃窃私语视而不见充耳不闻,一旁的素心和朱玲却没有这般的境界,面色都不大好看。
莫说百花宴这等盛宴,便是寻常宫宴也断没有让家中妾氏来的规矩。前两日便传出了些风声,众人还将信将疑,如今见了秦如画便是不信也得信了。
如此一来,众人看向白嫣然的目光便微妙多了。怜悯者有之,嘲笑者有之,幸灾乐祸者更多。但即便私下里将白嫣然贬的一文不值,明面上却还要规规矩矩行礼。
白嫣然神色自若的一一受着,得体的将人都打发了,这才领着秦如画寻了一处清静处。
一旁便是郁郁花丛,几棵花树遮掩,前头的人并未察觉到后面来了人,还在自顾自的嘴碎道:“真的,我婶子的弟媳的表舅家的女儿就在琉璃宫当差,亲口同我婶子的弟媳说的,千真外确!”
有人似真似假的叹道:“这可真是想不开,好好的金枝玉叶却要当什么尼姑?”
另一人道:“这怎么能是想不开,这分明是想开了。与其远嫁他乡和亲,从此孤苦伶仃前途难料,还不如当个尼姑清净自在。”
起先说话那人又道:“说的也是。不过我听说这南容的摄政王可生的一副好皮囊,且风度翩翩颇懂得怜香惜玉,又在南容位高权重,公主倒也不必现在就急着出家。”
“真这么好,反正公主不愿意,那你去嫁啊!”
“我又不是公主,哪有这么好命。”
三人说笑着从前头绕过来,大约也想进亭子里来坐会儿,正好同亭中的白嫣然打了个照面,齐齐变了脸色,显然是认出了白嫣然的身份。
白嫣然还未开口,秦如画便已然慌忙起身,六神无主的立在白嫣然身旁,反倒一副心虚模样,叫那三人想装作若无其事都不能。
其中一人反应极快,正是先前从婶子的弟媳的表舅家的女儿口中得知“实情”的女子,她立即上前两步,故作不知问道:“这位妹妹好生面生,不知是哪家的夫人?”
她大约是以为白嫣然要责难她们乱嚼舌根,竟是准备先发制人,故意言明秦如画的身份,踩着痛处叫白嫣然没脸开口。
秦如画将头低的越发低了,怯怯不敢答话,只一个劲的看着白嫣然。
白嫣然原本不欲同她们计较,反正如今这流言四起反倒如了她的意。可偏偏这人自己撞了上来,那便不能怪她了。
她轻飘飘的抬眼看去,身形未动,只道:“问人之前,不是该先自报家门吗?”
那女人闻言微微颔首,答道:“我乃阙家三小姐,王妃可认得?”
她这话说的颇为自傲,仿佛笃定白嫣然接下来便该答道:“啊。原来是……”
却听白嫣然摇头道:“不认得。”
她这是真话,但真话才更伤人,那阙三小姐当即便阴沉下来脸闭口不言了。倒是她一旁的妇人打圆场,补充道:“阙家正是顾候的岳家,阙三小姐便是侯爷夫人的胞妹。”
白嫣然心下了然,看来这位阙三小姐的夫郎官职并不高,大约是借了姐姐姐夫的光才能来参加百花宴。所以如今惹了事,搬出的也是姐姐的名头,反而以未出阁时身份示人。
白嫣然这才恍然大悟,点头道:“原来如此,失敬失敬。”
白嫣然并未赶尽杀绝,然而这一句“失敬失敬”也让那阙三小姐涨红了脸,咬着牙根再说不出话来。
最难堪的是,这句话说完白嫣然便再缄口不语,只自顾自瞧着一旁风景,浑然对眼前三人视而不见。
那阙三小姐又羞又恼,她身旁两人却是察觉到白嫣然并未打算追究她们,匆匆行了礼扯着阙三小姐走了。
见那三人走了,白嫣然这才将流连花丛的目光收回来,却也不叫身旁的秦如画坐下,似是全然并未察觉到其中不妥。
却听那几人脚步声还未行远,便又撞见了什么齐齐行礼。不待白嫣然猜测,长平公主便从拱门后走了进来,白嫣然起身迎了上去。
见了礼,白嫣然笑道:“公主如今气色瞧着好多了,今年侯爷府上未能办一场赏春宴,不知让多少人惋叹。公主可要保重好身子。”
长平公主每年那一场场大宴小宴都是兴趣所致,如今白嫣然这般说自然让她心花怒放,拉着白嫣然的手亲昵道:“你这孩子就是嘴甜。”
