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深秋的傍晚,一记重磅新闻从天而降,迅速席卷了北城豪贵圈与商界所有人的视线,众人皆震惊地、看着庭旭扔出来的最新消息:
城西那块封尘多年却价值千金的地,居然被扔出来高价拍卖了。
一片哗然。
也不怪他们觉得惊悚,因为北城这个圈子里的人都心知肚明,城西那块地,是当年明家落败,关家吞噬了它大半个商业版图后,收走的明氏旧址。
那里原是商业的中心,是当年北城最高的建筑,可是后来——
被关山月直接叫人碾为了平地。
有人说她胡闹,放着这么一片地皮沦为荒地,而当年的关山月一脸恣意加冷色说:
“关你屁事,我就喜欢在这块地上欣赏野草。”
所有人都知道,关山月这是在打明家的脸,是要将明家踩在脚底上践踏,可今天,关山月居然将这块早已荒废多年却价值千金的地给放出来拍卖——
这可就有点意思了。
一时之间,不止豪门和商圈,就连那些一向不在意这些生意事的贵妇和名媛小姐们都在私底下讨论得厉害,可她们讨论的重点却是:
最近所有人都知道了明嫣要跟关嘉昱订婚的消息,关山月这个时候出来拍卖明氏旧址,这是在公然打谁的脸呢?
还是说……是为了争夺庭旭而上演的家族争权戏码要拉开序幕了?
她们在背地里讨论猜测着,不得不说,虽然她们在私底下都视关山月如洪水猛兽且唾弃于关山月的高傲,可是在心底里,她们又确确实实地是羡慕。
不说以后如何,就关山月从小到大的短短二十几年的人生,就已经活得足够精彩了。
她们唾弃于关山月,但又确确实实的,想要成为她。
可外界的一切喧嚣,都丝毫没有影响到处在事件中心的当事人身上。
窗外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连绵不断,似乎是要缓慢地冲掉这座城市角落处的污秽,关山月倚着沙发,看着窗外的景,面色冷冷。
半个小时了。
关山月抬腕看了眼时间,眸色更暗,桌上的咖啡已然凉透,可关山月却一口都没碰过,心头隐隐地缠绕着烦躁。
她最讨厌下雨天,当年被绑架时的那天,昏暗无光的天空也是飘着这样连绵不断的雨。
雨水的味道微酸,似乎要混同泥土的腥气一起转入自己的每一寸肌理,铺天盖地的潮汽,是灰濛濛的蛛网织造出昼夜无明的世界。
正在关山月最后一丝耐性被耗光,站起身拎包就想直接去卫家找人的时候,包厢的门终于被推开——
来人依旧是一身白衬衫,上边挂着几道颜料未干的刷痕,他的视线跟正好站起来的关山月对上,只一瞬,卫京承反手关上们,受宠若惊般开腔:
“哟,关大小姐这是……想迎接我?”
关山月的眸色冷冷地砸了过去,她慢条斯理地将包放回原位,而后坐下,靠着沙发,冷笑着吐出两字:
“放屁。”
卫京承面上笑意不减,甚至更浓,他满不在乎地坐在关山月的对面,畅然地伸了个懒腰:
“本来还在专心画画,结果被人闯入强行拉来了这里——”
卫京承一顿,他睁眼,面上懒洋洋的,眸底却暗暗地浑浊一片,令人捉摸不透,半晌才续了一句:
“关大小姐,你的耐心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差呀。”
可关山月只定定地看人两秒,面上脸色不动半分,呵笑:
“半个小时——我还以为你终于淹死在颜料里了,啧,失望。”
四目相对,卫京承直起腰,笑着,说出的话却尾音三饶:“整个北城圈,都在你扔下的重磅新闻问情况而奔走着急——”
“关大小姐,这个时间……可比我预想的,还要早得多呢。”
其中时间二字被卫京承咬得重重。
关山月的目光逐渐转冷,她把玩着掌中的手机,垂下的睫压下一片晦暗,几乎是从喉间挤出的笑意:
“卫家前几天早上一开盘,股票几乎就跌穿了地心……”
一顿,关山月眼睫再抬,眸内却已然是一篇冷嗤,她慢悠悠地去续:
“卫京承,好手段啊。”
卫京承脸上笑意不减。
窗外的雨势好像越来越大了,雨水拍打在窗上,冷冰冰地动响,
“怎么比得上你呢……”半晌,卫京承才开腔,笑得轻轻,“城西那块地的拍卖消息一出,所有人都在揣测你的心思,我听说明家那位二小姐,可是跟你那位堂兄闹着……要退婚呢?”
关山月嗤笑出声。
“说来也奇怪呢,关山月。”卫京承慢条斯理地趴在桌子上,睁着那双丹凤眼去看人,似乎是想从人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来,“周氏,居然一点都没有。”
沉默半晌。
关山月掀起眼皮,那双眼里满满当当的,都只有一贯的睥睨与嘲意,她开口,一字一顿:
“卫京承,你猜,我现在想做些什么?”
卫京承笑开,他眨了眨眼,像是什么也不懂的模样:“什么?”
