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明天启三年闰十月初七癸己，基督一六二三年十一月廿八。
厦门。
这番红毛五条大船来犯，与去岁张嘉策那一战，相隔整整一岁。可是，上一回，张嘉策被人家来来去去杀了个痛快，这回，红毛却是灰溜溜地逃跑了。若计较起来，这已是俞咨皋给南居益带来的第二场胜利，若算北上路上那一战，则是第三场了。
佛朗斯已被南居益押解京师，献俘阙下，那被烧红毛船上的十几门红夷炮，也被顺利打捞起来。可是，俞咨皋眼见越来越多的战船集结于中左，他却感受不到胜利的愉悦。他原本的打算，最终还是被打乱了。他方才收到福州的来信，南居益说要亲自主持誓师，但是又说东征一事情，还要再细细推敲。
衙门后院的一间偏厅里，摆了一座八尺见方的沙盘，描绘的是福建沿海直到澎湖一带的地形。在澎湖，几支代表红毛的小木船，纷纷龟缩在港内，在大海的对面，则是福建水师的战船，正靠泊的金、厦一带。
俞咨皋背负双手，趴在沙盘的一侧，压低了身子，从漳、泉一带向澎湖方向看去。他在心中，将此战的前后细细盘算，生怕漏掉了什么而致功败垂成。与南居益的那封书子同时送达的，还有张懋默的一封亲笔。张懋默在书中隐约点明了南居益所面临的压力，并且语重心长地请求俞咨皋，千万要用心，打好此仗。
搭上张懋默这条线，俞咨皋甚为幸运。若非张懋默的协助，俞咨皋不可能如此顺利便搬倒了张嘉策。其实，张懋默对俞咨皋的帮助，并非只有这些。张懋默虽然手下贪财，这真本事也是有一些的。若非张懋默在南居益的身边说话，俞咨皋的日子，只怕还要难过一些。当然，有些事情，俞咨皋知道，有些他却不知。眼下，他看了这封书子，俞咨皋一面感谢张懋默关心，一面也有些自嘲。这一战，俞咨皋自然是用心，他眼瞅着便是古稀了，错过了这次，他便再难出头了！
在大明为将数十年，俞咨皋早已明白此中的难处。不过，自己部署被人打乱，俞咨皋还是有些窝火。张际亨跟在俞咨皋身边也有多年，他对俞咨皋的心理，自是颇有把握。他知道俞咨皋心情不好，便说：“大帅，头批东征的名册，已经定下来了，请大帅过目。”
正月出兵，关键在于首战，必须将红毛困死在港里。所以，按照俞咨皋的部署，这张名册上，他除了选用徐一鸣等心腹之外，便是王梦熊之类有勇有谋的精兵强将。可以说，福建水师最为精锐的兵将，十有六七都在这里了。
俞咨皋打眼瞥了一下，向张际亨道：“那些新船，赶得上用么？”
这头批东征的队伍里，计划集结五十条三百料以上的大船。然而，那些临时征发的洋船尽管加强了武备，但与红毛大船相比，仍相差甚远。至于浯屿水寨抽调来几船，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面对红毛主力，俞咨皋真正能够依靠的，还是他从广东带来的十条船。这回福建水师打出去，红毛本占了地利，且有岸上的铳台相助，加之红毛船本来更为巨大难当，俞咨皋这区区十船就明显不足用了。
若论俞咨皋原来的打算，那十条新船，都将按照他帅船的规模打造，而且要造得更坚固，火力也要加强。照俞咨皋的打算，那十条新船，每船所配的红夷炮要增加到五门，其余仍要千斤佛郎机八门、五百斤佛郎机四门。本来，俞咨皋甚至打算在这十条新船里挑出一条，作为自己新的帅船。
俞咨皋本来做得更长久打算。俞咨皋此次回闽，却不是仅仅打跑了红毛就要罢手的。乃父俞大猷曾经横行海上，俞咨皋这回也盘算着要平靖海上，还天下一个干净的海疆。所以，俞咨皋打算这十条新船要用足工料，不但这回打红毛要用，等红毛去了之后，更要撑起福建水师的脊梁。
可是如今为了赶工期，除了龙骨等处要紧用了铁力木，其余部分都将以松杉之类替代。如此一来，船体的寿命必然受损，船体的坚固程度也将大打折扣。俞咨皋雄心勃勃，对此自然感到遗憾。
“有两条船，下月中便可以下水。那边说，出兵之前，能够先凑足六船。”张际亨叙述道，“张懋默刚刚来了消息，说在腊月①初完工的两船，都是用的好料，足够结实。抚台大人等不及，大帅也不必想得太多，有六船能用，总是好的。”
“炮呢？”
“这回捞起来的，有二千斤四门，千斤的四门，六百斤的四门炮及百五十斤、三百斤小炮各二门，统共是一十六门。咱们从广东带来的，尚有四千斤炮②二门，福州那边新造的有六门三千斤炮③年底前可用，统共是二十四门。照大帅的安排，这二十余门炮，可装四五条船。其余的，便只能用狼铳了。”
“不！把所有的红夷炮集中起来，”俞咨皋一边掐指计算，一边说道，“加上咱们这十条船上的，六百斤以上的红夷炮统共三十门，全部集中起来，装在三条船上。这三条船，每船要有红夷炮十门，千斤狼铳四门，五百斤狼铳四门。其余六百料船，各需千斤狼铳十门，五百斤、三百斤狼铳各四门。此外，水师里所有三百斤以上的狼铳，都要集中，优先保证首批东征的队伍火器充足。”
俞咨皋在广东造的这一批船，用料足够。只是，一则他身为朝廷的官员，有些事情不好做得过分，再则，他也无法自造许多三四千斤的红夷炮用。所以，那每条船的武备，都是有所保留。现在，他奉旨练兵，便没了顾及，自然是要充分发掘战船的潜力。再说，能够从实战中汲取经验的，并不只有李一官，俞咨皋如何看不出来，加强单船火力的要紧？如今事不如意，俞咨皋也只好勉为其难。他将那份名册揣好，扭头问道：“薛伯泉那个小畜牲还没有找到？”
“自那日后，便不见了踪影，想是跑去报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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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腊月，既旧历十二月。
②四千斤炮，既十八磅长炮。炮重近四千斤，取整数四千斤。
③三千斤炮，既十磅半长炮。炮长八尺三寸余，炮重二千六百余斤，取整数三千斤，弹重约七斤一十一两。平射八百五十码，折公制约七百八十米，最远可达五千码，折公制近四千六百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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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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