两人正说话,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却是秦如画似是终于站不住险些昏了过去,这才惹得关妈妈惊呼出声。
不等人开口询问,关妈妈便抬头看着白嫣然说道:“还请王妃行行好,我家小姐素来体弱,禁不住真的久战,还请王妃息怒,莫要迁怒我家小姐。”
一旁的素心听得目瞪口呆,虽也不解小姐为何不让秦姨娘坐下,但秦姨娘也不过站了片刻功夫而已,怎的如今从关妈妈嘴里说出来似是受了莫大的折磨一般。
白嫣然闻言却是神色不变,似是早有所料,对秦如画关切问道:“秦妹妹身子可有大碍?算了,我还是让人去请太医来吧,免得一会儿宴上出什么岔子。”
秦如画原只是想让长平公主以为自己受了白嫣然苛待,并不想将事情闹大,不料白嫣然反应的这么快,太医来了瞧出端倪反倒是她骑虎难下。
秦如画挤出笑意来道:“不必如此麻烦,妾身素来身子不好,是关妈妈大惊小怪惊扰了姐姐,妾身给王妃和公主赔不是了。”
她面色苍白,身形羸弱,面上还要强颜欢笑,瞧着倒当真是受了什么委屈却还要隐忍的模样。
岂料长平公主原就是个英姿飒爽的性子,平素最是讨厌这些个矫揉造作的女人,闻言柳眉一竖,冷声道:“既然知道下人不懂事,就该好生教训才是,免得哪日冲撞了贵人丢了性命。”
长平公主说的毫不客气,又自有一股迫人的威势,吓得关妈妈面色一白,秦如画也不该再吱声了。长平公主神色不屑,这才拉着白嫣然走出几步去说话。
见四下里无人,长平公主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皇嫂真是不像话,往凌云府里塞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就算了,还将这些女人带进宫来,哪有妾氏来这等宫宴的道理,我看皇后是糊涂了。”
见白嫣然垂眸不语,长平公主拍着她的手道:“嫣然,委屈你了。我瞧着方才那女人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其实我方才就来了,正好瞧见阙家那女儿撒泼。
我原还想着你若是对付不了我再出去也不迟,可你是个聪明的,轻飘飘就将她打发了,但你府中妾氏的那点小心思我可全部看在眼里了。”
长平公主当初是为笼络人心低嫁候府,却是难得与侯爷情投意合,府中只有夫妻二人清清静静,自然瞧着这些糟心事头疼。
她语重心长道:“往后你自己可要当心点,都说千防万防家贼难防。我那可怜的妹妹不就是吃了这个亏,让一个外室欺负的丢了性命的。”
她说的自然就是顾月瑶的母亲宁安公主,倒是对其中内幕毫不避讳。长平公主句句都是肺腑之言,白嫣然知道好歹,点头道:“公主说的是,嫣然知道其中的厉害,自会更加小心的。”
长平公主笑道:“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通。前次多亏了你从中周旋,如今月瑶已经想通了,于她于你而言都是好事,我该好好谢谢你才是。”
白嫣然摇头笑道:“明珠郡主是个通透人,否则谁去说都是没有用的。我从前与明珠郡主也算有过两面之缘,其实倒很是羡慕郡主洒脱的性子,与公主还真有几分相似。”
长平公主也得意笑道:“这倒是,大约是自小在我身边的时日长,月瑶的性子的确有三分像我。”
两人正说着话,便听着不远一阵说笑声,还当是皇后娘娘来了,便转了出去。谁知却瞧见来人是舒妃,身旁还带着个人,正是佟若瑶。
一见佟若瑶模样,长平公主便是眉头紧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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