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人参娃娃回去的一路,江落还在想着宿命人的事情。但走着走着,他就感觉袖口湿了。
低头一看,人参娃娃正可怜巴巴地拿着他的袖口在擦眼泪,不时偷偷看着他,一副等着江落发现它正在流泪的模样。
江落乐了,唇角挑起。但他铁石心肠,故意装成了没发现的样子。
人参娃娃急了,拉着他的袖子,奶声奶气道:“你能不能放我走呀?”
江落和善一笑:“不能。”
人参娃娃呜呜哭了,“可是你不放我走,我就要被吃掉了。”
江落也可怜地道:“可是我要是放你走,我就要被打断腿了。”
人参娃娃一愣,显然没想到竟然有人不吃这一套。
江落表情一变,嗤笑着弹了它一下,“小屁孩,装可怜在哥哥这里可行不通,想让别人放过你,光装可怜可还不够。”
小人参若有所思。
客厅里,在江落走后,冯厉便坐在了主位,看向江落的同学们,淡淡道:“说吧。”
闻人连道:“在您外出的时候,池尤又来找了江落。昨晚我们吃饭的时候,池尤公然现身。但昨晚的见面不是坏事,江落和池尤产生了分歧,江落快要醒悟过来了。”
冯厉面无波澜,他双手拇指摩挲了片刻,“他们见了几次?”
闻人连保守地道:“最多两次。”
他笑了笑,“江落成天和我们待在一起,要么执行学校的任务,要么待在学校里。人的行踪有迹可循,但鬼却神出鬼没,防不胜防。”
潜含义是告诉冯厉,都是池尤来找江落的,不关江落的事。
冯厉不知道信还是没信,他道:“你们既然来了天师府,那就在这住几天。明天天师府会开坛讲学,我会和你们学校打声招呼。”
闻人连几人对视了一眼。
除了昨晚被临时叫回家的祁野,和不方便来天师府的活死人死鬼,其余的人都在这。
卓仲秋大方笑着,主动道:“那就麻烦天师了。”
冯厉侧头道:“无度,你去给他们安排房间。”
很快,客厅中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冯厉闭着眼睛,耐心等了片刻,便听到了江落的脚步声。
“先生,”江落道,“师祖不要成精的人参娃娃。”
冯厉呼吸浅浅,缓缓道:“等你师兄回来,让他再拿一根送过去。”
“至于这根……”
他话还没说话,就听见小人参脆生生地道:“爸爸!”
冯厉和江落俱是一愣,他们看向小人参。只见小人参贴着江落的手指,怆然欲泣地道:“爸爸,你要保护我呀。”
这学得够快的。
江落眼角一抽,冯厉好似笑了一声,道:“这根人参,你先养着。”
江落:“……是。”
等江落应下后,冯厉才道:“你的保命符生效了。”
江落点点头,虚心请教:“师父,这保命符是个什么东西,竟然可以让我瞬息移动到天师府里?”
“这是天师府每个嫡出弟子都有的符,由每任天师亲自写下。当你觉得万分危急时,保命符便会发生作用,”冯厉起身,缓步走到木柜前,从里面拿出一道柳条枝,“每个弟子只有那么一道。”
江落看着他手里的柳条,眼皮跳了跳,“先生?”
冯厉侧头,锐利的眼神扫向他,“我跟你说过,如果让我再看到你和邪祟见面,我就会打断你的腿。”
江落委屈地道:“您出门在外,我被邪祟找上门的时候,没法找到您。”
冯厉还没说话,江落就低落地道:“我认清他是什么样的人了……但他却不让我走。危机关头的时候,保命符这才被激发。”
“先生,”江落擦了擦眼泪,“我彻底清醒了,您之前都是为了我好,我认清池尤了,以后再也不会被他迷惑了。”
“……”冯厉扔了柳条道:“你明白就好。”
江落刚刚露出一个笑,就听冯厉继续道:“但他来找你,你却没有主动告诉我,这还是犯了错。其他的罢了,你去禁闭室思过一天。”
江落先前碍于深情人设,不好主动朝冯厉告状。便暗示了闻人连告诉冯厉,但没想到,冯厉比他想得还要严厉,不用断腿了,却又来了一个禁闭室。
这样细节无比的错处也要被揪着不放,被严格管制的感觉,让江落很不喜欢。
江落低着头,“我知道了。”
禁闭室在天师府中最偏僻的角落里,很少有人前来。
江落没有来过这里,还是周无度送他过来的。周无度同情他道:“先生让你在禁闭室待多久?”
