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明天启四年三月廿三丁丑，基督一六二四年五月初十。
厦门。
福建巡抚厦门行辕。
转眼之间，天启四年的头三个月便要过去，南居益来闽已将一岁。他此番南来，心怀凌云壮志，而元旦之前，福建之局也足以令他自傲。不过，现在澎湖却陷入了僵持。事后诸葛亮谁也会做，南居益也有些后悔，当初不该沉不住气了。
南居益是当后悔的。南居益原本最是担心的，就是叶向高倒台，但是叶向高却至今仍然毅力不倒。去岁十一月，叶向高晋上柱国，十二月又晋少傅，从最近的邸报来看，三两个月内，他仍是倒不了的。南居益念及此处，忍不住想到，若他多给俞咨皋一些时候准备，或者那些倭贼根本来不及插手，大军便已将红毛除了。奈何天下便是没有后悔药吃的，南居益也只得自己心中意淫一番罢了。
不过，南居益后悔归后悔，但是他并非真的以为自己错了。即便叶向高在位，南居益仍要抓紧时间，因为叶向高也在指着福建早传捷报。故而，在南居益心里，朝局如此，他也是无可奈何，若是要怨，要恨，那就只能怪倭贼了。
自二月间，澎湖战局陷入僵持，南居益的心情日见烦躁，但是厦门的事情反倒愈发轻松起来。调拨钱粮之事，皆已有了规矩，下面照做便是，练兵也有总兵谢弘仪及众将领负责。南居益当初调谢弘仪来到，原本是为了暂时平衡俞咨皋同张嘉策的。后来，张嘉策倒台，谢弘仪原来的作用也便失去，不过，南居益却意外发现，这个谢弘仪竟然也是个人才。南居益不知此人打仗如何，但他却发现，此人在后方协理军务的本领不错，这倒是帮了南居益的大忙。
前线之事，有俞咨皋，厦门又有一班文武操持，南居益每日倒是清闲下来。这日天气晴好，南居益身着便装，拉了一把椅子，坐在院里晒着太阳读书。
这老小儿这几日心情不好，正经的书瞧不进去，倒是捧了抄本的《金瓶梅》瞧得起劲。南居益从末流小吏，一路做到福建巡抚的任上，那书中所描写的官场事情，他自是瞧不上眼的。他看此书，只是瞅着书中的香艳场景快活。此时，便见他正好读到第十一回里，写两个妓女弹唱的一段，但见其文曰：
……端的说不尽梨园娇艳，色艺双全。但见：罗衣叠雪，宝髻堆云。樱桃口，杏脸桃腮；杨柳腰，兰心蕙性。歌喉宛转，声如枝上流莺；舞态蹁跹，影似花间凤转。腔依古调，音出天然。舞回明月坠秦楼，歌遏行云遮楚馆。高低紧慢按宫商，轻重疾徐依格调，筝排雁柱声声慢，板拍红牙字字新……
南居益瞧着瞧着，便想起来昨夜的几个美人来了。南居益南来，本是有家眷同行的，但此番他来厦门，家眷却留在福州。近来，他为了澎湖战事，烦心不已，身边又乏亲眷解闷，便有玲珑的人物，给他献了几个尤物。且不管南居益老骨头一把，到的锦绣温柔乡里，还有多大力量，多少得些口手的好处，也算宽解一番。再者，下面献上来的，都是有些手段的美娇娘，自然将他伺候舒坦。
南居益瞧着书，想着昨夜一宿风流，那些烦心的事儿，倒也一时没了踪影。却正在他得意起来，摇头晃脑之际，便见一小厮一溜烟跑进来，道：“老爷”！
……
厦门诸事如今虽已有了成例，操办起来井井有条，但是，这一庄庄，一件件，都是要有人来做才是。张懋默如今是南居益幕府里首席师爷，其他的人都要瞧他的脸色行事。不过，这位置高了，担子自然也就重了。南居益可以听歌舞，读小说，张懋默便没有这好命了。筹措钱粮，调度军队，事事都是要他操心。
但累归累，一则银子多了，一则，这运筹帷幄也是醉人。看着万千大军以及福建上下，都在自己的调度之下，或进或退，又看那手下巨万的钱财，或出或入，张懋默着实是沉醉其间。
南居益虽有些不如意之处，但是对张懋默却是相当不错。就目前看来，南居益的官运，应该还有进步的余地，所以张懋默也乐得多为他做事。那边南居益抱着《金瓶梅》陶醉，张懋默这里，却连红毛的善后事都已在着手筹划了。
张际亨回来厦门修养，其实也没有全然歇了。俞咨皋所需的钱粮，军械及后援诸事，张际亨总要看看，所以，他凭着与张懋默的关系，张际亨近来时常出现在张懋默的面前。
除此之外，张际亨还要操心的，就是澎湖的善后事宜。俞咨皋此来，并非打完就走的。在动兵之前，俞咨皋便对澎湖日后的防备，有了计较。朝廷之前失策，而这番红毛却筑城固守，俞咨皋便想到，红毛去后，官兵也需在澎湖筑铳台，驻兵常守。如此，不但可以避免红毛卷土重来，对倭贼也是震慑！
其实，如今倭国早已由德川家统一了三岛①，德川家光又对外洋事务漠不关心，天下又哪里来的倭贼？俞咨皋所谓的倭贼，其实是李旦之流。虽然李旦这些人，正经八百都是华夏龙种，除了队伍里有零星几个倭奴做马仔的，也只有李家居在平户，与“倭”字沾边。奈何自洪武朝开始，但凡提起东南海患，便以“倭”说事。如此这般，二百年积习下来，似无人愿意深究其中的真伪。当年五峰船主王直，被称为“倭”，如今的李旦之流，仍被称为“倭”，实在也是辩无可辨。
张懋默对海事所知颇深，他自然知道，俞咨皋所说在澎湖修筑铳台十分必要。这番为了应付红毛，朝廷在福建准备了钱粮三十七万有奇，如今只花了三成少多，这修铳台的银子，倒是足够了。今，福建，南居益以及他张懋默，三者呼吸相关，既然张懋默自己的好处就在福建与南居益的身上，衙门里又拿得出这笔银子，他又何苦吝啬。此事经张际亨一提，两人再如此这般勾当一番，张懋默便将事情定了下来。
“先生！老爷请您过去。”
张懋默和张际亨正在谈话，却被门子打断了，张懋默向张际亨抱歉拱手，道：“不巧，失陪了！”
“好！张兄且忙，我也回去，便写书子。你我过几日再叙。”
“慢走，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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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倭国本土有本州，九州，四国及北海道四大岛。然，德川幕府统一之初，北海道之一地，除南部一隅外，大部皆不在幕府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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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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