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夜宵往外走,雨已经停了。
翠绿的枝叶上挂了晶亮的水珠,空气里浮着雨后的潮气。
这家店离陶家不远,安玹说想饭后散散步,征求沈苡的意见,她也觉得就着这么好的夜景消消食好像也不错。
安玹站在店门外打了个电话,简单交代了一下,让负责给他开车的老吴先回去,明天还是老时间到陶家接他。
花坛围住的非机动车道是用红砖铺成的,被雨水润过,路灯一照更显鲜亮。
两人顺着栽满梧桐的路慢慢往回走,这个点路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四周安静。偶尔有夜行的车辆一晃而过带起的一点动静,昏黄的路灯下沈苡恍惚间生出了一种走在油画里的错觉。
静默的走了一段,绕过石墩,两人面朝着红绿灯方向站在人行道斑马线上。
红灯在倒计时。
8、7、6……沈苡看着红灯方向在心里默数,倒数到三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的手心被轻轻碰了一下。
蜻蜓点水般,安玹的指尖在她掌心试探着碰了碰,又极快的缩了回去。
沈苡察觉到了他的小动作,转过头看他。他把脸转向了另一边,看着近处的一小摊积水,一副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模样。
耳根漫着可爱的红,不小心出卖了他的小心思。
在害羞。
沈苡偷偷笑了笑,没戳破他。
跳到绿灯了,她往前迈了一步,回过头看他:“走了。”
“嗯。”他跟了过来,低着头放缓脚步与她并行。
踩着一道又一道白线,沈苡的心思已经不在周围的景色上了。
余光瞥见他的手又伸了过来,停在她手边,似乎是在犹豫。
想开心大笑的心情怎么都压不住。
他的手要收回去了,沈苡几乎是下意识的,把手迅速塞进他掌心。
像是担心他会反悔,意识到这么做好像有点唐突,沈苡塞进他掌心的手僵了一下,为自己太着急的动作有些恼。
低着头没看他:“想牵就牵吧。”
反正都已经这样了,豁出去了。
他显然也是没料到她会给出这样主动的反应,愣了一下,掌心合拢,抓牢了她的手。
“谢谢。”他声音里裹着笑。
还挺有礼貌。
“不客气。”沈苡回。
说完觉得这样的对话有点奇怪,又有点想笑。
过了马路走在砖石上,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牵手的姿势有点怪,胳膊都僵的笔直,连小手指都不敢轻易动一下,隔了点距离,拉在一起的手稳稳固定在两人中间。
沈苡觉得很奇怪,明明平时跟异性肢体接触的机会也挺多,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就好像身体被注入了胶,凝固僵硬了。
走着走着,沈苡差点都要忘了该迈哪条腿合适了,朝安玹偷瞄了一眼,他已经出现同手同脚的尴尬画面了。
没忍住,噗呲一声笑出声。
安玹正低着头调整走路姿势,被她这声笑烫的耳根更红了,转过脸看着她笑的前仰后合的样子,跟着笑出声。
“你看着有点傻。”沈苡笑着说:“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样。”
“有点紧张。”安玹抿了抿唇想压住笑,还是没能忍住,老实坦白:“我其实很紧张。”
“看出来了。”沈苡配合着点了点头,默了默,问:“只是紧张吗?”
“很开心。”他说:“沈苡,谢谢你。”
沈苡低着头笑,看着两人牵住的手,蹭着他的掌心摩了摩,说:“都出汗了。”
“要不换只手牵?”安玹提议。
沈苡想了想,摇头表示:“换了手还是会出汗,就这么牵着吧。”
“也好,就这么牵着。”
意见达成一致,两人很有默契的抬起头互看了彼此一眼,跟点了笑穴一样又是一阵傻笑。
“你放松点。”沈苡说。
他笑着应了声:“好。”
笑过后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动作也没那么僵硬了。
沈苡甩了甩牵住的手,朝他那边跨近半步,他也跟着跨过来,两人胳膊贴在了一起。
“你以前,有跟别人牵过手吗?”沈苡问。
翻旧账是大多数女人的通病,就算明知有道坎在彼此心里跨不过去,还总是要拿出来激一激对方。
她也不例外。
传闻里安玹的那个白月光,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她心里拧成了个疙瘩。
就是介意,非常介意。
“有。”安玹点了点头。
沈苡眯了眯眼,露出一个“凶狠”的危险眼神:“谁?”
