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八月萑苇。
眨眼便八月,吕序书房里堆满了手写的书稿。
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大家都在各忙各的事情,皇后娘娘始终没有出面道歉,只闻说皇上已经不临朝,而是太子殿下每天临朝处理政务。
“把这些给明净送去,这些给陆江停,这两份内容比较相似,多的一份给范辰,少的林唯风,那边的医书给上官守若送过去,还有这些给织造坊……”
吕序把一个月誊写书籍,归类分好命人送给相应的人,朱雀都一一应下记在心里,一会儿好安排人去派送。
“小姐,您都忙乎一个月,你就休息休息吧。”朱雀心疼自家主子,整整一个月几乎不眠不休,都在誊写各类书稿,终于写完却又忙着分类,如今又忙送到相关的人手里。
“我的时间不多了,能留下的也只有这些东西。”吕序坐到书桌前道:“你且去安排人手,把东西都送走吧。”
“小姐要休息,奴婢去经您铺床。”朱雀贴心道:“这些日子您鲜少卧床休息,您的大床都快要变成猫窝,奴婢去清清上面的猫毛,免得一会儿躺下吸口气都是猫毛。”
“别收拾了,我要出一趟门,你去安排人手吧。”
吕序说完便消失在书房内,眨眼便出现在天韵尊者的洞府,还没口天韵尊者的声音便传入耳。
“进来吧。”
“弟子拜见师尊。”
进了洞府,吕序恭恭敬敬见过礼。
“起来吧。”
“弟子有事相求。”
天韵尊者缓缓睁开眼,望着跪在下面吕序,皱眉道:“这一个月你在忙什么,竟如此憔悴。”
“快要举行拜师仪式,弟子忙着处理凡俗之事,以便专心修行……”吕序犹豫一下道:“弟子想问师尊,凭弟子如今的修为,把全身血液渡给母亲,再同时把母亲的血液渡到过来,弟子活下来的机会有几成。”
“你是不是疯了?”
天韵尊者修长两千多年,骤闻此言也不能大怒。
吕序伏在地上道:“经历上回的劫难,爹爹已经快要崩溃,若娘亲再不醒来他会死的。”
天韵尊者抬手把她扶起来道:“为师知道你孝顺,可是你娘亲复活了,你却不在了,你让你父亲如何自处,你可有为梵行考虑过?”
“在爹娘的世界里,我只是个意外,他们想要孩子了可以再生嘛,至于梵行……”
吕序顿一下道:“时间会冲淡一切,没有什么能抵挡得住岁月,或许结果没有我们预想的那么糟糕呢。”
“为师活得够久了,算得上是见多识广,从未听说过两者同渡之术,你有什么术法,可以把你的血液渡到母亲身上,同时又把你母亲的血液渡到你身上?”天韵尊者好奇地看着下面的小女娃。
“无须术法,只需一个小小的工具足矣。”
吕序平静地回答却不解释,看一眼就懂的事情不需要解说。
天韵尊者叹气道:“你这个小脑袋瓜里,不知道塞了多少东西,仙修界那么多的难题,到了你这里不过小事情,普通医者皆可为之,既有办法两者同渡,为师大概能吊住你一口气。”
“足够了。”
至少还有口气,吕序甚是欣慰。
天韵尊者无奈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办这件事情。”
“拜师仪式结束后,弟子若陷入沉睡,或者不幸去了,师尊都对外称弟子根基不稳,需要闭关修炼。”
“你都算计好了,为师还能说什么。”天韵尊者叹道:“你与梵行婚期在明年,若明年你不能如期醒来,或者在渡血时发生意外……为师该如何向梵行交待。”
