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床边轻轻动了下,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显然是动作那人刻意压低了声响不想把身边人吵醒。
可宋初睡眠浅,季亦安一动她就已经醒了。
这会儿半阖着眼看他坐在床边穿衣服的后背,默了一会儿才缓缓支起身子从后面抱住了季亦安的腰,下巴搁在他肩上。
“吵醒你了?”季亦安动作一顿,偏过头问她。
宋初眼睛微开了条缝,偏头在他颈侧亲了一下:“唔,你要出任务,我本来就睡不太好。”
“再睡一会儿吧,八点都不到,还不是你平常起来的点呢。”
宋初懒洋洋地“嗯”了一声,身子还是不动,仍然趴在季亦安身上。
直到季亦安反身把她压回了床上,又在她唇边印下一吻,宋初才算脱离了刚才的粘人劲儿,重新躺回去了。
“闭眼。”季亦安亲了一下她的眼睛。
宋初闭上眼,笑意从眼角泛出来。
“别担心我,我马上就会回来。”季亦安捏了捏她的脸,“睡吧。”
宋初乖乖“嗯”了一声。
等季亦安压低了声音洗漱完出来,宋初已经重新睡过去了,他就在床边站着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嘴角就不由翘起来。
还真挺没心没肺的,真就这么快睡着了。
季亦安挺想临走前再亲一亲宋初,可又怕吵醒她,于是只是轻手轻脚地带上门出去了。
宋初睡了没多久就再次转醒,心里藏着事儿总是睡不大好的。
她在被窝里撑了撑腿,又散漫地伸了个懒腰,感受了会儿季亦安留下的余温,坐起来。
昨天那幅画还没画完,宋初靠着床头又打了个瞌睡,便准备起身去把那幅画继续画完,她常穿的那件薄线衫昨天丢了洗衣机,拉开衣柜翻了件季亦安的黑色冲锋衣套上。
她坐在画架前,提起画笔,继续开始画。
可今天不知是怎么了,画笔落下去总觉得卡,线条也不流畅,宋初不想敷衍着画这张“结婚照”,顿了半天撂下画笔索性就不画了。
她捞起一旁的手机,看到郑国立给她发来一条消息。
【闺女,什么时候来叔这再吃顿饭啊】
宋初笑了笑,回复信息:过两天吧,等季队有空了,我跟他一块儿来看您。
***
另一边,季亦安和蚯蚓一碰面就被全身搜查,防止他带了某种跟踪装置或定位装置,而后蒙上眼罩坐上车,一同朝制毒工厂过去。
“季老板,真是对不住你了,我们也是按规矩办事。”蚯蚓旁边的男人翻译了这么一句话。
“应该的,咱们能更好的合作这些算不了什么。”季亦安说。
车故意绕了不少远路,又来来回回地绕,就为了防止季亦安把路给记住,可他最近特意把这周围的路线地图背得滚瓜烂熟,脑中就有准确的地图,清楚地知道这辆车到底要往什么方向开。
等终于到了。
“季老板,请吧。”
眼罩还是没摘下,季亦安是被人领进工厂的,等到了里面才被解开了眼罩。
人已经到了工厂里面,季亦安睁眼时还是被眼前这景象惊了一下,工厂很大,而且非常有秩序,其中的工人都戴着口罩和防护服,流水线的工作。
一切尽然有序,如果这不是一座制毒工厂,几乎可以成为工厂中的模范。
“走,我带您逛逛。”
季亦安应了一声,跟上。
蚯蚓倒是诚信要跟他合作,一路解释德非常细,带他看了工厂中粗加工、精加工的不同领域。
季亦安看了一会儿,问:“这都是制冰|毒,‘蓝太阳’的制毒地点在哪?”
