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榕这日起得早,她总想着白天终于能见到阿爹了,于是兴奋的一夜未眠。
她比吴清之还早些睁眼,借着熹微的晨光,只看见吴清之身披薄被,削肩半露,锁骨似一柄剑,瘦的锋利。
迟榕气鼓鼓的捏捏自己的腰,手感上是软绵绵的,自打进了吴公馆,她倒是圆润了不少。
“怎么就你吃不胖,就你吃不胖!”
迟榕暗搓搓的一指点在吴清之肩上,她下手轻巧,绝不是为了吵醒他。
可正要抽手回来,却忽的被吴清之擒住了。
“……迟榕,早安。”他的喉间耸动,声音沙哑,只慵懒的在迟榕手背上印下一吻,“再多睡一会儿也不妨事,我会叫你的。”
迟榕面上一红,却是不理,用力拽了拽胳膊方才将手抽出,即刻进了盥洗室洗漱去了。
今晨的早点清爽,是熬出了沙的绿豆粥,丢了几颗冰糖煮化,甜而不腻。
迟榕怕绿豆性寒凉,对吴清之不利,于是又教下人将苹果去皮切块,蒸熟了再端上来吃。
他们正默默吃着早饭,管家却忽来敲门:“少爷,少夫人,二爷来电话了。”
迟榕很是惊讶,迟家并未安装座机,莫不是二叔已经提前到了港口,于是立刻接起来,问道:“二叔,你现在在哪呢,怎么打电话过来?”
“我昨儿看了报,以后城里不太平,打电话的确方便些,就装了个电话在家,”迟二爷说,“以后可别老往外头跑了,你想要什么吃的玩的,打个电话给二叔,我全给你弄回来!”
迟榕听罢,心中温暖,可她哪敢告诉二叔,那报上的新闻她岂止看过,更是亲历。
于是只打起哈哈,作出毫不知情的态度笑道:“现在学校停课了,我也没什么要出去的理由,只能好好待在家里。”
电话那头,迟二爷把这话听得吹胡子瞪眼:“待在家里?待在哪个家里?只怕你这小兔崽子不回家了!”
他们叔侄二人又在电话中闲聊几句,方才约定好时间,不刻便在港口会和。
车子直直开出城去,最近戒严,城门处有卫兵例行检查,人车混迹的队伍缓缓前行。
日头高升,灼人双眼,迟榕在车上昏昏欲睡,吴清之执一把折扇,为她簌簌簌的扇着风。
吴清之声音温润,却难掩关切:“迟榕,睡不得,不然要中暑了。”
“可是我好困……”迟榕不管不顾,一下子栽倒在座中,只枕住吴清之的大腿,已是眯起眼睛打起盹来,“我昨晚没睡好,现在补一觉。”
她这一觉,直睡完了整整一路。
到了港口时,迟榕的脸上留了个大红印,奈何天气炎热,这印子一时半会儿竟还消不下去,她只得顶着这红印下了车。
航运大厅的屋檐下,迟二爷刚刚下了黄包车,扭头一看,便远见着一位身材高挑的白衣男子举一把素色阳伞,伞底下罩着个走路蹦蹦跳跳的小姑娘。
此二人亲密无间,衣装相衬,自是郎才女貌的模样,如若不是那姓吴的小子与迟榕,又能是谁!
迟二爷立刻蹿起一肚子的火气来。
这死丫头当真是投了敌了!
人影将近,迟二爷便长出一气,大着嗓门说:“阿榕,你这衣服哪来的!”
迟榕低头打量自己一眼,以为是衣不得体。
可那厢,吴清之却先告了礼,温文尔雅的一笑:“不瞒二爷,天热了,我选了些清凉的布料,请人裁成衣服。另有几匹素净的料子,不日便送去迟府,孝敬二爷和岳父。”
迟二爷于是坚持不懈的再看了迟榕一看,竟发现她腮帮子上有一大块红印子,当即喝道:“你脸怎么回事,谁打你了!阿榕,有什么事只管告诉二叔,老子马上就将那孙子扒了皮丢进海里喂鱼!”
见她二叔盛怒,迟榕后退一步,只讪讪的笑起来:“我坐车睡着了,脑袋枕在……枕在他腿上,就留了个印子。”
说罢,还很是娇怯的用胳膊肘顶了吴清之一下。
吴清之垂眸,与她目光交错,自是温情款款的样子。
“二爷莫怪,这几天夜里没凉风,迟榕总睡不好,白天乏了点也是常事,只怪我风扇买的晚了。”
迟二爷腹诽,这吴清之心思缜密,说话做事皆是滴水不漏,教人左右挑不出毛病来。
他大哥迟克信是一根筋的读书人,一会儿见了面,定要被吴清之这斯文的皮相和稳重的做派给骗住。
既然无可责怪的,迟二爷也只得哼了一声,自在大厅中寻了一处不靠窗的阴凉地儿坐下,有一搭没一搭的向吴清之问起闲话来。
这两人在话里明枪暗箭的互相过招,只有迟榕巴巴的守在通行窗口,每隔四五分钟便要问上工作人员一次,轮船到底几时入港。
直到那玻璃窗口里的姑娘被问烦了,水面上才传来一声尖锐的船哨。
他们在出站口等着,一个个旅客皆拎着皮箱鱼贯而出,左等右等,最后只剩几位行李繁多的旅客,用小板车推着行李缓缓出站,却始终不见迟榕的阿爹。
吴清之与岳父素未谋面,自是不好多言,只沉住气站在迟榕身后,可那最是话痨的叔侄二人却急了,悄悄对话起来:“二叔,你是不是把我爹看漏了!说不定他早出来了,没看到咱们。”
迟二爷一巴掌拍在迟榕的后脑勺,用看神经病的眼神回看过去:“放屁,那可是你老子!你怎么不说是你看漏了你爹!”
“我个子矮,你在我跟前这么一挡,我看得到谁,谁还看得到我!你看你夏天晒得黢黑,万一真是我爹认不出你了呢!”
这爷俩争锋难下,吴清之丝毫插不进嘴去,正含笑着,却见一位身穿靛青长衫的男人急急的向出站口跑来。
此人提一件极为轻便的小箱子,虽然步伐急切,但笑容不减,走近了,忽大喊一声:“哎——二弟!是我二弟吗,你怎么晒得那么黑啊!”
迟榕闻声,扭过头去,见那来人模样,即刻高呼道:“阿爹!阿爹!我在这!”
这中年男子脚下生风,几步便跑出出站口,在迟榕的后脑勺上又拍上一记巴掌,一吸鼻子,叹道:“我女儿长这么大了!不仅长高了,还长胖了,哈哈哈,看来不止为父伙食好,我女儿也有福!”
他一转头,目光停在吴清之身上,和颜悦色道:“想必这位青年才俊就是我女婿小吴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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