“没有交待就是交待。”吕序不假思索道:“他也不能强行打断弟子闭关,若是弟子不幸去了,师尊便说是弟子练功急于求成,不慎走火入魔爆体而亡。”
“你连生死都如此淡然,为何还要痴恋这爱恨纠葛不清的凡尘俗世。”天韵尊者倚在玉枕上看着吕序,年纪极小天赋极高,内生双魂一正一邪,若认真修炼下去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弟子不是痴恋,是生在了红尘里。”吕序不以为然道:“若不是有修士冒犯南离,我们根本不知道什么仙修界。”
“为师只能说南离隐藏得太好,仙修界的修士没能早早发现你们。”天韵尊者望着吕序道:“你们凭着凡间的武学就能压制普通修士,为师确实感到很惊讶。”
“压制他们的不是我们,是我们脚下这片土地。”
吕序有意岔开话题,不紧不慢道:“离火之都是一片神奇的土地,在它的下面隐藏无数可怕的生物,化蛇在这里都小角色。”
天韵尊者沉吟片刻,忽然想到什么道:“化蛇,指的是你们家养的蛟。”
“它不是我家养,是这片土地。”吕序不敢居功,忙解释道:“南离立朝也不过近千年,它活了三千多年。”
“京都还有很多在南离立朝前就存在的古建筑,大部分至今没人敢进去探索,哦对了……”
吕序忽然想起什么,小声道:“有件事情得提醒师尊,师尊若有机会进入龙吟山庄的离火圣殿,记得一定要退去鞋袜走上台阶。”
“为何?”天韵尊者好奇看着吕序。
“弟子也不知道为何,但是不脱下鞋袜,走进圣殿会被烧成灰,哦不对,是连灰都没得剩。”
吕序想到了青蘼公主的下场,生怕各大仙门的大能,按捺不住好奇,仗着修为高肆意探查离火之城,离火之城真不是修为高就能乱闯。
“离火之城下面,都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除蛟龙和天炎蚕王,弟子也没亲眼目睹过什么,但有人说遇见过仙。”
“关于离火之城的来历,没有史书可查,不过弟子有一个大胆的设想,或许离火之城本不属于这个世界,而是从星宇掉下的一块巨大的陨石,在经历了无穷岁月后,渐渐跟大地连成一体。”
吕序大胆的推断道:“陨石落在这个世界后,里面的生物得以存活,适应新环境物种的离开这里,迁徙到别的地方繁衍生息,无法适应外面环境物种,则一直留在陨石里面生活。”
“你这个推想也不是不可能。”天韵尊者漫不经心道:“没准城西的古墓就是他们建造的。”
“师尊说得对呀,弟子怎么没想到呢。”吕序沉默了一会儿,叹气道:“这些事情以后再说,弟子若侥幸存活下来,定要解开这个千古谜题。”
“放心,为师会保你。”天韵尊者不咸不淡道:“中秋节快到了,你有什么安排吗?”
“寒园闭门谢客,一直到拜师仪师前……”吕序犹豫一下道:“发生那件事情后,朝廷应该不会出面办拜师礼。”
“他们不多管闲事正好,为师可以安排在大罗仙门举行。”天韵尊者似乎早考虑这点,淡淡道:“总之一定会把你的拜师礼办得风风光光,绝对不让人诟病。”
“弟子便没有什么后顾之忧,先回去安排别的事情,弟子告退。”
无论是当场死亡,还是陷入沉睡,都有太多的事情需要提前安排,吕序解决问题就匆匆回府处理别的事情。
****
京畿处。
墨烬离从堆积如山的公文抬起头。
望向坐在不远处梵行道:“八月了,你是不是考虑一下,中秋节怎么过?”
“什么怎么过?”梵行也忙到头昏脑胀。
“你放了吕序这么多回鸽子,真的不打算弥补一下吗?”
