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
院外依稀有侍卫巡逻的脚步声,伴随着窸窸窣窣的窃窃私语,从围墙处飘着传向了远处,又很快被训斥声给止住,脚步声便加快着退了下去。晚风清清,带着几分寒意,枝叶落在了肌肤,便也携来阵阵冷意。
几片落叶飞着飞着,落到了她素白的长裙之上。
顾明绣望着桌上的书卷微微发了会儿呆,便有些许看不下去上头的字。她沉吟片刻,便收了书卷微微叹了一声。桌上的茶水已经冷却,顾明绣抬手才摸到杯子便收回了手,颇有些茫然的望了望寂静的夜色。
她独身一人坐在后院的石凳上,半懒弯了身子,趴在自己的臂弯之中。身侧便是盈盈一池,池水被风吹皱,偶尔遥遥传来一声轻轻的石子落水声。桌上点了一盏明灯,四周亦挂了几盏灯孔,在夜色中明亮了一角。
两片落叶飞到了裙摆上,又被吹落飞到她的鞋边。顾明绣望了会儿,便弯下身子去捡脚边的落叶,待她刚刚将落叶捡起来,才堪堪直起身子,便见面前多了个人。
青年身上携来几分重露凉意,有些许匆匆之迹,然他眉眼清俊,眼底含着几丝一如往常的顽劣与戏谑。锦衣青年抬手斟了杯茶,慢条斯理的瞧着她,含笑询问:“那么晚了还不歇息,莫不是在等本王?”
“你从宫中来的。”顾明绣见他斟茶,只是伸手将他的动作挡了下来,阻止人意欲喝茶的动作,淡淡下了判断,“墨竹。”
“是,姑娘。”远在月门之外的墨竹闻见顾明绣的声音,便极快的应了一声。少顷,她便端着热好的茶水走了过来,将桌上的茶水尽数换了后才低着头又退了下去。
沈淮扬眉,意味深长的看着抬手为他斟茶的姑娘,含笑瞧着她,嗓音微微柔了几分:“是,才同皇兄商议完毕,便闻见沉香传信,知晓你在等我。”他等着顾明绣将茶水推过来,这才漫不经心的端起茶水,提醒她道,“夜深风寒,你不该在院子等我。”
安静的望着沈淮将茶水饮下,顾明绣这才摇首,淡淡道:“我不放心。屋内有些闷,不若在外头吹吹风静一静,才好上一些。”
夜风将紫衣姑娘的鬓发吹动,遥遥着,拂过她漆黑的眸色。
沈淮敛去了眸底的几分顽劣,将小巧的茶杯拿在手中把玩,这才缓缓开口:“皇兄震怒,消息虽然未曾传开,但是安将军几人已经被扣押天牢。”观察着顾明绣的神色,沈淮又补上一句,“证据都摆在皇兄面前,铁证如山,没有安将军解释的余地。”
眼底带着几分不安,顾明绣垂眸片刻,淡声道:“理由呢。”
“谋逆。”沈淮将手中的杯子放了下去,而后抬眼认真去看顾明绣,他眼底带着几分沉沉之色,语气也淡淡的,“安将军在荆周曾经训过一支民兵,却不曾编入军中,也不曾提交过文书;画舫失职,且查出是安将军手下之人里应外合,有密信为证。”
顾明绣不加犹豫:“这不可能。”
“证据都已经放在了面前,哪里还有什么可不可能。”沈淮扬眉,指骨轻叩,敲了敲桌面淡淡道,“小绣儿,帝王多疑,你该明白这个道理。”
青年语气清冷,一双漆黑眸色比这夜色还要寒冷几分。
顾明绣同他对视片刻,忽而定定出声:“沈淮,你再敢拿此事同我玩笑,我便要生气了。”她的语气十足淡定,连带着整个人都微微放松了下来。在她的话语刚刚说完,面前的青年登时扬眉,眼底的顽劣便又转了回来。
低低笑了一声,沈淮问她:“怎么知道我是在唬你的。”
顾明绣却不理他,只是蹙眉问他:“所以.....是外祖父跟陛下设下的一个圈套?”
