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打电话回来时,孟英哲说,家里还有一碗葱油面。
然而当下,却有两个人还没吃晚饭。
应泽刚刚说阿姨还没吃饭。话落到孟越耳中,尚且不太习惯当人的孟越倏忽意识到:对,小泽也没吃。
在青城时,他看着小泽吃早餐。也是面,不过是一碗牛肉面,汤色清亮,牛肉酥烂。快到五月,青城已经略有回温。加上热汤热面,应泽吃到后面,把外套脱了,搭在一边。
后来上飞机,吃了机组提供的午餐。分量对于应泽这样的成年男人来说,其实有些小。不过他买了两张票,两份都拿到,也能填饱肚子。
不过到现在,也已经数小时过去。孟越觉得,小泽应该又饿了。
他心下权衡:小泽饿了……清心道长那边的话还没问完。
当然还是前者比较重要。
于是应泽啼笑皆非间,孟越亲自动手,把剩下的那份葱油面加上其他配料,做成两份炒面,分给母亲和应泽。
岑丽珠吃着吃着,忍不住又要哭。孟越看在眼里,心中触动。
他身上的灵气仍然在缓慢地、没有止歇地散去。
只是这个过程会很漫长,或许孟越走过一生,都不会到达终点。
但当下,看眼前一桌烟火气,他忽而下定决心。
他回到身体里,完成了最初的目的。那以后,每一天,他都要比现在更像是“人”。
等岑丽珠、应泽吃完炒面,孟英哲自告奋勇洗碗。岑丽珠与孟越讲话,抬手摩挲儿子面颊,片刻后长长叹息。
有了先前应对应泽的经验,此刻孟越十分顺畅地安慰母亲。他握住岑女士的手,只觉得过去那几个月里,岑女士的手也多了许多皱纹。岁月终于对她狠心。
好在没有狠心到底。
从前假孟越在,岑丽珠不知真相,在面对许多繁杂细节时,都觉得自己多心。这个时候,往往会想起应泽的话,安慰自己:阿越回来了,你还有什么不知足呢?
可到当下,岑丽珠恍然觉得,原来先前大半个月,自己的心绪依然如浮萍,漂泊不定。到现在,才真正安稳。
孟越对她说:“妈,我回来了。”
岑丽珠深呼吸,克制自己。儿子回来,这是大喜事啊!
所以她含笑点头,眼里有水色,眼角却显出笑纹,说:“回来就好。”
又忍不住问:“阿越,之前究竟——”
孟越无所谓道:“哦,还没问完,待会儿再说。”
岑丽珠微微无语。
先前沉重气氛,被孟越这一句话轻飘飘打破。
虽然这样,岑丽珠仍然不断看儿子,像是一次次确认,让自己安心。
片刻后,孟英哲回来。孟越一样对他郑重说:“爸,我回——”
颇具仪式感。
孟英哲在感情表达上较妻子内敛很多,此刻不等孟越说完,就朗声一笑,说:“是,你这小赤佬,终于肯回家。”
孟越分辩:“之前也不是‘不肯’……”袖子被应泽拉一下,他不明所以,但会意,“是,以后不会走。”
孟英哲说:“阿越,你以后毕竟要有自己的生活。可日后都要小心留意,不要再出这样的事故。”
孟越闻言,想说:可先前车祸,也不是我能决定。
可对上孟英哲视线,他只是点头,答应:“好。”
这晚,孟越再没在家里去审问纸人。直到夜间,快十一点,都一直在与父母讲话。起先只是岑丽珠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所以刻意找一些话题。到后面,倒是真的深入聊下去。说到孟越几个月前的惊险,应泽独自雇人去爬雪山。
听孟越说,昨天原本该有一场雪崩时,岑丽珠捂着心口,连着念了几句“阿弥陀佛”。
孟英哲好笑,说:“你什么时候还信佛?”