“急什么啊。”蚯蚓笑了一下,然后抬手往前边的小道上一指,“那儿呢。”
季亦安顺着他指的地方看过去,那是一条放满了杂物的窄通道,乍一看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蚯蚓领他过去,手掌在墙上一触,旁边便凸出来一块,上面浮现出密码锁的按键,季亦安的眼睛再次被蒙上,蚯蚓输完了密码。
那条窄道并没有什么变化,而是脚下的地板突然打开一个方格,里面灯光乍亮,通往地下的楼梯也出现在眼前。
季亦安笑了一声,说:“这要是真被警方查了,这底下还真不容易被发现。”
“就连这上面警方他们也一个子儿都进不了。”蚯蚓摆摆手笑说。
季亦安扬了下眉:“怎么说?”
“你刚才进来时是蒙着眼的所以不知道,这外面层层都是我们的军火防守,想要攻破这一层,他们也得脱好几层皮。哪个蠢蛋会干这事。”
季亦安听完翻译说的话,笑了笑,也不再说。
跟着蚯蚓走下那条通往地下一层的通道。
蓝太阳的制毒场所比上面更加严格,头顶遍布能拍下每一个角落的监控,还有人专门监督管理制毒的工人。
蚯蚓偏头对身边人低声说了几句,过了会儿,那个人便从里面的加密实验室带出来一个穿着白色大褂、戴帽戴口罩的男人。
“这是目前我们负责研制蓝太阳的科研人员。”蚯蚓给他介绍。
季亦安跟他握了个手。
“你好。”
那个科研人员握上他的手,说了两声“hello”。
蚯蚓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在盖子上敲了敲,咬进嘴里,大概是因为目前在工厂内部的,他没有点火。
蚯蚓靠在一边墙上,略低着头,以至于抬眼看人时有点凶悍。
他们用缅甸语交流。
蚯蚓说:“这个季老板,他是给我们带最新的研发技术的,据他的消息称,可以将‘蓝太阳’的纯度提高到百分之60.”
男人顿时脸色白了白,不知道为什么,季亦安从他脸上看到了惊惧的神色。
“这不可能,这其中的两种成分是极不稳定的,想要共融都是需要达到理想条件才能实现,百分之六十的纯度……这不可能!”
旁边有一个人在跟季亦安翻译他们的对话。
顿了顿,他从兜里拿出那份科研所的报告,上面列了实现的思路,与上百次实验的具体数据,最终又多次实验确定能把纯度稳定在百分之六十上。
一堆数字和难懂的符号,季亦安看不懂,可同样负责研制这方面的专业人员不可能不懂。
他颤着手接过那一叠报告,越看瞳孔睁的越大,惊惧不已。
“可行么。”蚯蚓说。
男人颤着声音:“不、不知道。”
蚯蚓看了他一眼,然后挥挥手让人把他带下去了。
季亦安看着他被带走的背影,问:“他怎么这么害怕?”
“因为他比你晚研发出了更高纯度的‘蓝太阳’。”蚯蚓笑说,漫不经心的。
季亦安不由一顿:“那会怎么样?”
蚯蚓看了他一眼:“会死,我们不缺研发人员,有了季队长的这份报告其他人也能做,这是我们这的规矩,首要科研人员如果没有别人研发的快的话,就得死。”
蚯蚓咂摸了两口烟,又说:“他之前也是杀了一个人顶替上来的,有点压力才更好管理不是?”
季亦安沉默下来。
然后便听到那间屋子里传来一声枪声,可周围这些正在工作的工人却恍若未闻,继续望着自己手上的工作。
季亦安跟他又逛了一圈才出去。
“我给蚯蚓哥带来这报告,接下来是不是该谈谈利益问题了?”季亦安说。
蚯蚓点点头:“那是自然。”
蚯蚓很大方,大概也是为了留住季亦安背后的研究人员,让利很大。
季亦安从工厂离开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他被重新戴上眼罩,被领上了车,车辆按早上行驶的路线继续往回走。
突然,身后工厂的方向传来一声巨响。
是爆炸的声音。
季亦安瞳孔略微一缩,登时挺直了背:“什么情况!”
蚯蚓脸色也变得难看,立马给那边打过去电话,牙关咬紧,骂咧几句,把手机往车上狠狠一摔。
季亦安也难得的严肃:“是警察?”