“真是聪明。”沈淮颔首,扬唇一笑,眼底浮出几分冰冷的凉意,“宋煊联合了沈旸以及朝中诸多大臣,参了安将军一本,殊不知安将军就在后头听着呢。他们说的越是言辞凿凿,皇兄心中便是越发不耐烦他们,倒是让他们以为还真的能够除了将军府。”
多看了一眼顾明绣,沈淮提醒她道:“近日不要出门,宋煊怕是暗地要做些什么准备,我们须得好生小心。”
“我哪里还能出这个大门。”顾明绣学着他的模样扬眉,语气淡淡的,“我现下可是‘罪犯’,若是敢不要命的走出这个府邸,指不准便要被当场就地正法。”
紫衣姑娘眉眼淡淡的,偏生语气十分一本之正经,教人看了不免有几分发笑。
“小绣儿,记住你的身份。你是未来的萧王妃,没有本王允许,谁敢斩你?”青年低低笑了一声,从容凑上前抬手覆在她的手背之上,语气便有些不满意:“你身子不好,莫要在风口处等我。日后同沉香说一声,在屋内等我就是。”
“最多三日内,宋煊怕是就要沉不住气了。”沈淮眼底带笑,漆黑的眸色含着几分遗憾,“可惜了,原以为他跟沈旸能掀出什么有趣的风浪,远远没有边界那些异族来的有意思,倒是真教本王失望。”
青年的手掌温热宽大,将她的整个手掌包围起来。顾明绣抽了抽,没有抽动,便也不再理会沈淮的‘流氓’行径,只是摇首道:“此事不急,须得从长计议。沈旸如今权势全然不如往昔,难保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此刻若是同宋国闹翻.....怕是不妥。”
“皇兄迟早会废了这个太子,只是一时找不出什么好的由头罢了。”沈淮淡声道,“沈旸若是聪明点,就该知晓现下乖一些才是上策。”
“若是废太子,皇后跟丞相怕是不大好对付。”顾明绣轻轻蹙眉,提醒他道,“若是在此刻跟宋国开战,沈旸又有所动静,废与不废,丞相都未必会轻易罢休。朝中乱未平,不利于跟宋国开战。”
“无外乎是仗着皇后罢了。”沈淮冷笑一声,语气冷冷的,没有半分情谊,“真是可惜了,既然不懂得收敛,那么这个皇后废不废,都是全凭皇兄的一念之间。最是无情帝王家,张家人得意太久,怕是忘了。”
说完这句话,沈淮顿了顿,又转首安抚顾明绣道:“我随意说着的,无情是皇兄会干出来的事情,我绝对不会那么对你的,小绣儿。”对上紫衣姑娘漆黑而沉静的眸色,沈淮顿了顿,忽而扬唇笑了,“小绣儿,你想做皇后么。”
顾明绣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厌倦:“我不想,也不愿。”
凤命加身,母仪天下,是多少人家可望而不可求的东西。顾明绣上一世经历过了,也厌倦了,不想再同所谓的高位有什么关系。若是旁人听了,自然不信,也会想要去探究几分。
可是听的人是沈淮,他知晓也明白。
所以他只是静了静,淡淡笑了笑:“好,左右同我们也没什么关系,我随意问一问罢了。”
“你小心些,将军府内的内应尚未除去,顾长歌的人倒是不必太过担心,沈旸在这里埋下的人......你不必担心,只管顾好自己就是了。”沈淮望了望漆黑的夜色,叮嘱了几句,待顾明绣应了之后,才低低笑了一声,“小绣儿,乖乖的待在府中,等我办好事情,就来娶你。”
“将军府的人果然被扣押住了?”
“奴婢看的真真的,那将军府都被重兵把守,无一人能够出来,即便是那些送菜的也只能停在后门,那些人查的可严了。”明珠朝着顾长歌福了福身,低声告诉她,“听闻顾明绣有些生病,便是大夫也不让人请,急坏了墨竹那个丫鬟,险些跟御林军的人起了冲突。”
闻言,顾长歌不由得笑靥如花:“呵,他们也有今日!”想起之前将军府对顾青元的羞辱跟对顾府的欺压,顾长歌现下不由得觉得心情舒畅,便笑了笑,“那么其他的事情呢?萧王殿下有没有去看呢。”
“萧王殿下整日在锦衣卫中,或是往返宫内,尚未去过将军府。”明珠小心翼翼的答了一声,抬眸瞧了一眼顾长歌,低声道,“只是....只是听闻,萧王殿下跟顾明绣的婚期已经定了。”
随着“啪”的一声,对镜梳妆的顾长歌登时便将梳子拍在了桌上。她冷笑一声,眼底的喜悦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是漠然道:“将军府犯得是谋逆之罪,该是株连九族的!哪里来的什么婚期呢,呵,真是笑话!”
明珠只是福了福身,并不答话。
顾长歌倒也不需要她答话,起身便往一旁的书桌上走去,冷声道:“我现下写信,你替我去传给小茱,无论用什么办法,都必须传进去!若是半点机会都没有....呵,我倒是要看她的命有多硬。”
她说时有些咬牙切齿,恨不得将手中毛笔捏碎。
明珠没有抬头看,只是福了福身飞快应了一声:“是,奴婢知道了。”
(https://www.tbxsvv.cc/html/131/131074/31976978.html)
1秒记住官术网网:www.tbxsw.com.tbxsvv.cc.tbxsvv.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