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要说这薛伯泉，果然能耐！年初，他倒是奉许素心之命，离开中左一阵子，但其时李一官仍在水师当差，又如何跑去大员报仇雪耻？但薛伯泉说得有板有眼，甚是那么回事，俞咨皋虽不说全信，却也懒得和他仔细计较。此刻，俞咨皋只是想弄清楚薛伯泉想要甚么，又或者李家要做甚么。
要说这只怀表，倒也真是从红毛船上得来的，不过，却是许素心之前同红毛做生意时买到手，并转送给薛伯泉的。时下，这怀表也是稀罕之物，便是在泰西，亦非常人所能用的，到了大明，便更是难得。此乃一红毛船长随身之物，其制作甚是精良。俞咨皋也是识货的，他将此无端在手里，看了又看，却到听说薛伯泉要将此物送给自己，他却反倒放下来了。
“如此重礼，老夫愧不敢受。”
“这是少东家孝敬老将军的一片心意，即出了手，又如何收回来……
“哈哈哈哈！”薛伯泉还待说话，却被俞咨皋一阵笑声打断。俞咨皋将那怀表摆在薛伯泉手旁，道，“此物确非中土所有。不过，这么一个物件，说明不了甚么。薛先生，老夫，朝廷命官，此番奉旨剿贼，敢不尽心竭力！后面的话，你不必说了。薛先生若果然大有来头，且回去告诉你的东家，海禁期间，寸板不得出海，莫要心存侥幸。方才的话，老夫不曾听见，薛先生亦不曾来过，送……
“慢！”
薛伯泉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俞咨皋竟如此翻脸了，他还要分辩些什么，俞咨皋却全然不作理会，径直叫了人来，大开房门，抬手一指，道：“请！”
俞咨皋如此这般，却将薛伯泉后面的话，全都堵在了嘴里，也将薛伯泉的如意算盘，拆了个粉碎。薛伯泉心有不甘，奈何俞咨皋一副大义凛然的作态，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末了，薛伯泉只得闷声闷气地告辞去了，却将那怀表留在了桌上。
待薛伯泉出了视线，俞咨皋再次挥去左右。他缓缓起身，将薛伯泉留在桌上的怀表拿了起来，摩挲了几回。便另有一老头，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此人形态枯萎，须发皆白。却听俞咨皋问道：“张先生，你看这薛伯泉所言，究竟是何用意？有几分可信。”
此人姓张，名际亨，乃俞咨皋幕府里首席师爷。此人知兵，干练，阴谋诡计也是一等一的好手。这次扳倒张嘉策，虽有南居益在后面撑腰，但此事的具体操办并能办得完满，有泰半功劳出自南居益幕府里的张懋默，另一半功劳，却多要算在这张际亨的头上。
方才，俞咨皋与薛伯泉一番对话，张际亨在屏风后头听得真切，对诸般事物，他心里也早有了腹案。听俞咨皋问询，张际亨便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嗯，想必脱不去一个‘财’字。不过，以不才浅见，这薛伯泉所言，倒是有六七分可信。”
“噢？这小畜牲信口雌黄，先生却以为可信？”
“大体可信。呵呵，大帅，不才信的不是人，而是势！”
“说来听听！”
“将军乃闽人，深谙海事。不才以为，海上之人，大体可作两类。一为商，一为盗。不知大帅以为如何？”
“不错，正是如此。”
“那么，大帅以为，这李家是商，又或是盗？”
俞咨皋想也不想，便道：“前者！”
“不错！李家是商，还是个中翘楚。这类商家，大都是规矩做生意的，对其而言，安稳做生意发财才是要紧。不论是走东洋，还是下南洋，非不得已，他们是不会杀人的。
不过，这李家还有不同。他们不但是商，更是商家的魁首，在海上也是颇有分量的。对李家来说，除了太平之外，还有一件要紧事，那就是规矩！”
“规矩！”
“正是。大帅以为，若红毛在澎湖立足，他李家能否保住如今的地位？”
“难了。”
“是了！李家虽不如当年的王直那般嚣张，却也有不少人看着他们。如今，东洋海上的规矩，不少便是李旦当年定下的。红毛北犯，不单乱了朝廷的海疆，乱了海上的安宁，也乱了李家的规矩。红毛贪婪凶残，加之船坚炮利，若他们在澎湖站住了脚……哼，李家又如何叫红毛再照他们的规矩做事？
这乱了规矩，就是乱了李家的根呐！
若李家也是尽做没本的买卖，则红毛北来，对其非但无害，甚至他们还能为虎作伥。但李家究竟不是！红毛北来，是动摇李家根基的大事，若红毛得逞，则李家即便不分崩离析，也得从此仰人鼻息。李旦何等样人，他会坐以待毙？
是以，不才以为，在红毛北来，李家与之实为不两立之势。薛伯泉所言，咱们虽无法证实，但是凭这一节，不才敢说，薛伯泉的话，大体是可信的。尤其是他代李家少东说话，至少，在对付红毛一面，他们与朝廷是一条心的。”
“嗯，先生所言在理。那先生以为，他们究竟是个什么心思？”
张际亨默默想了一回，摇头道：“难说。薛伯泉所言，含糊其辞。若说招安嘛……哼，李家非比寻常，有王直故事于前，只怕不是。不过，不才听着，他们多少有些同朝廷联手的心思？”
“哼，李家，蝼蚁尔！如何来同朝廷联手？”
“大帅所言的是！只是，不才以为，红毛当前，还是先除了红毛，再论其它。李家若非与红毛勾连，对朝廷，还是有好处的。”
“嗯！若薛伯泉所言可信，呵呵，那却有趣了。时下，咱们还打不到澎湖，最快也要年后方能出兵。哼，这段日子，若是有李家这帮刁民在外面动手，那红毛可是雪上加霜了。”
俞咨皋摩挲着手中的怀表，道：“此物虽说难得，不过，前些年佛郎机也送了老夫一块。呵呵，小畜牲的一片心意，不好推辞，先生代老夫收了吧。”他将那怀表塞进张际亨的手里，笑道，“如此说来，方才那小畜牲的说法，老夫却该听听才好。罢了，先生这便去安排一下，派几个可靠的人，将那小畜牲盯住了，若有风吹草动，速速报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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