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很多年后, 贝莱尔回忆起这一场“学院大比”的时候，总会先掐指点燃一支雪茄, 深沉地吸一口, 再仰面缓缓吐出烟雾。
依然英俊的红发青年长久地停留在了这样二十多岁的外貌状态，很显然，这是他对自己最满意的形态。
那一场战争后, 整个魔迪安大陆的势力都被大洗牌, 引狼入室的特纳大区被抹去，其领土也被周边的几个大区分割占领, 在一番鏖战以后, 原海加尔大区占领了原特纳大区接近三分之二的领土, 并且获得了原本的神祇封印之地荆棘雾地的统治权。
至此, 海加尔大区无疑成为了整个魔迪安大陆最强大的统治区, 而海加尔公爵并没有让自己的任何一位血裔承爵, 而是出乎所有人预料，却也在所有人预料之中地将爵位传给了那位在奠定了如今海加尔大区、乃至整个魔迪安大陆基础的那场战役中，大放光彩的红发少年。
贝莱尔·布里奇斯。
经历过那一场战争的人不会忘记是谁给予了他们第一代叶米尔枪, 不会忘记是谁用火焰包裹着高速旋转的弹头, 在战场上造成了声势浩大的炸裂型震撼效果, 更不会忘记欧斯卡纳人在叶米尔枪下不堪一击的狼狈。
许多参战过的老兵在过后许多年的谈资更是来源于此。
战后的几十年甚至更长时间里, 魔迪安大陆的许多酒馆里都飘荡着这样的声音：
“想当年那一战, 老子我手握叶米尔枪，上面每天只发十枚子弹, 那哪里是普通的十枚子弹, 那就是稳准狠的十具欧斯卡纳人的尸体啊, 哈哈哈哈哈，兄弟们可都珍惜得很！谁要是没射.中, 或者一击没有爆.头，私底下可都是要被嘲笑的！”
“嗐，说的好像谁没上过战场似的！想当年，老子可是神枪手，弹无虚发！你们现在的叶米尔枪都是第十八代了，当年我们第一代，那声音，那质感，那震撼，啧啧，你们这群没见过血与火的小年轻啊，到底是没有经过这种历练，还稚嫩得很啊！”
又或者：
“我老爹昨晚喝醉了，又在家里开始摆他当年芝麻绿豆大小的那点儿事了，我都从小听到大了，耳朵都长茧子了。”
“哎哟，谁家不是呢？
别说家里了，你听听，那边那桌不是又开始了吗？
咱还能咋办，听着呗。”
在最初发现了神魔之门竟然并没有在欧斯卡纳人退走后关闭的时候，魔迪安人也曾经有那么一瞬间的迷惘。
但战争并没有时间让他们思考更多，而是飞快地投入了家园保卫和反击的战争中。
凭借着碾压般优势的大批叶米尔枪投入战场，贝莱尔·布里奇斯的大名扬于战场的同时，所有人都还记住了另一个名字。
那是叶米尔枪的发明者。
维吉尼娅·纳米尔。
这位曾经不被所有人理解的蒸汽工坊的天才少女终于大放光彩，而纳米尔大区也从而名气大盛。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维吉尼娅·纳米尔明明以大区之名为姓氏，显然是属于纳米尔公爵府的直系血亲，然而纳米尔大区却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拥有这样的武器，但很显然，在得知消息后，纳米尔公爵迅速重新重视起了这个曾经不受他宠爱的女儿，真正意识到了她的价值，并且以公爵之位为筹码，想要接她回来。
结果转眼间，纳米尔公爵就得到消息，无论是战士协会还是魔法师协会，两边都不想放人，甚至知识与智慧之神都被这样改变历史的武器而降下了神启，维吉尼娅早就不是他印象中的那个落魄女儿了，而是即将接任全魔迪安大陆蒸汽工坊、接任知识与智慧之神神殿大祭司之位的维吉尼娅准祭司。
当初的维吉尼娅他爱答不理，如今的维吉尼娅，他妈的，他高攀不起。
纳米尔公爵心态崩了。
