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路以柠那颗冰封已久的心,就在此刻一点一点地融化，一寸一寸地软了下去。
亦或者说，在更久以前,她就已经对他心软了。
只是她自己一直不愿去承认。
从来没有一个人对她这样说过,说“愿意成为她的光”。
女生的嗓音里还带着隐隐约约的哭腔,被她极力地压制着，但还是有点细微的颤抖：
“程星临，你就是个大傻瓜。”
程星临已经看到了她眼角滑落的泪水,摸不准她说这句话的意思,神情还有点不知所措。
他说话的语气更是小心翼翼的：“你……你别哭啊。”
路以柠吸了吸鼻子，紧咬着唇，然后松开。
她喊了一声他的名字：“程星临。”
“你想清楚了。”
她鼓起全部的勇气说出了那句话,“跟我在一起,你的生活会变得很无趣的。”
霎那间，程星临感觉全世界都安静了下来,耳边只有她说的话。
然后一直回响着。
伴随着的是自己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的心脏。
他慢慢地笑了起来,嘴角上扬起好看的弧度。
那双如黑曜石般的眼睛里一如既往地藏着星星，此时此刻正在发着耀眼的光。
他的脸上是无比认真的表情,真诚又坚定地回答她：“跟我在一起,你的生活会变得很有趣的。”
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直在看她，仔细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生怕错过了什么。
良久，他在风中听到了她清晰的回答——
“那以后,就麻烦你了。”
程星临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他脚步向前迈了好几步，还有些急促，在雪地上留下了深深的脚印。
然后单手绕过她的肩膀,弓着腰将她扣在了怀里，另一只手还拿着那个蛋糕盒子。
他抱得她很紧，仿佛要将她揉进骨子里的那种。
胸膛那里是止不住的心跳声。
然后他感觉到，女生的手臂环上了他的腰间，再到腰后，慢慢收紧。
路以柠埋首在他怀里，心口处被填得满满的。
原本的那道心门已经完全为他敞开。
程星临，如果那个人是你，我愿意试试。
漫天雪花飞舞着，洒在他们的身上。
可拥抱在一起的两人，心脏却炙热无比。
—
程星临提着那个蛋糕盒子来到了路以柠住的公寓。
这是他第一次上来这里。
他环顾四周，房子的设计很简单，一房一厅，暖色调的风格。
还有个小阳台，上面摆满了绿植。
路以柠从玄关处的鞋柜里拿出一双蓝色的棉拖放到地上。
程星临跟着她的动作低头，鞋子的码数很大，一看就知道这是男士的。
他的眼睛半眯了起来，漆黑的瞳孔藏着危险的信号。
下一秒却听到她说话的声音：“这双鞋阿榛之前来的时候穿过几次，你如果介意的话……”
下一秒，男生穿着黑色袜子的脚已经伸进那双棉拖里。
早说嘛。
小舅子的，不介意。
程星临的脸色恢复如常。
他看到女生往厨房走去的身影，把手里提着的蛋糕盒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然后跟了过去。
路以柠拿出一个小的砂锅陶瓷煲，往里面加满了水，然后打开煤气。
程星临从她身后走来，看着她一系列的动作，“你在干嘛？”
路以柠手握拳低头咳嗽了几声，指了指自己刚才放在菜板上的生姜，“煮点姜汤给你。”
程星临不想让她忙活，“我不用喝那个。”
“不行。”
路以柠不依他，“你刚才在雪地里站了这么久，万一感冒了怎么办？”
她还伸手推了推他，“你别离我这么近，我感冒了会传染给你的。”
但是路以柠的手却被男生一手握住，“我不怕。”
路以柠微怔，看着他的那双眼睛黑白分明，大而明亮。
程星临见她这般呆呆的模样，突然起了逗她的心思，“而且，刚刚在楼下抱得这么紧，现在才说这个是不是有点晚了……”
路以柠一听，把手一下子就抽了回来，带着点娇嗔又微恼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程星临揉了揉她的脑袋，见好就收，“不逗你了，我自己煮，你去外面待着就好。”
她都咳嗽成这个样子了，他哪敢让她干活。
路以柠还是没离开，她指了指旁边放着的另一个陶瓷煲，“那我热点粥，待会还要吃药。”
她中午吃了药就睡到刚刚，肚子早就空了。
而且吃药前要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程星临挽起袖子，还是刚才的那句话：“我来就行，你去外面待着。”
路以柠摆摆手，捂着嘴巴又咳了几声，声音还是很哑：“不用了，这个我自己可以搞定的。”
程星临略显无奈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阿柠，你现在是有男朋友的人了。”
“所以你要学会依赖我。”
路以柠抬眸看他，眼睛里划过一丝不知名的情绪。
依赖。
这个词对她而言太过陌生。
他伸手捏了捏她一边的脸蛋，神色宠溺，嗓音温柔地像是在哄人，又重复了一遍，“乖，你去外面待着。”
路以柠被他捏过的脸蛋微微发烫。
她没再坚持，低着头往厨房门口走，“那……那你弄吧。”
程星临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低头一笑。
她刚才，是不是……害羞了。
—
路以柠喝完粥后就吃药，头还是有点晕，程星临让她回床上躺着。
他帮她弄好被子，坐在床边看着她。
路以柠躺在床上，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快十一点了。
她把目光收了回来，睁着大大的眼睛看他，“时间有点晚了，你回酒店吧。”
程星临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你这个样子又没人照顾，我怎么放心？”
路以柠：“我吃过药了，睡一觉就好了，不需要照顾。”
