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店家重新斟好热水,容珩收好自己的小话本,将一本兵书放到桌上,指尖点了点:“多看看。”
顾澜怒道:“你就是嫌弃爷没文化吧。”
容珩笑而不语,随意把外袍脱下,走进了盥室。
顾澜气鼓鼓翻了几页兵书,刚酝酿出两分困意,就听见容珩在唤自己。
“顾澜——”
“没带内裤?”顾澜揉了揉眼睛,大咧咧的问。
容珩顿了顿,没有否认,无奈的说:“......在我包袱里面的赭色夹层里。”
顾澜翻了翻,就听容珩又补充道:“干净的。”
她这才发现,容珩的包袱居然是带好几个颜色夹层的,针脚密实,搭配的也很好看。
珩兄真是个精致男孩,下次是不是可以让他给自己绣个香包。
她拿着容珩的衣物走到盥室门口:“拿来了。”
“多谢。”
容珩从门内伸出一条手臂,他的肌肤瓷白如玉,手臂线条生的流畅而紧实,在盥室若隐若现的雾气里,带着令人心悸的诱惑,仿佛一件精雕细琢的艺术品。
顾澜吞了吞口水,不由自主的伸手,摸了一把容珩的胳膊。
好滑。
“容珩,你真白。”顾澜将衣物递给他,感叹了一句,就回到窗边坐下,回味着珩兄的胳膊。
“......”
盥室内,容珩看着自己的手臂,脸红了一刻钟的时间。
许久,容珩穿好衣裳走出来,就见顾澜已经枕着自己双臂,趴在书案上睡了过去。
容珩放缓脚步,轻轻地走到她面前坐下,安静的看着她。
从前在宗学间隔休息时,顾澜也是这么睡的。
明明她也有自己的桌子,却还是宁可掉转座椅,趴到自己桌上,每次还睡的特别香。直到夫子进来继续讲课,她总是能准确无误的醒来,还要摸一摸自己有没有流口水。
那些时光,好像就发生在昨日,又好像他们已经在一起了很久很久。
容珩凑近道顾澜耳边,低声道:
“澜澜,你流口水了。”
“流什么!不可能!”
顾澜一激灵,猛地惊醒过来,抬起头,撞到了容珩的下巴。
只听“咔嚓”一声,容珩上下牙齿和舌头碰撞,唇角溢出一丝鲜血。
顾澜清醒过来,就见容珩白皙的面容通红,他墨色的碎发遮住了眉眼,发梢滴着水,特别委屈的看着自己。
“珩兄你咋了!怎么受伤了!”顾澜忙道。
容珩吐出一口血,捂住自己咬到舌头的嘴巴,指着顾澜:“你说呢......”
他差一点就要被迫咬舌自尽。
顾澜:“我刚刚做梦,有人说我流口水了。”
她抹了抹自己嘴角,干干净净的,她就说自己怎么可能会流口水。
“你这是咬到舌头了?没事,自己上点药吧。”顾澜笑着眨了眨眼。
容珩点头,悲伤的走到床榻边坐下:“无碍,是我自作自受。”
顾澜拿出一块干净的毛巾扔给他:“擦干头发再睡。”
容珩刚想说多谢关心,顾澜就补充了一句:“在侯府,都是子衿给我擦的,唉,想她。”
容珩被她整得拳头硬了。
许久,顾澜已经躺下,容珩睡灭了灯,默默地躺到她的身侧。
“顾澜,你睡了吗。”
容珩叫她的名字。
他也不知顾澜睡没睡着,她的身体散发着极为温暖的热度,淡淡的甜香落在鼻息之间,让他心跳加速。
顾澜闭着眼睛,她是背对着容珩的,懒洋洋的回答:“还没。”
自己这床被子有些潮湿的气味儿,就很烦。
容珩在自己被窝里,鼓足勇气,语气平静如止水的问:“那我可以抱你吗?”
“......”
顾澜沉默了片刻,道:“大男人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容珩蜷了蜷指尖:“哦。”
语气中的失落,几乎化作实质。
他内心郁闷的想,顾澜现在刚接受自己,他也不能做什么,免得把人吓跑。
就在这时,容珩的被子被撩开,顾澜把半个身子和脑袋,埋了进来!
