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的脚步便没有原先那份闲情,也没有最初因阔别许久回府只觉得倍感烦闷的沉重。安离快步跟着董清往顾离依的院子走去,连要先同顾明绣去拜见老太太的事情都忘了。她只是握着董清的手,无措的看着前方来禀告的丫鬟:“怎么好好的就落了水呢?”
“奴婢也不知。”丫鬟带了几分恐慌,胆怯的扫了一眼焦急的安离,“奴婢、奴婢当时不在场。”
“四妹妹,莫要担心,虽然不太熟练,但是五妹妹是会水的。”顾长歌握着顾明绣的手,明明面上含着几分担忧,反而要回头来宽慰顾明绣。
顾明绣没有理会她,只是跟在董清她们身后,低声吩咐身旁的缪兰:“你先去景荣院同祖母说一说。到底多年没见,五妹妹落水了,我跟娘亲十分担心。”
缪兰虽年岁小,到底也明白这后院中的勾心斗角。顾明绣短短几语,并未曾多言,她反而明白其中意思,福了福身便去寻人带路。
等缪兰走后,顾明绣这才回头看向顾长歌,语气含着失落:“到底是我嫡亲妹妹,怎么能够不担心依依呢。”
顾长歌在顾明绣吩咐缪兰时没有说话,心中也闪过几分诧异。
安离都在此刻慌了神,顾明绣却能从容补上遗漏。多年未曾回府,当时首要便是去拜见老太太,虽因顾离依落水而耽搁,事后再谈起亦能明白几分挂念儿女的道理,只是礼数上难免让老太太心里不舒服罢了。可是顾明绣偏生不慌不乱,知晓前后。
顾长歌自然不会知晓,面前的早不是前一世寺庙休养数年不通人情的顾明绣,她是历经勾心斗角,看过皇朝沉浮的顾皇后。
顾明绣却是知晓顾长歌心中的想法。前世她同安离亦是担忧顾离依,连说也不曾说一声便先去看了顾离依。在景荣院等待的老太太自然没有等到顾明绣跟安离,彼时还是董清刻意拖了时间,方让人再去禀告的,而安离跟顾明绣自然是没有唤人再去说明一声。
老太太虽然面上没有什么表示,心中不免对安离失望,对顾明绣也有几分难以言说的失望与小疙瘩,便觉得她比不上温柔大气的顾长歌,礼数上没有顾长歌那般周到,而后方对安离死后,将董清扶正的事情并未表达出多少意见。
老太太到底在意顾府荣光多于血亲。
只要能够为顾府带来荣耀,那人不管是她还是顾长歌,都没有区别。
大夫还在看症,顾离依躺在床上,一张小脸惨白惨白的,看的安离瞬间心疼。顾筱蝶站在一旁,一双眼睛红的跟兔子一般,从几人进门后便将视线投向了董清,雾蒙蒙的,十足委屈。
见顾明绣进了门,守在床边的墨竹立刻起身,走到她身边低声唤道:“姑娘。”
顾明绣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墨竹也知趣的退到顾明绣身后,不发一言。
一边安抚着紧张的安离,董清直起身子看向顾筱蝶,蹙着眉头询问:“这是什么回事?你五姐姐不是跟你在一块玩么?怎么会就落水了呢?”
顾筱蝶原本就强忍着眼泪,此刻被董清虽然并不严厉却也并不温柔的声音一说,便哽咽出声。顾长歌连忙上前搂住妹妹,低声道:“清姨,六妹妹还是个孩子,想必也吓坏了,莫要责怪她了。”
明明顾长歌自己也是个未曾及笄的孩子,搂着顾筱蝶的模样倒是让顾明绣有些许好笑。
她出声道:“是呀清姨,六妹妹还不过是个孩子,就算犯了什么天大的错也不过是年少不懂事罢了。”
“四妹妹,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顾长歌蹙起眉来,却还是温柔开口,似乎唯恐吓着了她,“现在发生了什么还不知晓,岂能这样冤枉六妹妹呢?”
“二姐姐,我可曾说了什么?不是你说六妹妹还是个孩子么?”顾明绣微微睁大眼睛,带着几分无辜。
顾长歌一时语塞。
见状,董清连忙放柔声音,看向顾筱蝶:“筱蝶,莫要哭了,告诉清姨,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五姐姐会落水?”
顾筱蝶在顾长歌的安抚下止住了泪,抽抽搭搭的缩在顾长歌的怀里:“五姐姐、五姐姐说,要放风筝玩,但是我的风筝断了线,落在了假山上。”她揉着眼睛悄悄看了一眼顾明绣,委屈之中带着几分不满,“四姐姐回府,丫鬟下人都去门口候着了,我们找不到人,五姐姐就说她要帮我取下来,结果…结果不小心摔了下去…..”
