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环有四个作用。
一动辨方位,二动辨吉凶,三动辨阴阳,四动引幽魂。
如果真的有鬼存在,阴阳环不可能察觉不到。
但小人参的模样也不像是说谎,江落思索了片刻,想到了最后一个可能。
底下关着的不是女鬼,而是一个女人。
啧,江落的兴趣彻底升起来了。
奈何房门被锁,江落强行出去的话明天一定会被发现。他并不想在这个关头再被冯厉责罚,于是抱着人参娃娃上了床,敷衍地道:“是是是,底下有鬼。等明天天亮再过去看一看。”
人参娃娃分外赞同,也不敢再偷跑,趴在江落身边跟着睡着了。
这一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第二天一早,周无度便带着闻人连几人来接江落。江落把人参娃娃交给了周无度,“无度师兄,以后这根人参就交给你养了。”
周无度眼睛瞪大,喜不自禁,“真的?”
“真的。”江落真诚地点头。
他可一点儿都不喜欢带孩子。
人参娃娃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胖乎乎的手脚胡乱扑腾,“你竟然把我交给别人去养,我可是人参精!”
“对对对,你是人参精,”周无度笑得见牙不见眼,“你就是个小祖宗。”
“呜呜呜,”人参娃娃对江落有了雏鸟反应,它滚着眼泪,“我要爸爸。”
奈何黑发青年浑然不理,专心收拾着床铺。
整理好东西后,一行人出了禁闭室的大门。江落想起人参娃娃说过的话,借口有东西忘了拿,独自返回了禁闭室。
走廊尽头,灯光照不到这处,略显昏暗阴沉。江落没有耽误时间,他在地面上搜寻着,打眼一看什么都看不出来。
江落想了想人参娃娃的大小,他耐心地一寸寸找着,没在地上发现什么,却在墙角处发现了一个通风管道口。
管道口的粗细程度正好能让一个小人参走进去。
江落往里面看看,里面是一个圆形管道。大小让他来爬有些勉强,但也可以。
江落正想要将通风管道口给拆下来,后方就有人喊道:“江落,快点!”
江落动作一顿,只能放弃,他不甘心地用手电筒照了照里面,几点黄色的人参汁液滴在了地上。小人参精果然是从这里逃出来的,通风管道的下面还有另外一处关人的地方。
江落在心里吹了声口哨。
冯厉严肃正经,老天师慈祥可亲。这天师府里,还藏了什么秘密?
冯厉那无情无欲的模样底下,不会还藏着什么变态的癖好吧?
他压着挠心的好奇痒意,起身拍落身上的灰尘,跑了出门。
天师府今日要开坛讲学。
一大早,赶来天师府的人便有很多。
开坛讲学的地点定在开阔的体术训练场上,周无度几人这么早来接江落,就是为了带他去听讲学。
路上,周无度科普道:“每年天师府都会有两到三次的讲学,讲学的人要么是老天师,要么是老天师其他的嫡传弟子。咱们先生从来没去讲过。上一次讲学的人正是先生的师兄,咱们的二师叔。”
“今天讲学的是谁?”江落问道。
“应当是老天师,”周无度看看左右,小声道,“老天师可喜欢做人老师了。”
一行人到达训练场的时候,人已经坐得满满当当。各个都是盘腿坐在垫子上,一副期待无比的模样。
天师府的弟子站在周围,将地方让给了远道而来的客人。在周围站着的,还有六大家族的一些长者和其他人员。
过了一会儿,冯厉便带着王三叹走了过来,江落告别朋友,和周无度上去见冯厉。冯厉淡淡颔首,看了一圈,皱眉,“老天师还没来?”
弟子们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不止老天师,你们的几个师叔也没有到。”冯厉的声音有些不悦,“你们去老天师那,将所有的客人都给请来。”
师兄弟三个人连忙赶往老天师的住处。进门后,王三叹道:“我去找老天师,你们去找师叔师伯,咱们得快一点了,先生最不喜欢别人迟到。”
江落和周无度往其他人的地方走去,江落问道:“无度师兄,先生和老天师是亲父子关系吗?”
