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南澳。
李一官在此流连，已经有一些时日了。按照最初的打算，李一官这趟出来，是要赚笔银子的。奈何福建大军云集，他也只好作罢。这些日子，李一官只从刘香手里得了少量的货物。整个船队为此跑上一趟不值，若只派三两条船回去，李一官又不放心。除此之外，李一官的心里，其实也不愿意尽快回平户去。
眼见朝廷便要同红毛决战了，李一官有心在此等待，看自己有甚么机会没有。按照薛伯泉打探来的消息，云集在厦门的战船仍在增加。如今，俞咨皋的手下，三百料以上的大船，便已超过足足五十条了！那里面，除了俞咨皋从广东带来的十船，福建水师原有的寥寥数船，绝大多数，都是最近征发的洋船。这海船是关乎身家性命的玩意。水师造船，往往偷工减料，而洋商们造船，却是但凡有些能耐，却都是要下一番血本的。这番，衙门专捡好的用，送来俞咨皋手下的，许多船都是用料考究，质地上乘，其纵然不如红毛的大船，却也要比福建水师原先的大部分战船要强。其中，不少洋船之硕大坚固，甚至可以够直接装载红夷炮了。
自打抚台衙门开始用强之后，征调的洋船，便如下饺子一般涌往厦门。就在几日前，俞咨皋已经凑足了首批东征的五十条大船。若无出意外，到年底之前，俞咨皋手下二百料以上的大船，只怕要超过一百二十号。至于其他如快船、八桨之类的小船，则已经凑足了整整一百条。
俞咨皋这般举动，难免叫李一官暗自忧心。李一官禁不住在心里想道，即使俞咨皋被逼着提前动手，红毛只怕也未必招架得住这雷霆一击！如此，李一官对福建的动态十分紧张，不敢稍有懈怠。
再则，李一官不愿回去平户，也是在打库克斯的主意。
这回，他乘人之危，从库克斯那里弄来了大小二十门红夷炮。为了使这些利器充分发挥作用，新的八百料大船已在鸡笼加紧打造，预计明岁就可以完工了。可是，这些火器却是李一官租来的，既所谓租，那总要还。李一官情知，这蛮夷可是小心眼极多的。这番，库克斯虽被自己敲了竹杠，却谁也不知这厮最后会如何打算。到嘴的肥肉，哪里有吐出去的道理？李一官在鸡笼那条在造的大船，还等着用这些利器呢！所以，李一官也是有心耽误一段日子，最好能拖到库克斯卸任走人。如此，他便好将这笔烂帐，连同银子带火器一遭拖黄了算！
……
进入年底，天气也是反常地紧，窗外竟又飘起雪花来。要说这与南方的雪，可与北方不同。因着南边气候湿润，这落下来的雪，也都是夹着雨水的。那冰冷刺骨的物事，落在地上，便化作了冰，贴到脸上，便似刀割的一般。李一官抱着手炉，探着脑袋向外望了一望，便见海上的船只，都已披上了一层冰霜。
“阿兄！”
“进来！”
李忠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李一官提起一支棍子，将脚前的一支炭火盆子拨地亮了一些。待李忠进来，关上舱门，便说道：“如何？刘香回去，见了何人？”
“应是李魁奇的人。”
这南澳岛上，从来不只有一家过活。刘香近些年有些起色，却也到不得一手遮天的地步。在这南澳岛上，除了刘香，大大小小的人家另有不少，其中，李魁奇是一号比较厉害的。李一官早已听说李魁奇和红毛有勾结，这回他在南澳逗留了许久，却不见李魁奇的人，只怕这厮果然去了澎湖。
李一官倒是明白这些家伙的心思。李魁奇之流与李一官不同，李一官大体上是做正经生意的，而李魁奇却是正经的海盗了！红毛北来，李一官大受威胁，但是李魁奇之流，却是正好浑水摸鱼。
不过，事无绝对！如今红毛颓势日显，李魁奇之流，难道真愿为红毛陪葬？李一官虽不喜李魁奇这类做无本生意的，但他也不想这些家伙就此完蛋了，尤其不愿他们栽在俞咨皋的手里。照李一官的心思，李魁奇之流，就算要死，也得由他李一官来做才是啊！
这番，李魁奇等人究竟是什么打算，李一官先前也有所不明。不过，数日前刘香来访，却让李一官嗅到了一些气味。原来李魁奇这般家伙，也在犹豫呢。
红毛得势，对李魁奇之流未必不好，而福建水师强大了，却必定是不妙。所以，这般家伙，打心眼里想同红毛作了一路。只是俞咨皋的手腕实在强硬了些，眼瞅着厦门聚集起来百多号大小战船，任谁也要掂量掂量。何况，红毛与俞咨皋前后交手三次，不曾占到一点的便宜。因此，李魁奇之流即便有心帮衬红毛，也害怕被俞咨皋伤了筋骨，是以犹豫不决。
刘香与李魁奇的老巢皆在南澳，相对来说，俞咨皋的威胁，对他们更为直接。所以，李一官估计，刘香只怕也是有这个心思。上回刘香来探口风，李一官就在揣测，刘香只怕不是仅仅是代表他一人的。
红毛对李一官两番下手，要说李一官心里不恨，那是假话。然而，事情过去得久了，有些心思，便也淡了一些，至少不似从前那样显得急迫。加之李一官现在担着李家的担子，处事也无法由着自己的喜怒哀乐来。红毛之一事，李一官其实也需要些灵活的手段。
上回，他与刘香说话，也是颇有余地。他说只要红毛交出凶手，赔偿损失，李家便愿意既往不咎。这既往不咎未必真的，红毛十有**也不会接受。不过，李一官这样说话，却对他是最为有利。毕竟，红毛寻衅在前，李一官列的桩桩件件，也是合情合理，红毛若不接受，那就是红毛的责任了。
李一官需要给李魁奇等人传递一个心思，便就是他李一官并非完全没有和解的诚意。事实上也是如此。俞咨皋是他们的心腹大患，李一官给李魁奇之流心里存下一些念想，使其以为，李家仍有可能与之一道，这对李一官来说十分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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