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几点悬于半空,依稀透着几分寂寥。
小丫鬟刚刚把院子里头的花浇了水,正要提起木桶,虚掩的院门被人“嘭”的一声给踢开了。长相刻薄的两个嬷嬷领着一群人气势汹汹的站在门口,扫了一眼院中打扫的丫鬟,抬步便直往正厅而去。
“干什么你们!”
缪兰正在外厅,听到声音连忙掀开帘子走了出来。瞧见那么多人竟是直往厅内来,她脸蛋一沉,一把抢过走廊上愣着的小丫鬟手中的扫把,横拿着往前一晃:“你们干什么!谁让你们闯我家姑娘的院子的?!还有没有一点规矩?!”
布衣嬷嬷被吓了一跳,停下脚步稳住神,笑眯眯的打量了一下缪兰,轻哼一声:“老奴奉老爷之命,请四小姐去祠堂跪着。”她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人上前,“老爷说了,四小姐没有认错之前,就在祠堂里跪着,还请不要碍着我们办事。”
缪兰狠狠瞪了一眼嬷嬷,将扫把打了出去:“我看你们谁敢?!”
原先众人围着一圈,缪兰身后也站了不少人。她那么一扔,将那些上来的人吓在了原地,缪兰伸手叉腰,喊出人拦着:“给我堵着,我看今日谁敢动我们家姑娘!”
布衣嬷嬷到底是被缪兰的泼辣给吓着了,此刻也没有上前,只是嘲笑一声:“我是奉了老爷的命令,你这是要违抗老爷的吩咐么?”
“我家姑娘做错了什么?”缪兰心中本有几分顾忌,现下全然顾不得了,她冷笑一声,“姑娘昨日才病倒,今日便罚去祠堂跪着,老爷这是要姑娘的命么?小桃!去,去请老夫人!看谁敢仗着夫人不在欺负我们姑娘!”
“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丫鬟回了一声,放下手中的扫把就往门外跑。
布衣嬷嬷连忙使了个眼色,立马有人上前抓住小桃,往里头一推。两个壮汉便走到门口将门给关上,虎视眈眈的瞪着里面的人。
布衣嬷嬷笑着道:“老爷说了,不用惊动老夫人,还请四小姐跟我们走一趟,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缪兰脸色难看,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布衣嬷嬷见状,面色沉了下来,她盯着缪兰,语气颇为趾高气扬:“你个小贱蹄子,今日不罚上一罚,你们还真不知道这顾家的主人是谁!”
说罢,挥了挥手,身后的人便一同上前去拉扯缪兰跟其他婢女。
“放肆!”
哭喊声才刚刚起,里头传来一声冰冷的呵斥,带着漠然的寒意,硬生生让布衣嬷嬷刚刚摆出的得意僵在脸上。帘子被人掀开,沉香走出来,让开让身后的人走出来。
披着斗篷的少女慢条斯理的走了出来,一步一步在台阶上站定。她的面容明明还透着几分稚嫩,一双眸子却带着霜雪般的色泽,冷冷的落在了布衣嬷嬷身上。小姑娘的姿态端的十分稳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们,迫意十足。
布衣嬷嬷不由自主心生畏惧,一想到自己的目的,立刻又提起胆量:“四小姐——”
“我让你说话了么?”长睫攸然一转,视线漫不经心的落在了她身上,顾明绣唇畔噙着凉薄的笑意,“顾府的主人是谁,是你么?不若谁给你的胆子,在我的院子动我的人。”她微微一笑,嗓音冰冷刺骨,“沉香。”
沉香点了点头,上前利落的给了布衣嬷嬷一巴掌,直接将人打的翻了过去,栽在地上半天起不来:“四、四小姐,老奴是——”
不等她说完,沉香上前揪住她的衣领,干脆的给了她两巴掌,瞬间将布衣嬷嬷打的口吐鲜血,颤抖着身子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顾明绣淡淡道:“我让你出声了么。”
院中瞬间噤声,顾明绣的神情自若,淡淡道:“不论出了什么事,我还是顾府的嫡小姐,谁给你们的胆子欺到我头上来了。”
众人一时不敢说话,顾明绣抬步,下了阶梯停在布衣嬷嬷身旁。布衣嬷嬷浑身发抖,却是不敢说上一句话,正害怕间便听顾明绣淡声道:“规矩便是摆在这里,只是嬷嬷既然是奉了父亲的命令,那么我便不计较了。”
布衣嬷嬷哪敢说话,只是低着头一个劲的点头。
顾明绣淡声道:“走吧。”
布衣嬷嬷被打蒙了,一时不明白顾明绣这话的意思,伏在原地不敢动弹。
“不是说要我去跪祠堂么。嬷嬷不带路,是要我请么?”