为了以防万一,警方有暗中跟踪这辆车的踪迹,即便季亦安身上不可能藏什么定位器,可他们总有其他精密仪器可以远程监控。
所以在季亦安进入工厂后,紧跟着就会有一批缉毒警在周围部署下来——他们的任务很简单,如果万一季亦安在里面遇到什么不测暴露了身份,他们就需要正面突击,可季亦安现在已经平安坐车离开,他们根本没理由暴露自己!
蚯蚓没回答他,紧接着又朝另一个人说了一串缅甸语。
季亦安听不懂,却在他话里突然听到了“郑国立”这三个字。
他心口一跳,凌厉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旁边这才有人回答他:“我们在工厂旁边发现了警方的踪迹,启动一级防御,埋在外沿地底下的炸弹爆炸了,放心,工厂没有任何问题,我们的交易也能继续下去。”
季亦安只觉得血液一阵阵冲击大脑让太阳穴直跳。
他当缉毒警这么多年,深深明白忍字头上一把刀,一次艰巨的任务全员无伤亡归队更是非常非常难得的幸运。
他坐在车边,重重攥了一下拳头,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都不明确,他只能忍。
就算情况已经明确,他也不得不忍,即便心里已经恨出了血,现在这种情况,他只能努力平静下来,继续等时机。
他冷静了一会儿,问:“警察是怎么知道那里的?”
“操,好像是被坑了,真他妈能忍。”旁边一个毒贩骂咧一句,“应该是在掸邦的一个中国餐馆老板生的事,操,这么多年了,难不成一直是警方卧底?!”
季亦安说不出话了。
郑国立怎么会突然暴露身份?
暴露身份以后会遇上什么危险?
工厂周围的缉毒警又是为什么被发现?
还有宋初……
宋初如果知道了这事她能接受的了吗,她很喜欢郑国立,郑国立也是把她当作女儿。
而且上回宋初独自去掸邦找郑国立时,毒贩应该是了解到两人是认识的,这事又会不会牵扯出宋初。
一切的一切都仿佛被一根线勾连着,牵一发而动全身。
他无法估计也无法预料,不知道这之后到底会拉扯到哪一部分。
“我跟你们一起去掸邦看看。”季亦安说。
“不用。”蚯蚓脸还紧绷着,看了季亦安一眼,“从他成为卧底的那一刻起就该预料到这样的结果,我的人已经处理完了。”
季亦安牙关一紧。
“怎么处理的?”
蚯蚓看着他没说话。
***
宋初在晚上时收到一条郑国立的信息。
【闺女,保护好自己。如果有可能,以后我要是死了,把我的骨灰带回国吧,跟我老婆葬一块儿吧。】
宋初看着这没头没尾的短信,心脏没由来的狠狠一跳,跳动慌乱起来。
她手指紧紧捏住手机,指关节都泛白,然后才恍然醒过来,直接给郑国立打电话过去。
她一连打了好几通,全是不变的关机提示。
宋初愣了两秒,从衣柜里拿出大衣,边走边穿,她浑身都发抖,心悸得不行,她需要亲自去看看,看看国立叔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怎么会给她发这样的信息。
宋初拉开门就往外冲,却一股脑地冲进了一个坚硬的胸膛。
下一秒,让她熟稔到想要落泪的气息就包裹上来,把她整个人都浸润了。
季亦安抱住怀里的姑娘,能感觉到她的抖动和慌乱,呼吸也不畅,抬眼时眼底都是通红的。
“宋初!宋初!”季亦安喊着她名字,捏住她的肩膀。
“国立叔……国立叔可能有危险,他给我发了一条很奇怪的短信,你看,你看……”宋初手忙脚乱地从兜里找手机,却怎么也找不到,才发觉自己出来时根本没带手机。
她心里慌乱的不行,那条短信让他心底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她怕,她晚去一秒,就真的来不及了。
季亦安紧紧地抱住了她,顺着她的背轻拍,在她耳边低声道:“冷静点,宋初,冷静点。”
宋初茫然地睁大了眼睛。
然后浑身都没了力气,她在季亦安那个也同样带着颤抖的怀抱中,明白了一点。
她已经晚了。
已经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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