“我现在想回到那个夜晚……”关山月将眸中冷意尽数渡过,笑得渗人,“一定会选择让你被人捅死。”
卫京承眸底好似好那么一瞬间微晃,可只一瞬,就无影无踪,他直起腰,笑出了声:
“可是怎么办呢,关大小姐,这世上又没有后悔药吃——”
“所以,我可得感谢你当初,救了我一条狗命,你说,是吧?”
气氛被诡异地堆积到了临界点。
关山月捏紧拳头,眉梢被冰霜一寸寸覆盖,可还不等她说些什么,卫京承就又再度开腔,一口别扭的北城话: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他用最无害的表情,嘴里说着的全是全然不同的荒唐话:
“你英雄救美,我情不自禁以身相许,甚至为了你不惜回国,关山月,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感动吗?”
关山月冷眼看着人装腔作势,等卫京承用那口中西合璧的话语断断续续说完之后,关山月只冷笑一声,随手将手机扔在了桌面上,貌似不经意般,正中卫京承的手指。
疼痛在一瞬间席卷了卫京承左手的骨节,可他竟然纹丝不动,甚至笑出了声——
望向关山月的眼中,隐隐透露出了几分疯狂且炙热的意味。
他慢悠悠在关山月看变态一样的眼神中缩回手,揉搓着平时最为宝贵的指节,却没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
“啧,脾气越来越烈了。”
关山月眸色渐渐晦暗,半晌,只得一句:“当初就不应该救你。”
“可你偏偏救了。”卫京承掀起眼皮,一字一顿,“现在发现救错人,会不会太晚了?”
关山月冷眼。
“我山高水远地回来这一趟,可不只是为了做自己的事呢。”卫京承兀地起身,跨一大步往关山月沙发的扶手上一坐,一气呵成,他垂眼,俯视着一脸冷色的关山月,“只是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快,就拉开了好戏的序幕。”
关山月掀起眼皮,而后慢悠悠地手握成拳,捏了捏自己的骨节。
咔咔作响。
“所以在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呢……”
卫京承抬手,像是想摸人的脸,却在看见关山月热身般的动作时一顿,卫京承脸上笑意更浓,他偏手,撩起了关山月掉落在颊边的发丝,眸底沾着不易察觉的、名为虔诚狂热般的意味:
“你跟周佞之间……到底又发生了什么?”
关山月看着他的动作,忍了又忍,才扯了个冷笑,她抬眼对上卫京承的双眼,几乎是气音般:
“卫京承——你到底什么时候死啊?”
卫京承将她满目冷讽尽收眼底,半晌,才笑着,站起了身,离人一丈远,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模样:
“你这么大费周章地找我来,不就是想问——关于周睿文的事情么?”
关山月面上讽意褪去。
半晌,她眯了眯眼,终于说出了今天的重点:
“他想杀你,也算你的仇人,所以我实在是好奇……卫京承,当年你为了他来阴我一道,到底有什么好处?”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固。
卫京承静静地看着关山月,宝箱灯光好暧昧,缠着关山月的眼睑、绕着她的指尖,道不清界限,不知过了多久,卫京承才慢慢地从那双眼里扯了出来,开口却答非所问,异常突兀:
“关山月,有没有人跟你说过……”
“你这双眼确实是你的大杀器,包括周佞在内的所有人心思都逃不过你这双眼,所以——”
“我可真荣幸啊,当年,能让你在我手上栽了一道。”
关山月眸前覆上了一片冰冷,似乎要将眼前的男人撕成碎片。
“所以,你拒绝我做什么呢?我们分明是棋逢对手,相见恨晚。”卫京承眨了眨眼,掩去了那一闪而过的晦暗,面上笑着,“明明我们才是——天生一对呀。”
关山月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跟着卫京承的尾音嗤笑出声,却没有丝毫笑意,她一字一顿地说:
“卫京承,我明明记得你是胃癌呀……怎么,现在癌细胞上脑,你脑瘫了?”
卫京承却半分怒气都没有,他只是笑着,笑得肆意,伸手点了点自己白得吓人的脸颊:
“想知道周睿文的事?可以——”
“来亲我一口,我就告诉你。”
跟着卫京承的话一同落下的,是关山月干净利落泼过去的那杯咖啡,咖色瞬间晕染开了那件白衬衫,夹杂着几抹颜料色彩,竟莫名有几分意味。
关山月慢条斯理地起身,她拎着包,抬眼看人,已然恢复了一派淡然从容,甚至扯出个笑:
“明年清明,我会去你坟前上香的,放心。”
说罢,她就嫌恶般挪开了自己的视线,踩着高跟鞋向外走去。
可身后只传来了一声低低的笑,关山月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只听卫京承笑得畅然,开口却是沾着炙热的狂,说出的话几乎让关山月在那一瞬间绷紧了脑内的弦——
“我不会这么快死的,关山月。”
“要是真有那么一天,我也会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到周佞的面前将你在加州的五年全都说出来——”
“我要看看,到底是周佞先发疯杀了我,还是他得知所有后,先因为悔恨没去找你而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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