“算算时间,你们有一个月没见面,本殿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你们吵架了在冷战。”
“臣有多忙殿下又不是不知道,就差没住到京畿处。”梵行揉揉动了一天笔的手臂道:“序儿脾气倔,不是顿饭功夫能哄好,没准连大门都不许进。”
墨烬离拿起一份公文道:“别怪本殿不提醒你,女人忽然不吵不闹,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想到最近发生的事情,墨烬离若有所指道:“吕序虽不是个爱钻牛角尖的人,更不会怀疑你对她的心意,但是你的态度会让她误以为,对你而言她不是不可缺,做某些决定时你不会在考虑范围。”
“殿下想暗示什么,不如明说。”梵行终于听出点问题。
“本殿那几个伴读,还有跟吕序交情不错的人,最近都收到吕序誊写,跟他们擅长技能的书籍。”
墨烬离看着梵行道:“据他们说平时软磨硬缠,差点跪下求都不管用,如今却主动送上门,他们感觉有些不对劲。”
梵行望着堆积如山的公文道:“殿下把右相的工作也扔给臣,臣哪有时间琢磨序儿的心思,许是闭门谢客时间太长,闲着无事就索性把书都誊写出来,反正现在不写将来要写。”
“本殿言尽于此。”墨烬离看梵行的反应,叹气道:“到底你们只是订亲,没有拜堂成亲就会有变数。”
“殿下看看臣这边,是能走开的样子吗?”梵行扫一眼案上,能把他淹没的公文道:“处理完这里的,还有仙督府那边的事务,臣就把自己掰开也抽不出时间。”
基于前几次承诺都鸽了,梵行不敢轻易许诺,万一到时办不到,序儿会气得跟他退婚。
“皇后娘娘还是不肯认错,不肯上门向吕相赔罪道歉。”
“咚……”
墨烬离还没开口,就听到一声鼓响。
两人同时看向门口,门呼一下推开,宝光从外面进来道:“殿下,不好了,吕老夫人敲了登文鼓,高大人不知道接还是不接。”
“接不接都是一样的结果。”
墨烬离放下笔,对梵行道:“你有办法把劝吕老夫人劝回去吗?”
“臣若去劝止,跟序儿婚事就真的吹了。”梵行委婉地拒绝道:“臣以为殿下应该去劝劝皇后娘娘,低个头认个错总比成为载入史册,死后不得入皇陵强无德皇后强。”
“本殿登基了,母后就不会……”
“很显然,序儿不打算让殿下如愿,殿下还是先进宫吧。”
吕颐受了那么大的屈辱,序儿不会放过皇后娘娘,为帮父亲讨回公道,那怕是跟皇上撕破脸,也要给皇后娘娘承认谋害朝臣的罪名。
“这叫什么事啊?”
墨烬离无奈放笑,匆匆进宫找皇上商量。
梵行揉了揉眉心,序儿决定这么做时,应该很清楚皇后一旦被定罪,皇上跟吕相的关系不复从前。
皇上若对皇后的行为置若罔闻,臣子们会对皇上失去信任,上朝更是多了几分顾忌,就算太子殿下马上登基,短时间内很难消除,眼下也不是太子登基的最佳时机。
太子殿下看得清楚,皇上未必看得清楚,序儿出手没有给皇后娘娘留余地。
“主子,到点用膳。”
古七提着食盒进来,梵行放下笔道:“寒园那边有什么动静?”
打开食盒的盖子,古七边取出膳食边道:“回主子,吕序小姐又派人给诸位公子送去一批书籍。“
“前几天不是已经送过了,怎么今天还要送!?”梵行不由皱起眉头:“这批书籍都送给就京都哪几位公子,有没有跟上次不同的人?“
“比上回多了林唯风公子……”
“怎么会有林唯风?”梵行猛抬头,看着古七急问。
古七头皮一紧道:“派去的人悄悄翻阅过了,都是一些检验尸体,如何从尸体上取证的书籍。”
梵行暗暗松了一口气,就听到古七道:“吕序小姐今天好像出了一趟门,至于去了哪做了什么事情,属下能力有限无法跟踪到。”
“还有别的消息吗?”
“没了。”
古七忍了忍道:“寒园虽有阵法防护,以主子的修为进去不难吧。'
梵行拿起筷子,瞟眼古七道:“没看到堆积如山的公文,我就差没睡在京畿,破大乘境启动的阵法得一个晚上。”
“寒园虽闭门谢客,但您不是客人,是女婿呀。”
古七尽力说服自家主子上门,主子跟吕序小姐怄气,受苦受累的只有自己。
提到女婿身份,梵行看看四下无人,压低声音道:“若知道我能见序儿,皇上一定会让我替皇后求情,我要是为皇后向开口序儿求情,序儿会当场跟我翻脸。”
“现在跟翻脸也没区别。”
“有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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