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底到十一月初的时候,美国这边就已经下雪了。
路以柠一到换季的时候就容易感冒,已经好几天了,吃了药也不见好转。
但她向来不喜欢医院,就一直吃药拖着不去看。
反正她以前也是这么过来的,一两个星期就好了。
乐团那边她提了辞职之后,也没什么事,所以她这两天就在租的公寓里休息。
手机里传来消息的提示音,路以柠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谁了。
从那天晚上后,程星临就没回国,一直待在那家酒店里。
他说了那句“要吗”之后,就没给她开口说话的机会。
只留下一句:“我给你时间,你好好考虑。”
之后的半个多月,路以柠常常能看到他的身影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每次演出完的时候,他都会手里捧着一束花在演奏厅外等她。
他没有再像之前那样远远观望,而是明目张胆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然后他每天都会跟在她的身后,送她到公寓就离开。
乐团的人见他的次数多了,都已经认得他了,而且知道他在追她。
他还会每天都会给她发信息说早安和晚安,有时候还会说自己在干什么。
路以柠把他的消息都看完了,却很少会回复。
得不到的回应,他能坚持多久?
因为她心里想的是——
程星临,你明明就值得更好的。
*
这天。
中午的时候,九九过来了一趟。
路以柠睡得迷迷糊糊的,额头突然被掌心覆住。
九九蹲在床边,一脸的担忧,“柠檬姐,你是不是发烧了啊?要不我们去医院吧。”
路以柠躺在床上不肯起来,把被子往上拉了拉,挡住了自己的下巴。
“唔,不用,吃点退烧药就好了。”
九九向来顺着她的意,见她这般不愿,也没再坚持。
她不想做的事情也勉强不了她。
于是在厨房给她熬了点粥,又喂她吃了退烧药。
路以柠吃完粥吃完药后又躺回了床上。
九九帮她重新盖好了被子,一边说着:“柠檬姐,要不我留下来陪着你吧。”
路以柠的眼睛还闭着,说出来的话带着沙哑:“不用,你回去吧,我睡会就好。”
九九临走前叮嘱道:“那你好好休息,我晚点再来看你。”
……
九九走后,整个房间又剩下路以柠一个人。
下午的时候她又醒了一次。
路以柠伸出手拿起放在床头的手机,想看一下时间,却发现微信上有好几条未读信息。
前几分钟发的,都是来自同一个人。
【Lemon】:我现在在你家楼下。
【Lemon】:我想见你。
路以柠眼睛飞快扫过那些字,突然又咳嗽了几声,然后越咳越厉害。
她放下手机,想爬起来找水喝。
因为头还是晕着的,睡觉的时候她在最左边,起身的时候不小心就这样滚了下床。
这里的公寓不像家里,没有铺地毯,路以柠摔下来的时候感觉浑身的骨头都是疼的。
一种疲惫、无力的感觉充斥着她全身。
过了一会,她才慢慢爬起来,拿起自己刚刚放下的手机,回了一条信息给他。
【我不想见你,你回去吧。】
路以柠就这样坐在地板上,背靠着后面的床,闭着眼睛。
她不想让他见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
而且她也早就习惯了一个人。
程星临,你能不能,别再靠近我了。
—
路以柠再次睡着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她梦到了程星临。
还是之前的那个梦,梦到了五年前在机场,少年夺走她初吻,自己却红了眼眶的模样。
紧接着画面一跳,是少年站在雪地里的场景。
他好像站在那里很久了,身上都覆着雪,就差与白色融为一体。
“路以柠,我想见你。”
……
躺在床上的路以柠猛然惊醒。
她睁开眼睛,望着整个黑暗的房间,打开了灯,然后起身坐了起来。
墙上的挂钟指向九点。
她怎么睡了这么久。
路以柠感觉自己的脑袋还是有点晕,惯性地拿起了放在一旁的手机,点开屏幕后,一条新的未读消息赫然出现在眼前。
还是同样的一句话。
【Lemon】:我想见你。
莫名地,她想到了刚才的那个梦,而且还是一模一样的话。
还有那个雪地的场景。
消息的时间是下午四点,现在是晚上九点。
路以柠原本发疼的脑袋瞬间清醒,腾地一声坐了起来。
她脚步踉跄地走到窗前,拉开窗帘,一眼就看到了外面飘着的鹅毛大雪。
她皱眉,他该不会还在吧?
路以柠只犹豫了几秒,很快就换好了一件衣服,套上羽绒外套,拿好自己的钥匙,出门。
一下楼她就开始跑,又因为跑得太急,感冒又还没有好,所以她一边跑一边咳嗽着。
天空还飘着雪花,一大片白色覆盖着大地,树木都被覆上了白色的新衣服,地上的积雪厚重。
路以柠的脚踩上去,留下一个又一个印子。
她出了小区大门后目光开始寻找那道熟悉的身影。
往前走了几步,一片白茫茫里,她在一棵树下看到了他。
昏黄的路灯下,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
男生穿着白色的羽绒外套,身形挺拔而颀长,和周围的白色融为一体。
跟她刚才梦里的场景也一模一样。
羽绒服自带的帽子被他戴在头上,只露出一张精致帅气的脸蛋,头上和肩上都有未化开的雪花。
一看就是站在那里很久才留下的。
他其中一只戴着手套的手上正提着一个蛋糕盒子,上面绑着大大的蝴蝶结。
路以柠忍不住又咳嗽了几声,原本低着头的那个男生听到声音后抬起了头。
两人四目相对,视线相撞。
路以柠主动朝他走了过去,心头蓄着一股火。
“程星临,你是傻子吗?”