布衣嬷嬷不由狠狠打了一个冷颤,连忙爬起来,却是不敢看顾明绣,弓着身子往前走:“不敢不敢,请四小姐跟老奴来。”
“别跟着,”顾明绣抬眸看向身后的三个丫鬟,淡淡道,“父亲是要罚我一人跪着,想必是不允许你们进去的,也不必惊动祖母,此刻祖母该睡了。你们照看好院子,该做什么做什么就是。”
缪兰急的要哭的模样,布衣嬷嬷的声音还带着几分颤音:“老爷说了,让四小姐一个人跪着,不许人陪。”
缪兰跟墨竹是顾府的丫鬟,沉香却不是。她上前走到顾明绣身后,轻声道:“奴婢跟着姑娘一起去,就在祠堂门口守着,姑娘也放心。”
沉香会武,顾明绣想了想,便点了点头。
布衣嬷嬷将顾明绣送到了祠堂门口便关上了门,压根不敢进去盯着顾明绣是不是真的跪一夜。这个四小姐着实让她害怕,不敢多言。
夜凉如水,长出高墙的枝丫斜斜横进了屋顶,影子模糊在地面,宛如鬼魅魍魉。一排排的烛火将祠堂照的通明,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
顾明绣安安静静的跪在祠堂中。
垂眸凝视着裙摆上的花纹,顾明绣伸手摩挲着花纹图案,面上不带一丝情绪。
她前一世也跪过祠堂,为的也是文会上的事情。只是那时顾老夫人对她不抱有期望,安离因为她私会的事情被气病,而顾离依跟顾景的生疏导致她在府中无人真心相待。
她跪了一个晚上,差点把命给跪丢了。
后来安离病入膏肓,她在佛前跪了一天一夜也没能把安离换回来。嫁给那个人之后,因他生病,她又在佛前祈福,不吃不喝跪足了三日。
对于顾明绣来说,跪祠堂不算什么大事。
她缓缓抬起头,漆黑的眸子淡淡的凝视着堂上的牌面,眼底没有半分敬畏之情。她只是漠然盯着那一处,面上带着几分淡淡的嘲意跟冷漠。像是千年寒冰下的孤莲,迫意逼人,杀意十足。
只是上一世她真心相待的那些人都不曾以真心回馈,甚至仇恨相视。这一世这些人仍无多少悔改之心,她如今跪在顾家的祖宗面前,希望这些人能够看清楚,这是顾府欠她的,欠她跟安离几人的。
祠堂周身空落落的,顾明绣垂眸缓缓将身子放松下来。
以她的身子现在要跪上一夜,必然是会出事的。顾明绣来之前服用了一颗丹药,稍稍缓和了病情。她的身子全然不比上一世,有时会甚至让她怀疑她究竟能在这一世走多久。
大约是重生归来的代价。
顾明绣轻轻叹了口气。有她护着,有沉香暗中盯着,这一世董清她们找不到对安离下手的机会,那么安离必然能够长久的活着。她让顾离依哄着顾景也走,只不过怕顾景同顾青元提前闹翻,甚至破坏她的计划。
顾明绣要用自己的命,让安离看清楚顾青元这个人。
视线浮出几点碎冰,转瞬即逝。她缓缓倾向一旁,以手撑住地面。长发散落到地上,指腹轻触地面,刺骨的凉意瞬间直漫心底。顾明绣抿唇,抬手捂住唇角轻轻咳了几声,血腥味涌上喉咙,她抿住唇,硬生生逼退。
烛火微微跳跃了一下,少女羸弱的身影缓缓向着一旁倒了下去。
斜里伸出一只手,稳稳接住她的身子。玄色大氅往旁旋飞,将顾明绣整个身子都拢在大氅之中。半跪着地上的少年将人全然拥在怀里,少女安安静静的靠在他的胸膛之上,远远看去二人之间亲密无间,宛如恋人。
摇曳的烛火映在少年的脸上,半边面具被照的透亮,半边藏在黑暗之中。向来含着笑意的眸中不带半分笑意,甚至噙着凌厉而冰冷的戾气,隐隐有些许嗜血的凉薄。
他淡声道:“出来。”
身后旋即无声出现了一个人,高挑的男子把手中提着的人往一旁一推,就地蹲在少年身旁,低着头不言不语。被推的人瞪了一眼男子,不情愿的摸出背在身上的药箱,蹲下身子给顾明绣把脉,目光落在顾明绣身上时乐了乐:“主子,你哪儿找来的病西施?”
抬眸触及到少年没有半分笑意的视线,年轻人打了个冷颤,赶紧低头看病。
他下意识的蹙起了眉头,少年已经冷声询问:“如何?”
年轻人低头把东西收了起来,在药箱里翻出一个白净的小瓷瓶,从里头倒出两颗药丸小心翼翼的喂给顾明绣,嘱咐道:“入口即化,别担心。”
顿了顿,他带着几分探究看向顾明绣。
“主子,我要是说,这位姑娘已经是个死人…..你信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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