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邦特库乃海上老手,之前,他在与俞咨皋交战之时,便着意扬长避短。李一官虽有两船,但其前后相隔。于是,他故技重施,用气推动舵杆,“格罗宁根”号猛然右转,便与李一官之船并行向东北行驶。
尽管李一官心知邦特库之伎俩,奈何他也毫无办法,只能甘拜下风。不过,有一处李一官却与邦特库所想一致,那便是近身炮战。李一官炮难及远,而邦特库则有心速战速决。于是,他们如此默契,两船之间竟只有区区十余丈的间隔。
“放!”
李一官与邦特库几乎同时咆哮起来。
但听“嘭嘭!嘭嘭嘭!”一通炸响,两排硝烟,蓦然升腾。战场之上,万事皆有可能。在这区区十余的距离,“格罗宁根”号发出的十二对铁子呼啸而出,却除了两对砸在了李一官的右舷,三对穿透了头篷与大篷,其余竟皆未命中,却是纷纷飞过,落在了远方的海里。
邦特库是瞄着李一官的桅杆去,而李一官却完全是瞄着人去的。李一官船上右舷的五门大号狼铳及四座小炮,皆装着满满当当数十百枚铁子。这九门大小火炮瞬间抛出六七百枚铁子,在十余丈内形成一道浓密的弹幕。数百枚铁子,或钉在红毛船的船壳,或由炮窗钻入船体,瞬时击毙了三名红毛,并击伤了数人。
邦特库见一击不中,恼火异常,当下命令重新装填,准备再次攻击。此时,佛郎机的发火迅速之处便体现出来。这边红毛船尚在清理炮膛,李一官的第二轮齐射已经招呼了出去。炮子、枪子,如雪花一般上下翻飞,再次打死打伤数人。
这番交手,李一官凭着运气及调度得力,竟在劣势之下略占上风。不过,他却没有头脑发热。李一官心下明白,相距如此,他断然是躲不过红毛下次的射击。方才,红毛贪图船上的货物,只想打断桅杆,叫他捡了便宜。但红毛一击不中,定会用实上心炮子,他李一官的船,哪里经受得起十二门红夷炮的打击!
船上硝烟未散,李一官便大呼一声“抛锭”,同时举起了手边的令旗。
林福早在等待命令,如此生死攸关之事,哪里容得些许纰漏?但见林福抬手一推,只听“咕咚”一声,铁锚拽着锚缆,便向海底沉了下去。
片刻,铁锚落入海底,钩住一块硬处,拉着锚缆“嗖嗖”地窜向水中。随即,“吱呀”一声响,锚缆突地绷紧,勒在了船舷,立时将船体拉着向左侧倾斜下去。李一官朴觉船舵吃力,便紧忙放开舵柄。船头在锚缆的束缚之下,陡然左转,划一道雪白的浪花,掉头向后转去。
便在船体后转的一刻,红毛船上的炮声,也同时响起。李一官虽借着锚缆的劲道,错出了大半个船身,但是船尾左侧,仍被一枚铁子命中。顿时间,舱内木屑乱飞,扎倒了数人。李一官待航向已经调整过来,便叫上一名水手,狠搬舵柄,使出吃奶的力气稳住了航向,同时,林福也已砍断了左舷锚缆。
瞬时间,船体脱离了束缚,“哗啦哗啦”左右摇摆了一阵,便恢复了平衡。此时,李一官却已将左舷对住了红毛船的船艉。
“放!”
李一官一声令下,左舷的大小狼铳齐齐发火。这回,左舷的四门小炮仍是装了小铁子,但五门大号狼铳却是装了实心炮子。此时,两船相距仍不过数十丈,一枚五斤重的铁子直入红毛船体,骨碌碌打了几个滚,直到砸死了两人之后,才终于消停下来。
自俞咨皋来闽之后,福建海上风云激变。邦特库在大明沿海逞凶年余,一向以来,都是他欺负别人的。从前,莫说是反抗,邦特库只要放几声空炮,大多数商船便老老实实停船投降了。邦特库甚至多次,只带了十几个人驾条小艇,便可打劫一条装着几百人的大明商船。
今日一战,邦特库自始便多少觉着反常。他察觉到,这两条商船比从前遇到的货色要棘手许多,只是他哪里想到,一向温顺如绵羊一般的大明商船,一旦抵抗起来,居然如此激烈!其实,他却忘记了,去年中前后,他曾经到过两条抵抗强烈的商船。这回刚刚交手,邦特库便已经折了数人,尤其是对方船头一转,竟从自己的炮口下逃出了一条命去,更叫他大呼意外。
邦特库心知,这番是遇到对手了。他看看另一条船,此时却正调转航向,乘着顺风,向东南方向逃窜,已掠过了“格罗宁根”号的封锁。邦特库心知须得解决李一官,反正另外一条船也跑不出自己的手心。于是,邦特库再推船舵,调转方向,仍向李一官压了过去。
此时,李一官船上利篷的优势便显现了出来。所谓利篷,便是席帆,乃以竹篾编制而成。时下,大明海船用帆有二。一为软布帆,于顺风使用,一曰利篷,为逆风或风向稍偏是使用。与软布帆相比,利篷调戗方便,只需寥寥数人控制帆索,便可轻松调整风帆,最利于风向多变之处及逆风之时。
此时,海上正吹着一阵偏西的北风。李一官看红毛掉头来追自己,哪里再同他硬拼,也是再转舵柄,驾船切风向西,朝着中左所的方向便逃了回去。待邦特库调转方向之时,李一官早已脱出了他的射角。
邦特库本以为对方会与自己拼死一搏,岂料对方也如鲶鱼一般,滑不留手,竟甩甩样子跑了!
“懦夫!卑鄙的东方土著。”
邦特库心又不甘地骂了一句,却看那船向厦门疾驶,也松下一口气来。邦特库转身去看李忠,心中冷笑。近年来,他劫了不少大明的船只,对大明的帆船所知不少。他情知若是戗风而行,这些大明的帆船或者不差,但若是想顺风而逃,却是绝无可能。他见李一官头也不回地跑了,便立刻转向,朝李忠追了上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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