“原来如此。”见顾筱蝶又要落泪,顾明绣却是柔声回答,她望着顾筱蝶,视线平和,却硬生生让顾筱蝶看出点其他东西,莫名让这个庶妹有些畏惧。
顾长歌瞧见她的目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正要说话,便听得顾明绣柔柔开口。
“就因为我回府,后院中的所有丫鬟仆人都要去前门迎接。”她说的慢条斯理,却隐隐让顾长歌心中不安,“连两位妹妹的贴身丫鬟都需前去候着么。”
“原来我跟娘亲回个府,竟要那么大的排场么。”
话尾,顾明绣漫不经心拖了拖音,带了几分似笑非笑。
董清心中猛然漏了一拍。
说是,便明显是她安排不周,单让两个未及笄的小姐在后院无人看护,往里头细思,落水的是嫡小姐顾离依,谁知晓是不是她有心安排动的手脚;说不是,那么顾筱蝶说院中无人便是谎话,毕竟偌大一个顾府,总不至于真一个丫鬟奴仆都没有。
是与不是,顾筱蝶这番话便经不起细思。
董清脸色一白,顾筱蝶已经挣脱开来瞪大眼睛,委屈道:“是我不想让丫鬟跟着,拦着我跟五姐姐玩!四姐姐话里有话的要说些什么?都是我的错。”
顾筱蝶说着说着便似乎又要落泪,董清却听得十分着急。她温婉的面容上夹着几分怒意,站起身便作势要扬手打顾筱蝶:“都是你胡闹!你这丫头——”
“清姨!”顾长歌一急,护着顾筱蝶便要将自己对着董清。
到底是没有打下来,安离抬手便拦住了董清。她看了看一旁被吓得躲在顾长歌怀里想哭却又不敢哭的顾筱蝶,只是叹息着摇摇头:“不怪她,是依依自己顽皮了些,这件事便这般吧,莫要再闹了。”
顾明绣站在原地,面上带着几分淡然,心底却微微冷笑。
安离叹了口气,她看着大夫收了帕子,轻声问道:“大夫,我女儿怎么样?”
“不妨事的,五小姐只是呛了几口水,并无任何生命危险,醒后调养几日便就好了。”大夫摸了摸胡子,乐呵呵的安抚着安离,“夫人不必忧心。”
“那便谢过大夫了。”安离松了口气,坐到床边摸着顾离依的头发,放下了心。
“墨竹,送大夫出去。”顾明绣微微颔首。
那布衣大夫起身时不经意扫了一眼顾明绣,跟着墨竹下去时余光一路落在顾明绣身上,略微迟疑,但并未说什么,便收拾东西离去。
顾明绣心中微微一怔,看着大夫离去的背影有些奇怪。
一路出了院门,布衣大夫笑呵呵的问墨竹:“这位姑娘,方才那位让你送我出来的小姐便是府上的嫡小姐吧?”
“是呀,正是我家小姐。”
布衣大夫摸了摸胡子,笑道:“嫡小姐的气度便是不凡,”不等墨竹笑起来,布衣大夫状似无意询问,“不知你家小姐可有心上人?”
墨竹顿时瞪大了眼睛,去看那布衣大夫,不由得柳眉倒竖:“这也是你能问的事情么?大夫便好好看病,打听我家小姐的这些事做什么?!”
布衣大夫倒也不恼,只是瞧着墨竹生气的模样笑着道:“你家小姐体弱,畏寒难症,甚是柔弱。我方才观她面容,眉带愁思,有几分相思之症,这可对她——”
不等他说完,墨竹头也不回伸手便拉着他到门口,双手使劲一推将人推了出去。墨竹站在后院小门,杏眼圆睁,气道:“呸!哪里来的流氓大夫!你红唇白牙一碰就能凭空污我家小姐清白了?我家小姐数年不曾同陌生男子相交,哪里来的相思之症?!真是莫名其妙!日后你再敢胡说!小心你的招牌!”
说完,墨竹嘭的一声将门关了,徒留门外无言以对的布衣大夫。
啧啧啧,还真是个护主的小丫头。
布衣大夫摸摸小胡子,优哉游哉的步到小巷口。刚刚走进巷口,巷旁的大树传来轻微的衣料摩擦树叶的声音,布衣大夫停下脚步,撇撇嘴道:“别躲了。”他眯着眼睛看远方,颇为遗憾,“看来打探情报这种闷骚的活还真不适合我。”
树上传出一声嗤笑,接着有个女声笑眯眯的问他:“嗳,打听的怎么样?”
“打听清楚了,顾府的嫡小姐没有心上人,主子还是机会很大的。”布衣大夫摸着小胡子,眼睛里浮出几抹亮光,“方才也看清楚了,咱们未来的少夫人还是长得挺水灵的。”
树人那人砸下一枚石子,颇为遗憾:“为啥让你这个二傻子去?”
“因为老子比你们帅。”布衣大夫冷哼一声,洋洋得意。
树上的人沉默了片刻,语重心长的问他:“未来少夫人的丫鬟…..好欺负么?”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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