消息灵通的贝莱尔当然早就知道了纳米尔公爵的心思，在充分征求了维吉尼娅的意见后，库存过分充足的贝莱尔笑眯眯地与纳米尔公爵谈了一笔有关叶米尔枪的大宗交易。
交易的消息自然瞒不过其他大区，于是订单和各种优厚条件接踵而至。
其实也并不是只能与贝莱尔这边交易，按理来说阿加曼德那边也是有叶米尔枪的存在的，但是各个大区自然都有自己的渠道，大家早就拿到了两边不同的叶米尔枪，并且做了各种对比。
然后区别就一目了然地显现出来了。
最终所有大区都一致认为，海加尔大区这边的货比阿加曼德的明显要原汁原味不少，甚至有消息灵通的人早就得知了这叶米尔枪的来龙去脉。
有图纸、有授权在某种程度上，比起仿制到底还是要值得信任多了，更何况，两边的开价也差不多。
傻子才买翻版。
退一万步讲，阿加曼德自由城邦是出了名的中立城市，买卖交易就仅仅停留在交易层面。
但如果是和贝莱尔这边进行交易，那么还能与海加尔大区达成某种秘密合作协议，同样的价格，自然是与贝莱尔交易更加靠谱。
纵使是后来已经坐拥魔迪安大陆第一大区，贝莱尔在回忆到当时的盛况是，也还是经不住留恋地吐出了一口眼圈。
“没有什么生意比起战争财更快。”
贝莱尔弹了弹烟灰，幽幽道：“我以为我见过足够多的钱，直到我发现那样巨额的财富让伽莱都震惊了。
你们懂得有人跪着求你收下金山银山是什么感受吗？
不是我想敛财，实在是……实力让我无法低调。
当然不是独吞，该有的比例份额每季度都会清算一次，按照当初我们三个人谈好的协议。”
“现在想想，当初毅然决然买下叶米尔枪的图纸，就是我人生中最明智的决定。
小爷我向来这么有眼光，嘿。”
“哦，是的，伽莱被那两个……恩，神明？
天使？”
贝莱尔纠结了一会儿称呼，最终还是决定直呼其名：“叶瑟薇和墨菲斯寄养在了我们这里。
叶瑟薇说她感觉到了伽莱不想失业的迫切心情，所以恋恋不舍地将这只贪婪的大黑龙放在了我这里。
在我被伽莱用闪电劈了十八次，头发再也不复从前的柔顺，直接一步拥有了永久的渣男烟花烫发型后，伽莱终于让我骑了。”
“……当然不是免费的。”
贝莱尔叹了口气，又摊了摊手：“每个月两麻袋金条的上供是必须的。
不过这又有什么呢？
谁让我现在是海加尔大区的布里奇斯公爵，整个大陆最有钱的人呢？”
最有钱的人眨了眨眼：“抹去记忆？
啧，朋友懂吗？
我和命运天使是朋友！……什么？
她嫌伽莱太能吃又费钱，所以想让我帮她养着伽莱？
嗐，胡说什么呢！叶瑟薇才不是那种人，朋友之间帮帮忙不是应该的吗？”
“你说墨菲斯有可能是这种人？”
贝莱尔陷入沉思片刻，脸上才刚刚露出来觉得这种说法极有可能的表情，猛地意识到了什么，硬生生将脸上刚刚露出来的表情收了回去：“怎么说话呢你！怎么能妄议神明呢？
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红发青年带了点不自然和沉思地冷哼了一声，将雪茄重新塞进嘴里，口齿不清道：“后来啊，当然也还是见过几次她的。”
比如，在战局稍微稳定了之后，贝莱尔也回过阿加曼德中心学院，一方面他觉得自己要学习的东西也还有很多，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在战火的锤炼之中，再次升级了，这一次升级让他跨过了高级魔法师的门槛，并且因为看过不少次叶瑟薇撕开光门的操作，所以也提前顿悟了这项魔法技能。
这样一来，他想要在魔迪安大陆的任何地方穿梭都变得极为简单了起来。
结果他就在学院里愕然见到了将翅膀收拾了起来的叶瑟薇，和旁若无人地牵着她的手、走在学院里的墨菲斯。
贝莱尔：……？
？
？
