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会温纪影,楚韶以为淮祯是不知情的,照例翻了“滚”的牌子,拒君王于千里之外。
这几天,楚明姿可高兴了,因为那日楚韶定调的状元正是她心心念念的宋皓——原本已经落榜的考生,被帝后捞到了状元的宝座上。
放榜那日,司云带着人去榜下捉婿,将那宋公子带进了宫里,与楚小姐见了一面。
楚轻煦悄悄听了一耳朵墙角,这两人当真就是戏文里才子佳人的复刻,男方功成名就不忘初心,女方痴情苦等守得云开见月明,两情相悦,羡煞旁人。
楚韶心中安定,心道这下随州楚家的二老可该放心了。
放榜之后,便是状元游街。
淮祯答应过要带楚韶去宫外看这出热闹,果真信守承诺。
自从回宫后,他一直在践行诺言,不曾食过言。
给淮九顾十个胆子,他都不敢再跟楚轻煦毁诺了。
“殿下还要戴这把簪子吗?”香岫拿起那枚镶夜明珠的玉簪,询问楚韶的意见。
“戴上吧。”
出宫前,楚韶换了身低调的常服,却不打算换把低调的簪子。
见他主意已定,香岫不敢再违拗。
只要是去见陛下,楚韶就一定要戴这把玉簪。
但前几日见温将军时,又特意换了一把。
倒好像...这玉簪就是专门拿来膈应淮祯的。
华盖马车已经在正门等候,楚韶上马车时,一早坐在里面的淮祯伸出手扶了他一把,等楚轻煦落坐在他面前时,淮九顾一反常态,没有粘着楚韶讨好,反而沉默不言。
楚轻煦瞧出他今日有些不对劲,却也无心多想,因为京都街道实在太热闹太有烟火气息了,和溱宫完全不像同在一个人间。
他掀开窗帘一角,目不暇接地欣赏着层出不穷的民间花样,眼睛闪着光芒,完全不知坐在他对面的淮祯,正盯着他发间的玉簪,双眸黑如深渊,酝酿着滔天的醋意与不甘。
玉辉楼的老板一早就为宫中贵客清了场。
顶楼风景绝佳,视野开阔,是皇家专属的观景台。
楚轻煦原是怀着极大的期盼来的顶楼,到了才发现,这里繁华奢侈,跟宫里如出一辙,瞬间少了一半的兴味。
他同淮祯坐在观景台上,视野平扫能将中溱国都的风貌尽收眼底,视野下移则能俯视京都最繁华的街道——齐英街。
状元进宫赴琼林宴时,便要踏过齐英街,往溱宫正大门进泰央殿。
吉时一到,街头就响起了鞭炮声,由远及近,穿透力极强,一整个京城都被这一声鞭炮热起了场子。
就见状元郎头戴金花乌纱帽,身穿红金蟒袍,手捧圣诏,脚跨金鞍红鬃马,探花榜眼左右并列。
官兵前呼后拥,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百姓争相探头来望,高喊恭喜,恨不得蹭点状元郎的荣光好培养自家后生。
楚韶兴致勃勃地倚着栏杆,见那长相带着点憨的宋皓穿了官服倒是英俊非常,很配得上明姿。
又想起此人是岐州人士,在昔年的战乱中父母双亡,家境贫寒,进京赶考还被土匪抢了银钱踹下山崖,幸得楚明姿相救才有今日,真是命苦又命大。
楚韶心生怜悯,招来香岫,让她传去口谕,重赏宋皓千两黄金,充实他的家底,才不至于让楚家姐姐嫁过去后吃苦。
淮祯便锦上添花,让温砚去宣赐婚的圣旨。
如此,状元宋皓在这日是受尽了皇恩,一时风头无两,人人艳羡。
回宫后,帝后一同赴了琼林宴。
楚韶还在吃药,不能饮太多酒,又见今日是言官的主场,这群言官以太傅为首,都看楚轻煦不太顺眼。
宋皓是个特立独行的,不曾去讨好太傅那一党。楚韶怕自己再待下去,会让宋皓引火上身,便找了个醒酒的借口提前离席。
恰好尚衣局送来了楚明姿的嫁衣,楚韶便回栖梧宫去看楚明姿试嫁衣。
楚家姐姐生得娇俏美丽,穿上金线喜服更是美得雍容华贵。
楚轻煦将一对金镯套进明姿手腕中,眼中晃着祝福之意:“你会是这中溱最风光的新娘。”
楚明姿两眼冒泪花,朝楚韶行了一个大礼,她今日所有的殊荣,全是淮祯看在楚韶的情分上给的。
真要论起来,随州楚家多少是亏欠着楚轻煦的。
等试完嫁衣,过目完嫁妆后,已入深夜,泰央殿的歌舞声渐渐平息。
楚韶回了寝殿,正准备休息,殿门忽然从外头打开,他转头望去,见淮九顾抬脚迈入殿内,殿外的香岫未能及时禀报,只得垂首与楚韶道:“君上在琼林宴上喝多了。”
楚韶看淮祯两颊生红,双眼迷离,还有一股酒味扑来,想也知道他是喝醉了。
“醉了就回合阳殿休息,来我这儿醒酒来了?”
楚轻煦看了一眼外头的温砚,温砚心里苦,硬着头皮解释道:“君后今日确实没翻陛下的牌子,是陛下非要来。”
“放肆!”淮祯忽然转头朝外头怒吼了一声,“这天下都是朕的,朕要来这栖梧宫过夜,还要谁翻牌子吗?!只有朕翻别人牌子的份!”
温砚和香岫都低着头不敢再多话。
楚韶见他是真喝醉了,怕牵连到旁人,便抬手摆了摆,“去制碗醒酒汤来,把殿门关上。”
“奴婢这就去。”香岫说着,把殿门也带上了。
门一关,淮九顾酒壮怂人胆,上前就扑到楚韶怀里,脸埋在楚韶肩膀上,嗅着他身上清雅的药香,委屈地嘟囔:“朕不想滚。”??楚韶:“......”
“我刚刚也没让你滚。”他掰着淮祯的肩膀,不让他埋在自己怀里,呼吸之间被这人扑了满面热乎的酒气,楚轻煦皱眉,“你今晚到底喝了多少酒?”
“朕喝的是...相思酒,。”
“......”说话都开始大舌头了。
楚韶把他按在椅子上,抬手替他倒了杯茶,递到他嘴边,“喝点茶清醒清醒。”
“你喂朕喝。”
“好,喂你喝。”楚轻煦上手就灌,淮祯:“咳咳咳!!!”
茶水一半灌进去了,一半撒了淮祯满衣服都是。
“你好凶!!”淮九顾忽然掩面,哭出声来,“我的小韶怎么会这么凶?你以前很温柔的呜呜呜。”
“淮九顾,你少来,我现在就把殿门打开,全国人民都看得见,一国之君,哭得跟个小屁孩一样!”楚轻煦作势要去开门,淮祯立刻上手抱住了他。
“我这几日,经常梦见在随州王府那段日子,我喜欢你粘着我,喜欢你给我暖被窝,钟情蛊就像给我编织了一个美梦,梦醒了,一切都变了...”
淮祯埋在楚韶颈窝处,闷声哽咽,“韶儿...你好久,好久不喊我啾咕了。”
“再喊我一声啾咕,好不好?”
楚韶漠然又怜悯:“淮祯,你才是中情蛊到不可自拔的那个人。”
楚轻煦的钟情蛊为期一年,淮祯的钟情蛊,为期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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