安玹偏过头看了她一眼,求生欲很强的说:“我妈,小时候负责照顾我的刘姨,我伯母,还有……”
“还有你家的母猫。”沈苡说。
“我家没养猫。”安玹说:“lucy是只公狗。”
“你不是能扯嘛,跟着你一起扯呗,瞎话谁还不会说。”沈苡懒得再继续这个话题了,想想其实揪着过去也没啥意思。
“你呢?你跟别人牵过手吗?”安玹问:“除了亲人之外的异性,有没有?”
沈苡转头看了他一眼,这女人的通病好像也会传染,听他这语气,他倒是问的真有点较真了。
“这就厉害了,真的,掰着手指都数不过来。”沈苡故意气他:“你要听听都有谁吗?”
安玹盯着她默了默,看着好像有点不大高兴,说:“不想听,你在说瞎话。”
明明知道她在说瞎话,也不知道他在气什么,话也不说了,也不笑了,整个人看起来冷冰冰的,目不斜视的往前走。
手倒是抓的挺牢,沈苡原想把手抽出来挠一下另一只手的手背,他怎么都不撒手,只能把发痒的手背贴着裤缝蹭了蹭。
“你以后跟局里的男同事注意点分寸。”安玹说。
“什么分寸?”沈苡被他突然的话整的有点懵。
“拍肩、勾手、扯袖子、不分轻重的乱开玩笑。”安玹细数了不满的地方,强调道:“特别是那个陈昊,完全不知道界限在哪里。”
“哎呦,您可活的真稳重。”沈苡听出了他语气里的醋劲,直想乐,甩了甩牵住的手,说:“那您有本事别牵我的手啊,不是要讲究分寸吗?我俩也没个实质关系,对吧?”
安玹难得有一回被堵的不知道该怎么回话,绷了好一会儿,只憋出四个字:“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沈苡踩着杆儿往上爬,继续乐此不疲的逗他:“安教授,快给我指导一下,我保证洗耳恭听。回头我再认真整理一份心得总结报告,以示对您的尊重。”
安玹抬了抬眼皮,说:“我想做你的男人。”
“……”这回轮到沈苡语塞了。
“他们跟我能一样吗?”趁机补刀他好像格外擅长。
“还真……不一样。”沈苡老实巴交的回道,完全没了之前那副能说会道的气势。
“心得总结报告下周二给我。”安玹说:“我要检查。”
沈苡眨巴了一下大眼睛,装傻:“今天天气真不错。”
“是不错,你看天边那朵云。”安玹朝夜空指了指。
“哪儿呢?”沈苡茫然抬头:“这个天你还能看得见云?”
“看得见。”安玹说:“因为它长得特别像你下周二要给我的心得总结报告。”
“……”意外被诓的沈苡反应了会儿,被逗笑了:“你怎么比我还能说瞎话啊,深藏不露啊安教授。”
“彼此彼此。”安玹非常谦虚的说。
一路愉快的拉着手聊着天,路程像是被快速缩短了,转头就到了陶宅的大门口。
在门口站定,沈苡的手在他掌心挣扎了一下:“松开吧,被人看到不合适。”
“嗯。”安玹应了一声,却没急着松手。
低着头,指腹在她手背上轻轻搓揉了两下,这才松了手。
恋恋不舍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
沈苡扭过脸偷偷的笑。
“你就那么喜欢我啊?”沈苡逗他。
“嗯。”安玹点了点头,看着她:“非常喜欢。”
他对这个问题每次都回的格外认真。
沈苡喜欢拿这个问题逗他,每次这么逗完他,自己也跟着脸红心跳。
推了他一把,笑着说了声“别闹”,捂着脸往里跑。
安玹看着她跑的一颠一颠的后背,站在大门外揉了揉被她推过的肩,笑着跟了进去。
在监控室负责按下大门开关的保安大叔盯着监控画面,晃荡着两条腿慢悠悠喝了口茶,回忆了一下自己和媳妇谈恋爱时候的场景,他的胖憨媳妇儿那会儿瘦的跟麻秆似的,说话也是软绵绵的,稍微碰一下小手都要逃。不像现在,吼一嗓子他都能感觉自己要聋了。
保安大叔点了根烟,看着监控下笑闹的两人有些感慨:“还是年轻好啊。”
沈苡窜到花坛边,突然止步不动了,低伏着身子半蹲下来,缩躲在就近的一棵景观树后头。
回过头朝安玹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动作放轻。
安玹配合着放轻脚步站到她身后,顺着她的视线隔着落地玻璃往大厅方向看。
陶武手上提了一支蘸了墨的毛笔,背对着大厅玻璃的方向站在罗马装饰柱边,正挥笔写字。
雪白的柱子上歪歪扭扭落下四个大字。
“父债子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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