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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遘的条件让宋江忍不住怦然心动——如果陈遘说的是真的,那么这次招安显然对梁山颇为有利,虽然给的官位很低,只是可怜的一州刺史,管理一州军务,但这次是实授,不是虚衔,比起原来那个所谓的团练副使,已经好了不知多少倍。总归算是有了安身立命、徐图功业的立足之地了。
宋江回过头去,见了吴用,向吴用说明了陈遘的意思。[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吴用考虑少时,道:“如今我军深陷重围,与其在此与官军拼杀,不若先答应他,且看朝廷的诚意,再作计较。”
宋江心中也是这个意思,这时见吴用和自己想得一般无二,也便答应下来。希望陈遘撤兵,但陈遘岂能如此轻易放弃眼前的围攻局面,当即要求两边暂时停战,维持原有形势,自己却驰书汴京,将目前的情势上奏皇帝。从淮南到汴京路途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一路上换马不换人,星夜兼程,只怕也一样需要三五天时间才够。因此陈遘和柴孝武商量,让义军的粮草从柴孝武处运过去,一天一次,严格限制宋江主力的粮草供应。
柴孝武这一夜的战斗又损失了四五百人,兵力已经不足九千,但对于义军的威慑却还是不弱。卢俊义几次想要偷运兵力进去,都被柴孝武挡了下来。当下两边都不敢继续作战,终于赢得了短暂的停战。
消息很快传到朝中,这件事本来必然会经过郑居中的手,而郑居中很可能从中阻挠。所以,这封奏函不是送到枢密院,更不可能通过中书省,而是直接被送到郓王赵楷的府上。由郓王绕开东西二府的官吏,直接透露给皇帝和身为宰相的王黼。
赵佶看到奏疏和宋江的降表,毕竟还是有几分犹豫,在他看来,对于再叛之臣,最好的解决方法还是彻底消灭。不过,现在朝廷的局面对他而言并不很好,童贯这个“福将”在北方打了个败仗,极为丢脸,现在急需要各地官员的权力支持——特别是西府的郑居中,如果没有郑居中和一干文臣的支持,北伐很可能就此搁浅。而他们现在阻挠北伐的借口就是宋江造反,国内不稳,这对于一贯采取“守内虚外”政策的宋廷而言,可以说是无可辩驳的理由。因此,赵构如果还想抓住机会建立不世武功、将郓王推上威望的巅峰,就必须先平定内部的叛乱。
“王卿,你以为,陈遘此议是否可行?”
王黼此时早就和童贯、蔡攸结成了同盟,可谓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他自然知道赵佶的心思在北伐功业和郓王身上,此时北伐受挫,朝廷需要调集全国历年存蓄的钱粮兵甲运往前方,以便迅速征调起更多的兵马发动新一轮的进攻。在官家心里,最迟年底就要攻下燕京,而战争可能持续两三个月,如此一来,十月之前大军必须准备就绪。这么短的时间内要想筹备完成,不可能绕开势力遍布天下的文官集团。因此皇帝现在对局面的控制力已经降到最低,以枢密院宰相郑居中为首,在朝的官员大半是反对继续北伐的,更有甚者,他们的背后还有蔡京暗中运作,皇帝如果一意孤行的话,这次北伐绝对会比上一次败得更惨。而目前郑居中等人所持的主要意见,就是“攘外必先安内”,也就是要求皇帝首先平定宋江之乱,然后再重新商议北伐之事。表面上是支持北伐,但实际上,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一旦折家军南下,控制了剿寇大权,拖个三五个月不成问题,等明年开春,辽金之间胜负已分,只怕北方形势就完全不一样了。
虽然这点东西大家都很明白,但王黼身为少师,却不能这么说,当下面露忧色,道:“回圣上,微臣以为可行。今宋**寇虽已被围困于淝水,然其势未穷,朝廷若不允其降,战事恐将久拖,须耗费许多钱粮,于我北伐大计不利。再者,今河北诸州镇戍军空额甚大,正可以梁山贼寇填补,届时分而用之,可保一时之宁靖。其三,兵额钱粮之权柄皆在于朝廷,陛下只需严控其钱粮,收其甲兵,使之不能为祸——宋江等如若再有反心,俟我北伐大军归来,乘新胜之威一鼓克灭!今大势使然,允之可也。”
“嗯,王卿所言颇有道理,既然如此,此事便交由王卿全权处置——可先派两名礼部官员与宋江会面,商议招安之事。”
赵佶知道内侍总管梁师成与王黼私交甚好,这次北伐之事本来梁师成也不时在自己身边暗示反对,要不是王黼劝说,只怕光是宫里这边就要有不小的阻力。这件事交给王黼来做,可以说是最好的选择,最起码他会竭尽全力去办,而不会像别的朝臣一般暗中使绊子。
皇帝点了头,事情便成了一大半,不过这件事很快传到了郑居中、李邦彦、张邦昌等一干主和派大臣那里。此事朝廷中分作两派相互攻讦,已经是极为明显的事了,只不过表面上还装作一心为了朝廷听从皇帝的旨意。当夜三人便秘密来到蔡京府中,商议此事。
“王黼这厮计口出算,在全国上下搜刮了六千余万贯,说是充作北伐军费,实则大半要落入他和一干主战派的腰包,此番若是叫他们继续北伐,不论成败这笔军费都将无从查证!蔡相公,我们三人计议无门,还请您老指点迷津。”
蔡京活了七十多岁,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知道这三人绝口不提郓王与太子之争,是想把自己这把老骨头拉进去,好给太子壮壮声势。蔡京虽然老了,头脑却清醒得很,蔡家是大宋朝最有权势的大家族之一,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只要自己支持一方,这一方便能取得上风,但是这并不代表皇帝会屈从于他蔡京的权势。相反,一旦触及了皇帝的忌讳,他苦心经营起来的家族可能转瞬之间就会土崩瓦解。因此在这个关键时期,他必须保持相对暧昧的态度,让郓王、太子、皇帝都对他报以希望,只有这样才能摸准形势,把权势富贵牢牢攥在自己手中。
“皇上此番决心已下,你们切不可与之对抗——回去好好读一读《韩非子·内储说》中的话罢。”蔡京说完,摆了摆手,示意叫他们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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