她刚才还给九九发了一条信息，让她不用特意过来一趟了。
程星临抬起手来将她脸蛋旁的发丝轻轻撩开，语气温柔：“可是我想照顾你，想陪你。”
路以柠抿了抿唇，“我这里没房间给你睡。”
他一脸的无所谓，“我打地铺就好。”
程星临也不想睡沙发，因为在客厅睡看不到在卧室里的她。
路以柠不同意，“不行，地板凉。”
程星临却不在意，“屋子里有暖气，铺层被子就好了，而且就一晚而已。”
其实路以柠刚才有那么一刻，是想过让他一起睡自己的床。
但是她还是过不了心里那一关，不习惯刚在一起，就亲密到睡在同一张床上。
虽然他们近距离肢体接触过好几次了。
程星临看出来了她的犹豫，“没事的，我身体好着呢，没这么容易生病的。”
路以柠只好答应了，她伸手指了指卧室里的那个衣柜，“我还有两床厚的被子在里面，你自己拿吧。”
程星临看了一眼，“好，你睡吧，我先去洗个澡。”
路以柠：“衣柜里还有之前阿榛留下来的几件衣服，你也可以穿。”
程星临：“好。”
路以柠嗯了一声，然后闭上了眼睛。
程星临站起身来，俯身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
路以柠那又长又卷的眼睫毛轻颤了一下。
男生温柔的嗓音跟着落下：
“生日快乐。”
“晚安。”
……
深夜。
程星临躺在铺着被子的地板上辗转反侧，毫无睡意。
突然传来一阵咳嗽声。
路以柠咳得难受，想起床找水喝，于是下意识地把床头的那盏落地灯给打开了。
还没来得及适应这光线，她下意识地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时就看到了蹲在她面前的男生。
她差点忘了房间里还有第二个人在。
路以柠捂着嘴巴咳了几声，嘴里含糊地说道：“……对不起，吵醒你了。”
程星临看着她苍白的脸庞，“没有，我也没睡着。”
他伸手覆上她的额头，“你头好烫，应该是发烧了。”
“医药箱在哪？”
路以柠说得很具体：“客厅电视机旁边那个柜子的最下面一层抽屉。”
程星临起身去拿。
他很快就提了个医药箱过来，拿出里面的体温计，量了一下她的体温，三十九度。
程星临皱了皱眉，甩了甩手上的体温计，重新放了回去。
然后从衣柜里随手拿出一件她的厚外套，掀开她原本盖着的被子，“我们去医院。”
一听到医院两个字，路以柠就抗拒，“我不想去。”
程星临对她的态度难得的强硬了些：“不行。”
她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来，抓住了他的衣袖，眼睛湿漉漉的，嗓音有点哑，“程星临，我可不可以不去啊。”
语气里难得还带着点撒娇的尾音。
若是平时，程星临肯定就服软了，但是现在这种情况她的撒娇显然不管用。
他尽量把自己的声音放轻，带着点哄人的意味在里面，“不行，你咳得太厉害了，吃了药也不见好。现在还发烧了，可能要去打针才行。”
他今天下午从见她开始就一直听到她在咳嗽，原本以为她只是普通的小感冒，吃点药就可以。
现在看来她的感冒应该是拖了很久了，也不见好，要去医院看医生才行。
女生还是用那种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他，揪着他衣袖的手左右晃了晃。
程星临对她的美人计不上当，当机立断道：“我们现在就去。”
他将她的身体抱在怀里，一边帮她穿着外套一边哄着她，“乖，我会陪着你的。”
—
两人打车来到医院。
下了车后，程星临以一种像大人抱小孩的姿势将她抱了起来。
他把她的双腿分开架在自己的腰上，一手扶着她的背，一手托着她的臀。
她很轻，所以抱起来也毫不费力。
路以柠头晕得迷迷糊糊的，双手主动地环上他的脖颈，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
很快就挂了号，看了医生，有护士过来给路以柠打吊针。
程星临换了个姿势抱着她，女生侧着身体窝在他的怀里，两人坐在一张椅子上。
期间路以柠都像是睡着了一样，眼睛都没睁开过，大概是烧糊涂了。
就连护士给她扎针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尽管她身上已经穿了件厚的外套，可程星临还是担心她冷。
于是他单手脱下身上穿着的这件羽绒外套，把一只手抽了出来，然后抱紧她贴近自己，再将那一半的外套盖在她的身上。
好在外套足够大，所以男生一半的外套穿在自己身上，另一半盖在了她的身上，像合体婴儿般。
程星临低头看着她熟睡的脸，女生的眼睛紧闭着，睫毛又长又密。
秀眉微微蹙着，像是很难受的样子。
他亲了亲她的额头，眼里满是柔情。
路以柠这时候醒了一下，她半眯着眼睛，鼻子嗅到了周围传来的消毒水味道，猜测自己现在在医院。
程星临也察觉到她已经醒了，柔声道：“左手别乱动，在打着针呢。”
“你再睡会，嗯？”
他下意识放轻的嗓音低沉又迷人。
路以柠空出来的右手攥着他胸前的衣料，扯了扯，几乎是下意识地问他：“程星临，我是不是……很麻烦。”
他失笑，又亲了亲她的额头，“我巴不得你麻烦我。”
她如果能依赖他，是好事。
路以柠心尖一颤，鼻头泛酸，他的衣服被她又攥得更紧了些。
她突然仰起头，温软的唇轻轻擦过他的下巴。
程星临一下子就愣住了。
“谢谢你，男朋友。”
尽管她说话的声音很小，可程星临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他眉宇之间都染上了笑，嗓音低低的：“不客气，女朋友。”
然后将她又抱紧了些，恨不得把自己身体的热量都过渡给她。
被他紧紧抱住的这一刻，路以柠才知道，原来有人可以依赖的感觉是这样的。
是前所未有的心安。
让她卸下所有的防备。
而这个人，成了她的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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