岑丽珠看丈夫一眼,说:“我这是心疼小泽。”仔细看应泽,叹道,“以后就不折腾了,再也不折腾了。”
到这会儿,岑丽珠才有心思庆幸:原来之前那个冷漠、混账的儿子,并非真正孟越。
也说到他们日后打算。
期间还有一个插曲。原来楼下行走的居民虽然怀疑自己记忆,也搜寻绿化带,发觉确实没东西掉落。可仍然有人报警,言之凿凿,说这么多人看到,不会有假,兴许只是被扯了上去。
民警一头雾水地过来,听小区里的人众口一词,倒也严肃起来,顺着居民们指出的几个有重大嫌疑的窗子走访。
敲门到孟越家时,一同过来的热心居民看到孟越的衣服,指天发誓,说刚刚看到的就是孟越。
孟英哲夫妇:“……”尴尬,太尴尬了。
两人不知如何是好。
孟越倒是施施然,一本正经,说八成是邻居看错。又反问民警,说自己活生生一个人站在这里,怎么可能往下跳?一定要说,自己刚刚的确站在窗口打了半天电话,兴许因为这个,邻居才有了错误印象。
民警听完,觉得有道理。而热心居民也有些自我怀疑。
等阖上门,孟越有点小委屈,对应泽说:“小泽,我可都是为了你。”
孟英哲夫妇不明所以,应泽才握着孟越的手,象征性地呼噜呼噜毛,然后才解释起华山上的事。
岑丽珠此前听过一次,孟英哲倒是第一次听说。先前岑丽珠听完,心情波动,只觉得沧桑难过。这会儿,结合刚刚状况,倒是品出几分好笑,和应泽一起打趣孟越。
应泽观察着,慢慢放心。
再说回先前话题。
假孟越对“候鸟”的情况一无所知,岑丽珠偶然和他提了一次,看假孟越反应,还当自己理解错,这其实是小泽在做的项目,自己儿子只是附带。到现在,重新纠正印象。
应泽说:“王璐他们又招了几个人,”离三月时他们出发、前往上海,已经过去整整两个月,“还有,胡姐那边介绍了一个PR团队给我。市场营销方面,也在招人。”
总之,渐渐走上正轨。
孟英哲与岑丽珠听过,都十分放心。
经过先前的事,他们倒是不指望儿子有多大成就,唯有“平顺安稳”作为期许。不过出于对儿子的了解,两人也知道,孟越一定坐不住,总爱折腾些事出来。这种情况下,小泽和他一起,一同掌舵,在夫妇二人看来,最妥帖不过。
等谈得更深,基本成了孟越和应泽在说,孟家夫妇在一边含笑听。
应泽:“既然你醒来,那‘候鸟’那边的事就你负责,我休假。”
孟越笑着回答:“那你这个老板,是不是做的太简单?”
应泽说:“我有点其他想法。”
在把嘉诚放手给胡婧之后,他一手组织了候鸟工作室搭建。但说到底,应泽只是投资人。而且过去两个月,候鸟工作室的重点在于程序框架,以及美术设计。
到现在,离候鸟内测越来越近。对于平台具体运行,在应泽想来,还是交给孟越负责。
商场中不乏这样的情况:明明是自己组建的公司、项目,可在几次股权更替之后,自己那份股权反倒被稀释,让一手养大的“孩子”被别人抢夺。
孟越不想看到这种局面。先前两人就谈过,并且划定了初始股份。只是当时孟越没醒,法律不会认可关于孟越的股权划分。所以应泽虽然和王璐等人提起,说“候鸟”还有另一个大股东,之后会参与进来。但在当下,两人那份股份都在应泽名下。
应泽说:“改天给你划过去,我就能轻松。”
孟越耸了耸肩,倒是不拒绝。
他想:小泽还是懂我。
哪怕现在,孟越对这个项目的态度说不上热切。可骨子里有些东西,依然没变。
他从前就与应泽说过,自己想要一个一言堂。
这种说法其实有些夸张,孟越绝不至于不听取任何意见。事实上,孟越自认,以自己的心态,反倒更适合作为“旁观者”,在看完各项专业调研、反馈数据后作出决断。
说到底,他要的是“民主投票”中的一票否决权。
所以应泽觉得,孟越的确需要一个能“逼宫”的人,可自己也不能真的过于干涉候鸟的发展方向。只需要在各方面分歧很大时,站出来听一听旁人想法,再和孟越商谈。
其余时候,一个项目里,只该有一个最大的声音。
虽然两人现在感情甚笃,但感情这东西,也需要用心维系。
应泽认为,自己更适合退一步,好好待在“投资人”的位置上。更轻松,也能适当接触些其他还在孵化中的项目。
至于父亲那边有什么想法、是否会固执己见,应泽也有了点“想法”。
如果应松的病,真是由清心道长而来,那孟越应该能轻松帮他解决。
到那时候,应松是否要回到嘉诚掌权,胡婧是何去留,就等届时再谈。
等到将将十一点,孟越与应泽离开家里,要去应泽那边。
明面上很多理由:应泽之前很辛苦,爬雪山。到今天,又在机场折腾许久,一直没好好休息。孟越房子里是单人床,虽然能挤下两人,可说不上舒服。
再有,纸人那边还有很多疑问。可如若直接问,未免影响爸妈休息。
林林总总,说到底,好像又只能归结于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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