“不是,”周无度摇头道,“不过先生是老天师养大的,如果按亲缘关系的辈分算,先生是老天师亲妹妹的儿子,是老天师的外甥。”
外甥啊。
江落眯了眯眼,“那先生的母亲呢?自从我拜师之后,好像就没见过先生的父母。”
周无度脸色一变,朝他“嘘”了一声,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周围,瞧见没人之后才松了口气,擦了擦头顶的虚汗,“江落,你可别在别人面前说这话。先生和老天师最忌讳别人提起先生的父母,我们也不知道先生的父母在哪,这件事是天师府的禁忌。”
他说完还打了个寒颤,可见是被怕得很了。
江落笑眯眯地道:“我知道了,谢谢师兄提醒。”
客人们住的地方有两个。江落和周无度一人一边,江落往西边的房屋走去,正好有个人迎面走了过来。
江落快步走了上去,但走近了一看,发现这个人正是昨天和老天师喝茶的宿命人。
宿命人也看到了他。
远远看去,宿命人肩头发上好似披着一层白雪,白雪将他的眉毛、睫毛也染成了白色。但那只是宿命人的发色而已。
宿命人身后的背景明明是一片绿意,但他本人却好似刚从雪山走下,倒有些像白化病人。
江落的速度慢了下来,宿命人走到他的身前,一双好似已过百岁的目光温和地看着他,“小友来这里做什么?”
真是奇怪,明明长得年轻极了,但却是一副长辈之态。
江落笑着道:“先生请老天师府的客人前往前方听学。”
宿命人了然地点点头,温柔地道:“那就走吧。”
江落道:“我还得再去找其他的客人。”
宿命人突然笑了,他道:“这里只住了我一个人。”
江落一愣,便带着宿命人一个人往回走去。
走到半路时,旁边的一颗树上掉下了一只鸟。宿命人脚步一拐,走到树下将小鸟捧起来,小鸟翅膀受伤,正在哀鸣着。
宿命人用符纸耐心十足地裹住小鸟的断翅,小鸟却还在不断鸣叫,叫声越来越凄厉愤怒。
宿命人抬头一看,树上有斑斑点点的血迹,他顺着血迹走到了树的另一侧,在树下看到一只摔死的幼鸟。
“原来是幼鸟死亡,母亲伤心欲绝。”宿命人悲悯地叹口气,指腹轻轻拂过鸟羽,“也是可怜。”
江落看人精准,他此刻看着宿命人,能看出来宿命人是真正在为一只鸟伤心。
他悲天悯人仿若容纳众生,不含一丝半点虚假。
江落唏嘘一声,和池尤的伪善完全是两个极端。
但在下一秒,宿命人却掐住了小鸟的脖子,手中缓慢而平静地收紧。
小鸟的叫声逐渐高亢,挣扎无果后,最终归于无声。
江落震惊地看着他。
宿命人察觉到了他的眼神,他朝着江落看去,困惑道:“怎么了?”
江落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鸟,一言难尽,“你为什么杀了它。”
宿命人道:“这不是杀。”
他笑了笑,眼神仍是那样充满着纯粹的善意,“它太过痛苦,我只是帮助它脱离了这种痛苦而已。”
他回答得太过理所当然,江落反倒说不出话了。
但宿命人并不需要江落的回答,他将鸟母亲和摔死的幼鸟埋在了树下,便抬步道:“走吧。”
江落还被刚刚那一幕给震得不想说话,宿命人却主动和他道:“你的师祖很看好你。”
“是吗?”江落假笑,“谢谢师祖看得起。”
“你是个好孩子,”宿命人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江落,轻声道,“总有一天,你会名声大噪。”
江落被他看着,却想起了那只被他捏死的鸟。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不怀一点恶意地剥夺一个生命呢?
半晌后,他笑道:“您谬赞。”
天师府,书房内。
这里正坐着三个人。
冯厉面无表情道:“所以你们怀疑我的弟子被恶鬼附身了?”
池中业背后起了一层虚汗,他率先撇清关系,“可不是我说的,是祁庸说的。”
祁野的父亲祁庸连忙道,“那是我之前的一个想法,但池老哥说得对,江落就在您的眼皮底下,也不可能会被附身。但我那里的元天珠丢了,祁野昨晚又经历了一场车祸……”
他声音发抖,“要不是有护身符,他可就死了啊!祁野告诉我了,昨晚他见到了化身厉鬼的池尤,池尤威胁了他,才会发生这起车祸,冯天师,我真的害怕池尤会再对祁家人做些什么!”
冯厉转着手上的玉扳指,慢条斯理道:“池尤为什么会对祁家动手?”
祁父和池中业对视一眼。
天师府没有参与他们害死池尤一事,老天师怕是没有告诉冯厉此事的真相。
那他们就更不可能说出真话了。
池中业神色一正,压低声道:“不知道天师有没有见过池尤的灵魂?”