顾小侯爷振振有词的说:“不过,咱们就是睡一个被窝,倒也没有拉拉扯扯。”
突如其来的温热,突然扒拉着他衣裳和被子的手,让容珩一动不敢动,身体僵硬的像一块木头。
他也是和顾澜同床共枕过两次的人,容珩故作镇定的告诉自己,没有什么好紧张的。
可是前两次,一次是自己做了一晚上诡异的梦,另一次,是顾澜喝醉了在梦游,自己只是早晨醒来才发现。
一想到那个梦,容珩就又整个人不太好。
现在,
他喜欢的人,就在他身边啊。
容珩觉得自己如果还是什么都不做,那就太不是男人了。
他一把搂住顾澜,温热的体温,像是把小火炉放到怀里,舒服的发出一声喟叹。
顾澜像是小狗一样在容珩胸口拱来拱去,直到觉得某个姿势舒服,才终于安稳下来,道:“我被子臭臭的,珩兄你比较好闻。”
容珩的呼吸沉重了几分,在黑暗中睁开双眼,眼底翻滚着深沉的光亮,低哑的,试探着开口:“顾澜。”
“嗯?”
“你有腹肌吗?”
顾澜很遗憾的说:“——这种令人难过的问题,就别问了,晚安。”
她曾经也是有六块腹肌的猛男,
现在六六大顺,九九归一了。
容珩想提出摸一摸兄弟腹肌的想法,就这么被扼杀在摇篮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顾小侯爷缩在容珩的被窝里安然入睡。
容珩动了动自己被压得发麻的身体,双眸在夜里却越发清明。
他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微微低头,小心翼翼的,用最轻柔的动作,亲了一下顾澜的额头。
“澜澜,别离开我。”
容珩喃喃着,心满意足的阖上了眼睛,空气中,萦绕着属于顾澜身上淡淡的桂花香。
不需要糖了,
他的糖,
已经被他安放在手心。
次日清早,两人便离开客栈,再次上路。
风餐露宿,打马而过,又是几日光景。
随着离南境越来越近,空气中的水汽和温度都在提升增高,山林减少,河道变多,官道上,流亡的百姓也越来越多。
之前唐战受容朔之命,回京求皇帝开仓放粮,但南境与京城实在是相隔万里,如今饥荒还未结束,虽然还没有到易子而食的地步,但若是之前容朔不控制,恐怕也差不多。
去年的几场大战,燕国虽然都赢了,但是已经耗空了国库,却没有得到太多回报。
顾澜眯起眼睛,看着远处衣着褴褛的灾民。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大概就是如此。
许多百姓都是拖家带口,要么往京城方向举家迁徙,要么是朝反方向,想要偷渡去魏国。
都说魏国富裕,百姓们不懂什么,却觉得到了魏国,总比在燕国吃得饱,过得好一些。
官道上,赶了半天路的顾澜牵着马前行,容珩在前面,救治一名摔断了腿,伤口发炎的少年。
“其实魏国百姓,未必比燕国百姓富足。”容珩给他上了药,包扎好伤口,淡淡地说。
少年不解的问:“为何?我听说魏国遍地是黄金,那里的人顿顿都吃肉呢。”
顾澜走过来,回想起自己一路上的见闻和曾看过的资料,道:
“魏国被封侯封王的贵族众多,魏国之富,富的是高官厚禄的世家皇亲,魏国土地肥沃,物产丰富,针对黔首的税收也就更高......所以在魏国,最底层的百姓,其实还没燕国百姓过得好。”
魏国是富足,但是这富足,从来都不是针对黔首百姓的。
断腿少年听到两人的话,似懂非懂的说:
“多谢二位公子的救命之恩,我是潞州人,若非闹了饥荒,一家都去了,怎么会离开故土,一路流浪到这里呢。
我不会去魏国的,只是想去鄞州,听说那里是南境最富饶的城池,王爷也在,我想去那里谋生。”
“看来,鄞州的确是南境中心,我们一路走来,多少百姓都要去往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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