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静一边说着,一边理清自家的思路,按着舞马提出的办会方案越想越觉得十分可行,当下便待不住了,转身便要着手准备此事。
“你先回来,”
舞马道:“我话没完呢——”
“您能不能一口气儿说,”
刘文静只好转过身来,
“叫你这么轻轻一点,我脑子就跟被鸡毛掸子弹过一般,一下通畅了,冒出好多想法,我得紧着去做。”
“死水做成活泉才是第一步,”
舞马说道:“你要是止步于此,叫泉水困在山涧之中无人能饮,岂不是空置宝山。”
刘文静再次凑了回来,“您还有后招?”
“第二步,便是要引水出泉,”
舞马说道:“见面会办的再热闹氛围再好,效果不过是限于晋阳城内,饮水出泉便是要将此间的氛围烘出城外——
夜袭突厥,火烧连营,涉险救俘,这里面可以挖掘的东西太多了。
其一,是国仇家恨民族大义复仇之师。
突厥人连年南下劫掠,北疆百姓不胜其扰,家家户户皆有恶狼刀下亡魂,人人恨之入骨,唐公此番大捷乃是报仇雪恨一吐浊气之举,可叫百姓无不拍掌称快。”
“舞郎君,”
刘文静听到此处,兴奋的双手发抖,晓得舞马其后所言必定十分厉害,一时半会儿讲不完的,于是拉着舞马又往城墙上走,
“你随我来。”
“去哪儿啊。”
“路上风大,有些话我听不清楚,”
刘文静道:“咱们寻个僻静处——老兄一个字儿都不想落下。”
“那我大点儿声讲。”
舞马试着用丹田发声,声音立马清晰明亮又磁性悦耳,
“这么大行不行。”
“别,”
刘文静连忙捂住他的嘴,“让裴寂这个老乌龟听到就糟糕了。”
便拉着舞马又上了城楼,找到一处僻静的岗楼,把里面轮值守将请出去喝茶,才与舞马道:
“舞郎君请讲……对了,把你方才你说过的那些东西也再与我重道一遍……风大,人老,耳朵背,好些子没听清楚。”
舞马只好把先头讲过的大抵又述了一遍,讲到口干舌燥,刘文静也不知从哪倒腾来一壶好茶,恭恭敬敬奉上。
舞马品着小茶,终于讲到先前在城楼下说到的地方,
“这里面可做的文章其二,乃是爱民之心为民解忧仁义之师。
救出的俘民虽只有八十余位,但唐公下的是必救令,起的是忧民意,秉的是为民心,怀的是爱民情。
时值天下动乱,各路诸侯无不藏私怀异,起兵逐鹿,有甚者横征暴敛,逼民从役,为民所恶。
唐公仁爱之名若在此时广传而出,与各家一心逐鹿穷兵黩武的诸侯便成了鲜明对比,自然天上地下。
待唐公日后起兵过境,凭此仁爱之名,无论军到何处百姓都会自发拥戴,献上米食,备好辎重,行通便利,即是所过之处皆有‘人和’之利,岂有不胜之理?
可做的文章其三……”
“你先等一等。”
刘文静忽然站起身,着急地在哨所中走过走过去,四处翻瞧。
“肇仁在寻何物?”
“你讲得太快太多,又有好多精妙细节,老夫年纪大了,只怕过一会儿便要忘掉,”
刘文静边走边摸身子,
“我得寻些纸笔,统统记下来。”
着岗哨的卫兵去寻纸笔,但这是打仗的地方,这些兵士又大字不识一个,平日里也用不到文墨处,一时间哪里去寻。
先前被请出去喝茶的轮值守将说可以派一个兵士去城中买一些回来。
“算了,”刘文静叹道:“打扰城防毕竟不好。”
舞马心说算你还有点觉悟,可怎么刚才把人家轰出去的时候这么顺溜毫不客气。
“要是被裴寂老乌龟抓住把柄就麻烦了。”
舞马立时无语。
他想了想,便从怀中取出【隋觉记】合订本,翻到最后一页,看了半晌,颇有些心疼地撕下一张,递给刘文静,
“我的本子乃是精心制作,用一页少一页,你省着点用。”
“怎么随身还带着这玩意儿,也不嫌重的慌,”
刘文静一把拿过来,喜道:“日后我给你制出一百个这样的破本子。”
正要记录,又发起愁啊,“笔呢?没笔怎么写啊。”
舞马便从左边袖子里摸出一包厚实的纸来。
小心翼翼把层层叠叠逐一翻开,里面藏着的竟是一杆毛笔,笔头用一小块儿丝绸裹着,此刻已被染黑了。
“这笔也很金贵的……”
“您一个觉醒徒,”
刘文静叹服了,“随身还带这么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又不是记室,不是史官,也不是什么文人骚客,带这玩意儿干嘛啊。”
舞马笑而不语。
“好罢,我不白沾你人情,以后舞郎君所需纸笔一律由老兄我包圆了。”
刘文静提笔要写,却发现笔毫墨已干。
在纸上愤怒地空写了几个字,“还是不行嘛。”
舞马便抬起右胳膊,从袖子里又取出一个更加厚实的纸包。
层层叠叠、密密实实打开,正是一方墨砚。
“这个更值钱。”舞马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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