江落慢吞吞道:“一天。”
“一天?小意思,”周无度道,“我们师兄弟几个都被先生关过禁闭。说是禁闭室,其实更像是个静室。只不过没有网络没有书籍,打发时间只能靠发呆和打坐,除了无聊之外,其他倒是还好。上厕所和洗澡的地方一样不缺,你安心待着,等明天早上,我再来接你。”
他说着,江落听着。江落一路就这么抱着床褥跟着他来到了禁闭室。
禁闭室的布置更像是监狱牢笼。铁门在走廊两侧,周无度果然对这里很熟悉,很快便给他找到了一间阳光好透气好的房间,将怀里的东西放下后,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你的朋友我给你照顾好。你在这里练练符箓写写字,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江落打量着房间内部,颔首道:“多谢师兄。”
周无度走之前还给他留下了一袋麻辣鸡爪,铁门一关,这里只剩下江落一个人。
房内简陋,只有一张床和一套桌椅。靠墙上方有一道小小的窗口,阳光从中投入,浮尘在金光中闪现。
江落将床铺铺好,去看了看卫生间。卫生间很小,但还算干净。
小人参从床铺里爬了出来,它趁着江落不注意往墙上爬去,差点从窗口逃走时,被江落一把抓住。
江落冷笑两声,“我的好儿子,现在跑什么?”
小人参哇哇大叫,江落将它丢到书桌柜子里关上。往床上一躺,准备睡个觉。
一觉醒来,窗外正盛的阳光已经变为了暖金色,江落估摸着已经下午四点往后了。
晚饭的时候,他的朋友们来了一趟。对他表示唏嘘心疼和幸灾乐祸外,还贴心地送上了纯净水和晚饭。
闻人连很是愧疚,他低声道:“江落,对不起。是我把你和池尤见面的事情告诉天师的。”
江落毫不计较地道:“没关系,你也是为了我好。”
闻人连叹气,他没想到他将江落说得那么无辜也没有逃过冯厉的责罚。这些大家族,规矩总是这么多。
“你要我帮忙拿来的东西,我给你拿来了。”闻人连道,“只是禁闭室不让带太多东西过来,我放在了你的房间里。”
江落跟他道了谢。
他们在禁闭室门外陪了江落半个小时,就被守着禁闭室的弟子请了出去。禁闭室重新变得寂静,天色渐暗,江落写了几张符,又睡了一觉。
他正在浅眠中,书桌抽屉里的东西却待不住了。江落眼睛睁开一条缝,看着小人参从书桌里爬出,从铁门下方的透气栏杆处跑了出去。
江落重新合起眼,他并不担心人参娃娃会跑掉。
夜里,禁闭室外面的大门已经上了锁,人参娃娃再怎么跑,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他优哉游哉地打算继续睡觉,但门外突然传来一道撞击,人参娃娃大哭着从透气栏杆里栽了进来,手脚并用地跑到床边,飞速抓着床单爬到了江落的怀里瑟瑟发抖,“外面有鬼!”
小人参不知道去了哪,弄了一身的黑色脏污。江落嫌弃地将它扔在一旁,漫不经心地道:“天师府里怎么会有鬼。”
小人参瑟瑟发抖,眼里的泪跟尿床一样染湿了江落的一块被单。江落面无表情地拎着它到了浴室,将它放在洗手台中清洗。
黑泥被洗去,但江落发现冲洗过这人参的水竟然变成了微微的淡黄色。
有点像人参茶。
人参娃娃止住哭声,小声道:“你不喝吗?”
江落道:“喝什么?”
人参娃娃理所当然地道:“我的洗澡水啊。”
“……”江落把人参娃娃埋进了水里。
人参娃娃重新浮出水面,看着江落将一洗手台的水放走,露出一脸无比心疼的表情。
洗干净了人参娃娃后,江落就看到人参娃娃背上的一个牙印。他皱皱眉,“你被咬了?”
人参娃娃打了个寒颤,“这里有鬼,她想要吃我!”
不可能。
哪怕是池尤这个恶鬼,也只是用俯身的方式控制了乔师兄。有什么鬼能这么胆大妄为地在天师府内闹腾?
好似看出了江落的不信,人参娃娃大声道:“真的有鬼,还是个女鬼!她被关在地底下,我掉下去的时候,被她一把抓住,她的指甲好长,嘴里好臭,差点就把我咬成了两半。”
江落挑眉:“地底下?”
他还不知道禁闭室还有个地底下。
江落来了兴趣了,他抱着人参娃娃走到门边,从上方的透气栏杆里往外看去。
走廊中一片黑暗,甚至寂静无声。整个禁闭室中,只有他的这间房亮着灯。
这个时间段,被关在这里的只有江落一个人。
江落轻声道:“你在哪里掉到地下的?嘘,小声。”
人参娃娃捂着嘴,伸出长着须须的手,指了指走廊尽头。
江落又问:“那你被她抓住之后,怎么逃出来的?”
“女鬼被锁住了,”人参娃娃小声道,“我一脚蹬在她的脸上,踩着她的脸跳出来了。”
说得煞有其事,江落想了想,突然动了动阴阳环。
一只金色老鼠如风一般往走廊尽头奔去,很快又跑了回来,一个劲地摇着头。
人参娃娃被老鼠吓得直钻江落怀里。
江落将它揪出来,弹了下人参娃娃的脑门,懒洋洋地道:“小孩子说谎话,是要被大人煮了吃的。”
人参娃娃大哭道:“我真的没有说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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