这世界上还有人这么狗胆包天，玩这两位的cosplay的吗？
！
——在经历了直视神明的剧痛，以及初时见到叶瑟薇身后长翅膀的震惊后，贝莱尔慢慢想起了一些之前的事情。
比如他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墨菲斯，对方显然并没有抹去他记忆的意思，而聪明如贝莱尔，自然也慢慢地在回到海加尔大区、见到对自己曾有过墨菲斯这样一个继承人绝口不提之后，意识到了什么。
当然了，直到那个时候，虽然知道墨菲斯的身份并不简单，他也还是没能猜到对方的身份，直到某天，他踏入神殿，福至心灵地抬头看了一眼神殿主座上的那位万物之神的时候。
贝莱尔膝盖一软，差点当场表演了一个滑跪。
直到叶瑟薇伸手在呆滞的红发少年面前挥了挥手，他才反应过来：“真是你？”
“是我啊。”
叶瑟薇没有丝毫不好意思：“有什么问题吗？”
“你……你们……”贝莱尔语无伦次地看看她，再看看墨菲斯，大胆猜测这两位在这里的原因：“为什么在学院里？
是因为这里还有什么没有处理的事情吗？
难道是学院又要发生什么惊天巨变？
需要我提前做什么准备吗？”
——他也是非常从善如流，虽然身份有了天差地别的巨大变化，但在意识到叶瑟薇对他的态度并没有任何变化后，贝莱尔也压抑住了忐忑的心激动的手，果断选择了用以往的态度来应对叶瑟薇。
“不是呀。”
叶瑟薇一脸无辜地摇摇头：“你的脑洞未免有点过大。”
“……如果不是这些情况的话，有什么原因会让你们留在这里？”
贝莱尔疑惑眨眼。
“如果我说，我和墨菲斯都想要学习更多的知识，你信吗？”
叶瑟薇想了想，郑重地给出了这样的答案。
贝莱尔露出了“别逗了”的表情，飞快摇头。
万物之神和命运天使要学习知识？
哈，哈哈哈，知识与智慧之神听了都笑了呢。
“……那就只能告诉你实话了。”
叶瑟薇叹了口气。
贝莱尔：！！
果然！事情肯定不简单！听听叶瑟薇的这口气！！
要有大事情发生了！
贝莱尔飞快给自己做了“无论听到了什么都不要惊慌”的心里建设后，毅然决然道：“你说吧。”
结果他就看到叶瑟薇挽住了墨菲斯的胳膊：“也没什么啦，就是我们想要体验一下校园恋情，然后拿到一个阿加曼德中心学院的毕业证嘛。
神明和天使也是想要学历的！”
铆足了劲，以为自己会听到什么天崩地裂消息的贝莱尔：……？
？
？
？
？
？
什么校园恋情？
什么毕业证？
什么学历？
明明都是能听懂的词，为什么拼凑成句子，他就听不懂了呢？
？
地铁老人看手机脸.jpg
除了这一次之外，再比如，已经顺利拿到了毕业证，并且有气无力槽多无口地目睹了叶瑟薇和墨菲斯也顺利从阿加曼德中心学院毕业、成为了有学历、有校园恋爱经历的神明与天使后，他真正回到了海加尔大区，并且准备从海加尔公爵手中接过整个海加尔大区的统治权柄。
海加尔公爵的这一决议虽然是众望所归，但另一方面，其他有继承权的人在希望落空后，看向贝莱尔的神态自然不会有多友好。
他声望再高，对于绵延了血脉继承制这么多年的魔迪安大陆、亦或者说海加尔公爵府来说，依然到底是个完全的外人。
而现在，这个外人要来抢他们的东西了。
贝莱尔对此非常清楚，所以早就做好了遭遇无数暗杀与暗算的准备，结果……他安睡了一个都没遇见。
贝莱尔纳闷极了。
准备了那么多的手段，却一个都没有用上，甚至有种无处施展的不得劲感觉。
直到某个夜晚，他于半夜中突然醒来，无意中看向窗外，发现不知怎的，自己的侍女竟然忘记了帮他拉上窗帘。
他拧着眉头，自己起身，想要向窗边走去的时候，却突然看到了有黑白双翼于窗口一闪而过！
贝莱尔：？
？
！！
是眼花了吗？