“见过,”冯厉多说了一句,“他不可小觑。”
池中业声音更低,“您应当也瞧出来了,池尤的怨气极重。”
冯厉瞧出来了。
在看到池尤的第一眼,冯厉就注意到了那股强大的怨气。
“那样怨气浓重的恶鬼,若是炼化,法力无边,”池中业道,“别人都说池家最厉害的是傀儡之术,其实不然,最厉害的应该是炼魂之术,毕竟连死人的魂都可以炼化……只要冯天师答应和我们合作,我们池家必定将池尤的魂炼成您的式神,或者炼成您的武器。”
跟冯厉这个男人提条件,必然要把好处摆出来。
冯厉看过这两人,问道:“你们想要什么。”
池中业连忙道:“我们也不需要您做什么。按您所说,您的弟子江落已经和池尤分开了,但池尤却对江落纠缠不放……全国这十二所高校,第一次期中考快来了。我们只是想在白桦大学的期中考上动些手脚,把您的徒儿当做诱饵,在期中考上将池尤捉住……您怎么看?”
祁父补充道:“您放心,我们绝对不会让您的徒弟受伤。”
冯厉陷入了思索。
良久,他颔首,然后端起茶,表示送客。
祁父二人很有眼力见地告辞离开,等远离天师府够远后,池中业问道:“你打算怎么利用江落抓住池尤?”
祁父脸色冷下,“你还真想让江落活着回来?你忘了他曾经说的要为池尤报仇的话了吗?”
池中业畏惧冯厉,他忐忑难安地道:“但他不是和池尤疏远了吗?”
“谁知道是真是假,”祁父乌云罩顶,他沉着脸道,“最保险的结果,就是让他们有来无回,一起死在期中考核里。”
“那宿命人?”
“宿命人二十七年没有下山了,”祁父像是怕惊动什么似的,他低声道,“自从池尤出生后,他就一直待在长白山上,直到池尤死后,这几个月才见他下了山。”
“为了玄学界的未来,多牺牲几个人,想必宿命人也会谅解我们。”
讲学结束后,江落和朋友们在天师府住了一夜,第二天就回了学校。
江落回校第一件事就是去看自己布置的陷阱,却只在茶几上看到了神像心脏和一枚红宝石玫瑰别针。
神像心脏上有焦黑痕迹,看样子这套陷阱就让池尤废了一只手。
江落兴致缺缺,他将东西收好。至于那一枚玫瑰别针,他每看到一次,就会想起来巷口那次危险至极的交锋。江落直接把别针扔进了湖里。
池尤这要是还能找到,他彻底服气。
之后,江落好好地休息了两周。两周之后,便到了期中考试的时间。
全国十二所高校的期中考试时间同步进行,但却是不同地点不同难度。徐院长将信息交给他们的时候,江落发现下一关的地点竟然是一艘豪华的海上游轮。
游轮名叫安戈尼塞号,下方有它的图片。它的外表美观宏达,像是一位漂亮奢侈的贵族小姐,足够美丽迷人。
“能够上安戈尼塞号游轮的只有三种人,”徐院长伸出手指,道,“一种是船员,另外两种则是平民和富豪。你们需要扮演的就是平民和富豪,不引人怀疑地加入这场航海旅游之中,完成这次考核。这次任务的目的是调查一种奇怪的鱼。”
“奇怪的鱼?”
徐院长道:“对,一种叫血鳗鱼的鱼。”
“经过调查,这艘游轮每年都会在这个时间段前往加勒比海深处,偏离航海路线几英里,那里已经到了公海。没人知道轮船上发生了什么,但每一次回来之后,船上都会死亡许多人。但即便如此,第二年的轮船航行时,还是有数不胜数的人奔赴这艘轮船。”
“更古怪的是,每一个上船下船的人,都对此行的目的闭口不言。我们耗费了许多功夫,才知道他们是去找一种叫‘血鳗鱼’的鱼类。”
徐院长严肃地道:“祁野受伤了,他无法参加这次考核。我们弄来了八张船票,希望你们能完成任务,成功归来。”
“当然,船票不是用你们的真实信息购买的。你们从登船开始,就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船票之中,有两张富人船票,六张平民船票,由你们抽签选择。”
江落随意抽了一张,翻过来一看,是一张富人船票。
他的假身份名叫“钟卫”,江落将身份资料卡看完,不由挑了挑眉。
“钟卫”是个出手阔绰的花花公子,长相出挑,风流任性,胆大妄为。这设定江落喜欢。
另一个张富人船票也被抽了出来,正是穷苦人家葛祝。葛祝捧着富人船票的手微微颤抖,惊喜流泪,哽咽道:“没想到我也有这么一天!”
卓仲秋啧啧感叹,拍了拍他的肩:“我们上船之后就靠着你和江落救济了。”
徐院长笑着看他们闹腾了一会,拍了拍手,“行了行了,都注意点。安戈尼塞号登船十分严格,会对每一位客人从头发丝检查到牙齿的程度,你们要做好准备,不要露馅。”
“最重要的是,”徐院长哈哈笑了,“要注意好安全。”
几个人笑嘻嘻地同意,“院长您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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