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走了,宫宴却还未散,自有人招呼着。旁人不能随意在宫中走动,白嫣然自然不一样,宫人们也不敢拦。
她寻了出偏僻的角门等了一会儿,齐思敏便带着东西来了。她做贼似的左右张望了一番,才将藏在袖子里的腰牌给了白嫣然。
“好在先前我同殿下提过想去御膳房看看,方才突然问他要腰牌也未让他起疑,只说御膳房人多叫我小心些。”
白嫣然听罢若有所思,却也没有心思去想这些。她接过腰牌道:“你放心,我只去琉璃宫看看灵希,不会惹出什么乱子来,你寻个清静地方等我片刻就好。”
齐思敏不甚在意道:“这是自然,于你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你快去吧,省的被人撞见就不好了。”
白嫣然原本并未将这句话放在心上,不想竟当真与人撞上了。
宫道上白嫣然与顾月瑶面面相觑,片刻后,顾月瑶开口道:“若是猜的不错,安王妃应当也是要去探望灵希公主。”
白嫣然不动声色的看向她手中的皇后腰牌,点头道:“的确是心中担忧,想去看看,只是不知能不能见到人。”
顾月瑶略一犹豫,便道:“既然如此,不若一道去吧。”
白嫣然闻言定下心来,诚心说道:“那便多谢郡主了。”
两人并排走在前头,身后的两个丫头却是泾渭分明。菊丹自然是替自家主子心中不平,素心却是还记着当初在留香居时的龃龉,各自冷哼一声撇过头去。
两个丫头互看不顺眼,前头的两人心态却很是平和。但行至半路,顾月瑶仍是忍不住开了口,说道:“容我多嘴,想请教王妃一事,不知王妃可否解惑?”
白嫣然浅笑道:“郡主请说。”
顾月瑶暗中深吸一口气,低声问道:“当初京城盛传只因你八字生的好,得了皇后娘娘的青睐,这才有了赐婚之事。但我了解凌云哥哥,他绝非心甘情愿任人摆布之人。
我与他自幼相识相熟,说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可他从前与你素未相识,不过几面之缘后,为何却甘愿奉旨成婚?”
白嫣然心头一颤,涌上一股酸涩。其实何止是顾月瑶不解,就连她自己至今都是云里雾里,也或许是根本不愿深究。
白嫣然沉默片刻,淡淡道:“或许正是因为你们自幼相识,太过相熟。所以王爷对你只有兄妹之情。反而与我不过几面之缘,虽是生疏却也少了顾忌。”
顾月瑶听罢默然,须臾叹道:“你说得对,姻缘早已注定,或许从一开始我就输了。”
说话间两人转过转角,前头便能看见守在琉璃宫外的侍卫了。侍卫远远瞧见了二人,也是凝神戒备。
正在这时,他们身后的宫门从里面推开,几个宫人一窝蜂的跑了出来,个个神色慌张,嘴里叫嚷着什么。
侍卫们脸色齐齐一变,领头的呵斥道:“怎么回事?吵吵囔囔成何体统!”
有个宫女哆哆嗦嗦的答道:“疯了,疯了,三公主疯了!”
白嫣然心跳一窒,刹那间闪过无数思绪,突然沉声开口道:“把人都拦下来,不许她们出去乱说,否则皇上怪罪下来你们都要掉脑袋!”
怔忡的侍卫们也回过神来,白着脸大步上前将几个跑远了的宫人拦了下来。清点了人数确定一个都没放走,这才松了口气。
顾月瑶已经按捺不住,亮了腰就要进去。侍卫们虽然见了皇后娘娘的令牌本该放行,可这会儿情况有变,不禁迟疑该不该放人。
白嫣然见顾月瑶面上忧色不似作伪,便道:“明珠郡主与三公主自幼一起在宫中长大,感情甚笃。此刻不知里头公主情况如何,让郡主先进去看看也好。”
领头侍卫方才幸亏得了白嫣然提醒,此刻心中后怕之余难免对白嫣然多了几分敬服,且听她言之有理,略一犹豫便放行了。
见顾月瑶已经进去查看,白嫣然便空出心神来先处理眼下的乱局。她定下心来,吩咐道:“眼下出了这样的乱子,不宜大肆宣扬,你让人悄悄去凤仪宫知会皇后娘娘。一定将这些宫人看牢了,余下的一切等皇后娘娘来了再作定夺。”
见那领头侍卫回头吩咐了人去凤仪宫报信,白嫣然又对素心道:“你速去太医院,只说是我身子不适恐有大碍,务必要将院首章太医请来。若是孙明哲在,让他也一并跟来。”
素心也忧心忡忡的去了,白嫣然心下稍定,也转身进了琉璃宫。