她一出声,沙哑的不像话,但是声音却很大,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气——
“没看到我回你的信息吗,我说了不想见你。”
“下这么大的雪你就不会回去吗,你怎么这么死皮赖脸?”
路以柠第一次对他说这么重的话。
她鲜少有情绪激动的时候,因为她不在乎那些东西。
可现在,心疼的感觉蔓延至全身。
这样零度以下的天气,寒风刺骨,还下着雪。
周遭都是凛冽的寒意,往人的身体里钻,他却在这里傻傻地站着。
她说得又快又急,呼出的都是白气,捂住嘴巴又咳了几声,脸色也是一片苍白。
程星临看着她咳得痛苦的模样,一阵心疼,自动屏蔽掉了她刚才说的那些话。
他朝她走去,隔着一小段的距离停在了她的面前。
目光落到她裸露在外面的双手,原本是葱白纤细的,现在手指那里却有点发红。
他抬起自己提着蛋糕的那只手,抽出另一只手原本戴着的手套就要给她。
“你怎么不戴手套就下来了啊,手都冻红了。”
路以柠往后退了几步,躲开了他的触碰。
她冷着一张脸,“你没听到我刚才跟你说的话吗?”
程星临那双漆黑的眼睛看向她,神色有点委屈,小声嘟嚷着:“听到了。”
“可今天不是你生日吗,我就想来给你送个生日蛋糕。”
“还有,跟你说一声生日快乐。”
为了一个生日蛋糕。
为了一句生日快乐。
他在雪地里等了五个小时。
路以柠听到他这番话,眼眶泛红。
“我不过生日。”
自从路清菡去世以后,路以柠就没过过生日了。
十一月一日,连生日的数字都这么的孤单。
生她的人都不在了,过不过生日又有什么意义?
她看着他的那张脸,那张不知道多少次曾出现在她梦里的脸。
再次开口时,路以柠的声音带着点哽咽:“程星临,你别再喜欢我了。”
她重复着:“别再喜欢我了。”
程星临你也不应该是这样的。
刚才见到他的那一刻,她的脑海里闪过很多的画面。
全是那个张扬而恣意的那个他。
他活得应该像太阳,一直都是这么热烈的。
而不是为了一个生日蛋糕在大雪里等了五个小时。
那么的……卑微。
这个词一点都不适合他。
路以柠把自己一直藏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我是一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内心敏感又脆弱,平时不爱说话,还不合群。”
“我的生活很无趣,除了大提琴什么都没有。”
“我跟你完全不一样,你一直都是那么的耀眼,你的生活也一直都是多姿多彩的。”
“可我不是,我……”
她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伤疤全部揭开给他看,“我得过抑郁症,我还自杀过,我也没你想得那么好!”
“所以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啊,我根本就不值得你这样!”
她说到最后那句话的时候,几乎是吼出来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全无平日的那股淡然自若。
程星临就这样一直听她把话说完。
他克制住自己想上前去帮她擦掉眼泪的冲动。
她哽咽的声音只让他觉得心口处一阵生疼。
男生低哑又带着些许克制的声音传来:“我知道。”
“我知道你以前经历过什么,我都知道。”
因为他去找过一次唐星舟。
所以他知道她得抑郁症那年在美国发生的所有事情。
他也知道她自杀过,是唐星舟将她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
所以她对唐星舟的感情才会不一样。
所以她的左手腕那里才会一直戴着东西,是为了遮挡那条伤疤。
这个世界,对他喜欢的女生一点都不好。
所以他想对她好。
他想告诉她。
这个世界对你不好,我对你好。
他再次将他的整颗心摊在她的面前,“路以柠,不管你是什么样的,我还是喜欢你。”
人真的会反反复复地喜欢同一个人。
只要你见她一次,就心动一次。
他对她的感情,就是这样的。
豆大的泪珠再次从路以柠的眼角落下,她的心门已经摇摇欲坠,就快要倒下。
她眼睛通红,睫毛上还沾着泪水,近乎艰难地开口:
“程星临,活在黑暗里的人一旦拥有光,就会离不开,会想要拼命地抓住。”
她的声音沙哑又脆弱,带着哭腔,“这样的我,你不怕吗?”
因为她接受不了再一次有人会离开她。
与其那样,倒不如从来都没有过。
程星临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给了她答案——
“我不怕。”
“我愿意成为你的光。”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是看着她的,一如既往地只装着她一个人的影子。
就像当年在校医室里,他第一次跟她告白时候的样子。
那样的热烈、真诚、纯粹。
他还是他,还是那年、那个夏日里,对她说“我喜欢你”的少年。
一直没变。
(https://www.tbxsvv.cc/html/119/119735/32271310.html)
1秒记住官术网网:www.tbxsw.com.tbxsvv.cc.tbxsvv.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