他停顿一秒，猛地冲向了窗边，飞快打开窗户：“叶瑟薇？”
短暂的静默后。
“哎呀。”
熟悉的女声出现，凭空坐在半空中的少女不再遮掩身形，大大方方地忽闪着她的大翅膀，出现在了他的窗外：“被你发现了。”
“你怎么在这里？”
贝莱尔不可思议道。
“杀点人。”
命运天使口气轻松道，她边说，边掀起眼皮，怏怏地抬手冲着某个方向点了点，于是不远处的小楼顶端便有原本隐匿于无形之中的杀手身影倏然出现，再坠落在地面，炸出一团血花。
贝莱尔：……？
？
……别的不说，这种杀人实在是有种降次元打击的碾压感，爽是爽的，但同时就很忍不住为那群杀手点根蜡。
“这些人是冲着我来的。”
贝莱尔有点反应不过来：“你是来帮我的吗？
其实也不用这么客气，我这边防备做得挺足的，而且我也是大魔法师了……”
“帮你？
开什么玩笑？”
叶瑟薇嫌弃地看着他：“当初那个学院大比之前，有好些人买了陨星圣堂的杀手来杀我。
后来他们还没来得及接近我，竞技场就封锁了。
真是可惜了，否则他们当初就会被火焰与光明之神爆成渣渣。
后来我也一直没有机会去找他们，这次正好他们送上门来，我就来顺手解决一下咯。”
被顺手的贝莱尔：……？
？
？
刚刚涌上心头的感动一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呢！
除了这些时候之外，已经成为了海加尔大区的布里奇斯公爵、站在了魔迪安大陆权利巅峰的贝莱尔，自然也拥有了和那些大主教们一起参加每年的神祭大典的机会。
或许是因为和至高无上的那位万物之神和命运天使都关系不错的原因，贝莱尔心中自然还抱有有神明的尊敬，姿态却随意了许多，在那些大主教们颂念祝词、所有其他人都匍匐跪在神明雕像面前的时候，只有他有点百无聊赖地东张西望了起来。
然后，他偷偷向上瞄的时候，就看到了正前方主座的那座俊美的万物之神雕像上，出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黑衣黑发的神明比那尊已经近乎完美的雕像更加俊美，他单手托腮，坐在自己雕像的手上，歪着头含笑看向正扇着翅膀悬浮在自己雕像面前的天使。
贝莱尔一开始还没看懂叶瑟薇在干嘛，但很快他就发现了什么。
叶瑟薇在……给自己美颜。
她似乎是嫌自己的雕像脸不够小，鼻子不够挺，眼睛不够大，亲自出手在上面揉揉捏捏，结果因为没有经验，一下子搞了个让人惊悚极了的锥子脸出来。
墨菲斯：噗。
叶瑟薇愤恨地将雕塑的脸变回原本的样子，瞪了笑出声的墨菲斯一眼，然后一扇翅膀，飞向了万物之神雕像的脸。
墨菲斯脸上的表情慢慢凝固。
俊美的神像面颊逐渐扭曲，眼睛一会儿大一会儿小，鼻子塌陷又重新高挺到了奇怪的角度，嘴巴变厚变大咧开到耳边，然后少女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甚至笑到翅膀颤抖，弯下了腰。
忍无可忍的黑衣神明终于站起身来，捏住叶瑟薇的翅膀，阴恻恻道：“你确定要继续吗？
嗯？”
少女的笑声戛然而止，她有点可怜巴巴地转过头：“今天早上才有过一次，说好的不这么频繁呢……”
她的话没说完，两个人的身影就已经淡去了。
围观了全过程的贝莱尔：……
他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弱小，可怜，又单身。
【贝莱尔篇·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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