领头的侍卫见白嫣然临危不乱,处事雷厉风行,心中信服。也想着待会儿皇后娘娘来了她能替自己求个情,叫人看紧了那些宫人,殷勤的领了白嫣然进去了。
琉璃宫中一片萧索,院中的花草疏于打理,显出几分颓败之势。
灵希被禁足多日,宫门前还有侍卫日夜把守,免不了传出一些流言蜚语。宫人们大多趋炎附势,自然生出几分怠慢。
一进内殿便是一阵扑鼻而来的檀香,甫一进门竟让人感到刺鼻。白嫣然下意识掩住鼻息,领头侍卫解释道:“王妃有所不知,公主近来沉迷佛学,日日抄写佛经,殿中也时时供着佛香,也就是檀香。”
白嫣然点头示意,她粗略扫了一眼,入目所及之处果然见到不少抄录的佛经。想来灵希是明白了白嫣然的用意,便故作潜心礼佛模样。
但无论如何,白嫣然都不信灵希会突然无故疯癫。
然而此刻内殿中却突然传来一阵含糊的笑声,那声音有些耳熟,让白嫣然心头一颤。她疾步向前,一脚踏进寝室,却是怎么也迈不进去了。
屋里的桌上坐着一个人,披头散发,身上披着桌布摇摇晃晃笑的正得意,嘴里还在含含糊糊的说着什么。
顾月瑶一手抓着她的胳膊,防着她动作太大跌下来,已然红了眼眶,
白嫣然的一颗心彻底沉了下去。
就在方才,她甚至还以为灵希是为了逃避和亲才出此下策。然而真正对上那双混沌的眼睛,她心中的侥幸便荡然无存。
“出去!”
领头侍卫在宫里当久了差事,心中有分寸,本就不敢进公主的寝室,在几步之外候着。此刻闻言也是明白过来,揪着心退了出去守在殿外。
白嫣然艰难的将另一只脚也踏了进去,灵希根本不顾顾月瑶的搀扶,也根本不知屋里有来了人,自顾自披着床单摇头晃脑,嘴中嬉笑道:“我是公主,哈哈,我是公主,我是公主……”
白嫣然猛地闭上眼睛,眼泪大颗大颗落了下来。
佟氏心中的震惊大约是在来的路上已经平复了,待赶到时已然镇定下来。她到了门口摒退旁人,只让桂枝姑姑跟着进来了。
她大约也是同白嫣然同样的心境,见到人前心中还藏着侥幸,然而待见到灵希的模样,也是骤然红了眼眶。
然而皇后不单是嫡母,更是后宫之主。她定了定心神,让桂枝姑姑过去帮着安抚,便不再去看灵希的疯癫模样。
佟氏沉声道:“安王妃,此事你做的很好。那些宫人绝不能放任出去乱嚼舌根,若非你当机立断今日怕是要出大事。”
白嫣然同样神色冷肃,道:“母后,儿臣已经让身边的丫头以儿臣的名字去请章太医了。灵希如今这般模样到底是怎么回事,还要等章太医来看过之后再做决断。”
佟氏听出白嫣然话中之意,目光骤冷,道:“你的意思是,灵希可能是造人暗害?”
白嫣然说道:“灵希是如何心性想必母后比我更清楚,尤其这些日子潜心礼佛,更该心智坚定,如何又会突然想不开魔障了?”
白嫣然此言自有言外之意。
灵希在如今这时突然潜心礼佛,本就惹人生疑。再想到她之前万般不愿远嫁和亲,便不难猜出她的心思。不过是想利用流言甚嚣其上,让南容知难而退。
她既已打定主意,如今又还未到山重水尽之时,万不该心灰意冷致着了魔障的。
想通此节,佟氏也觉白嫣然的怀疑有理,面色越发冷肃。她思忖片刻,突然对桂枝姑姑道:“你去将桑从姑姑叫回来,以后只许她近身侍候三公主,旁人补的沾身。”
白嫣然这才知道桑从姑姑前些日子因为替灵希求情,被皇后一怒之下打发去了做苦差。原是想要杀鸡儆猴训诫灵希,却不想灵希如今竟成了这般模样。
不等桑从姑姑回来,素心已经带着章太医和孙明哲来了。不待两人行礼,佟氏便道:“且省了这些虚礼,章太医,你先去瞧瞧公主怎么了。”
章太医不愧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原是被请来替王妃问诊,然而到了此时却也没有过多惊诧,很快明白过来,上去替灵希看诊。
孙明哲觑着白嫣然的面色,跟了过去替顾月瑶一道牵制灵希,方便章太医问诊。
白嫣然和佟氏的心都系在章太医身上,见他时而皱眉时而摇头,心中更是忐忑不安。章太医生性谨慎,知道事情轻重,足足诊了两刻钟方才收回手。
他颤颤巍巍同佟氏道:“回禀皇后娘娘,三公主脉象虚浮,心神不稳,眸光混沌,显然是患了失心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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