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在彭湖以南五百余里的洋面上，一条东印度公司的三桅帆船，正张满风帆向北疾行。按照西人的说法，所谓单桅或者三桅，皆是仅计船上主桅杆或者前、中、后桅，船首的斜桅及其上的小桅杆并不计算在内。但是，大明却与此不同。在大明的眼里，船上所有挂帆的桅杆，都要计算在内。如此一来，东印度公司的三桅帆船，在大明便是四桅或者五桅。此外，由于东印度公司三桅帆船的船尾尖耸上翘，在大明便又有了“尖尾船”这样一个名号。
邦特库曾经指挥过的“格罗宁根”号与“好望”号，以及被李一官洗劫的“英国熊”号，都是这样的尖尾船。此时，向北一路急驶的“佛忒嘉”①号，同样也是这样。
四月十九日②，“佛忒嘉”号从巴达维亚起锚，直航澎湖。船上，装着一批粮食，药品，火药，炮弹等物，以及总座写给雷也山的书信。除此之外，天启三年初，奉命南下与红毛交涉的陈士瑛，此时也在船上。
陈士瑛本事福建水师军中的一个千总，天启三年二月十三③，他奉时任福建巡抚商周祚之命，与黄明佐二人各带一船南下，去同红毛交涉。其时，红毛犯阙已逾半载，奈何朝廷尚未准备停当。是以商周祚不得不委曲求全，与红毛虚与委蛇。当时，陈士瑛身上携有一封商周祚写给红毛夷酋的书子，书中载有商周祚同雷也山交涉的结果，以及商周祚对红毛的警告。商周祚在书中同意维持与红毛的互市，并承诺，对大明洋船南下红毛城不予阻拦。同时，商周祚也提醒红毛，妄图占据澎湖，朝廷是绝不能容许的，毁城而去，是重开互市的前提。
出海后不久，他们遇上风暴。黄明佐之船与他分开之后，黄明佐辗转回到大明，而陈士瑛则继续南下。但是，由于陈士瑛并不知道航路，风暴又将他们吹离了航道，是以，他直到润十月三十④，才抵达红毛城。
陈士瑛在路上走了大半年的时光，等他到达红毛城时，南居益与俞咨皋已在福建主持大局，而东印度公司的总座也换了人。科恩的任期已经届满，继任为卡彭蒂尔⑤。奈何陈士瑛抵达时，卡彭蒂尔不巧外出，直至十一月十一⑥，陈世瑛才得以与卡彭蒂尔会面。
他将商周祚的书信，交给卡彭蒂尔。由此，新近履任的卡彭蒂尔，这才明白了大明朝廷的态度。大明的条件既是，东印度公司若欲在巴达维亚或地处与大明通商，则东印度公司必须退出天朝属土之外。
陈士瑛与卡彭蒂尔的首次会面，时间极短。陈士瑛将商周祚的书子转交给红毛之后，便告辞离开。一则，陈士瑛自知交涉这类事务，他并不擅长，黄明佐不在，他怕言多有失。一则，如此大事，总要给红毛一段考虑的时间。
行前，商周祚已经给陈士瑛漏了一些风声，让他不必过于在意红毛的决定。但是，商周祚要他务必睁大眼睛，探明红毛的虚实。商周祚能选择陈士瑛为正使南下，便说明陈士瑛并非无智之人。他立刻从中听出，朝廷有动武的心思，他这番南下，交涉是虚，刺探军情才是实在。
于是，陈士瑛抵达红毛城后，穿街走巷，将红毛城转了一遍。对于停泊在附近的红毛船，以及红毛城的防务，他最是留心。他知道，若是红毛发援兵北上，那么自己所闻所见，将有大用！
此外，陈士瑛也打着自己的主意。自宣德朝以后，大明的水师，早已淡出南洋。近二百年来，他陈士瑛只怕是首个踏上咬留吧的水师将领。这个身份，让陈士瑛不禁有些骄傲。陈士瑛素怀大志，奈何始终未得施展的机会。这番南下，甚是难得，陈士瑛便在心里盘算，这趟差事他务必办好，待回国之后，或者能在战事中有所建树！
到了十二月初四⑦，卡彭蒂尔再次会见陈士瑛。陈士瑛也不多话，只将商周祚答应的条件，重复了一遍。此时，卡彭蒂尔尚不知福建水师的大军，已经集结待发，所以，他还半代威胁说道，战船仅为贸易而发。但陈士瑛岂是无胆之辈？他当下回应卡彭蒂尔，让他对商周祚的承诺放心，却对卡彭蒂尔的威胁避而不见。
之后，陈士瑛又被凉在一边许久。他也不急，仍是走街串巷打探红毛的虚实。直到十二月廿八⑧，雷也山先期发来书信抵达。卡彭蒂尔由此得知佛朗斯被捕的噩耗。雷也山的这封书子，满纸的愤怒与激动，要求卡彭蒂尔迅速增发援兵。因为雷也山认为，现时已势成骑虎，他不但打算继续洗劫闽粤一带，甚至有心攻击大明的北部海疆。
卡彭蒂尔也对佛朗斯的被捕十分愤怒，他甚至有心支持雷也山。但是，他的无奈之处，在于他手头很难给雷也山派去援兵。而就在卡彭蒂尔犹疑不决之时，“英国熊”号和“好望”号先后抵达了。邦特库与佛朗斯带来的消息，更为可怕。这让卡彭蒂尔迅速冷静下来。这次远征，并非他的主意，他只是为了维护东印度公司的利益，而继续支持雷也山。现在看来，雷也山似乎很难取得胜利了，作为东印度公司的总督，卡彭蒂尔必须有所取舍。
于是，他再次会见了陈士瑛。这一回，卡彭蒂尔明确表示，东印度公司将撤离澎湖，但是，他也希望大明可以遵守承诺，在他们撤离后维持通商。
当时，陈士瑛尚不知北边的变故，不过卡彭蒂尔态度转变，这让他多少看出了一些门道。陈士瑛估计，或者朝廷大军即将东征，或者红毛在澎湖已经落在了下风。他听说红毛“佛忒嘉”号即将北上，他便立刻要求同行。于是，南下一年之后，陈士瑛终于带着红毛即将撤兵的消息与红毛城的虚实，返回来大明了。
此时，陈士瑛并不清楚，他的出现，将对澎湖的局面产生何等样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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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佛忒嘉”号，全拼为DeFrtuigae。
②明天启四年三月初二丙辰，既基督一六二四年四月十九。
③明天启三年二月十三癸酉，既基督一六二三年三月十三。
④明天启三年润十月三十丙辰，既基督一六二三年十二月廿一。
⑤卡彭蒂尔，全拼为PieterdeCarpentier。
⑥明天启三年十一月十一丁卯，既基督一六二四年元月初一。
⑦明天启三年十二月初四己丑，既基督一六二四年元月廿三。
⑧明天启三年十二月廿八癸丑，既基督一六二四年二月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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