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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朝阳再次升起,霞光初绽时,农人起耕,商人贩货,臣子早朝,皇帝听政,世间秩序轮转依旧。谁人知,在南诏一隅,耆老山迷谷木舍中,盛名江湖的千叶魔女甘雁容,已阖然而逝。
享年,七十六岁。
迟到四十年,司徒昊天不知是否仍在黄泉三生顽石旁,等她归去。
桌上镇一枚素笺:
土琉璃,蒲华七霞涧。
好好照顾你们师父,算作对老身的报答吧,迷谷中发生的事,莫要对你们师父提及。就让冷儿当我这不负责任的娘,早就死了。
墨染一揉,素笺粉碎,纸屑纷纷洒落,再无影踪。
“师兄,我们将甘前辈埋了吧。”
涵阳一声叹息,终是不忍这名义上的师祖曝尸山林。
甘雁容生前喜爱耆老山,选一处山明水秀之地,将人掩埋。掬三杯黄土,无碑,无名,只愿逝者安宁。
谷中阵法本是由琴音操控,甘雁容死后,阵法自然不复存在,毒雾不受拘束,亦随之慢慢消散。
涵阳估计路程,发现与当初入谷位置尚有约莫七八里。
“不知道其他三人,现在如何。”
墨染奇怪,问道:“你向来不耐烦理会他人生死,这次怎么……”
“师兄你可知道,那丹凤巫从灵的弟子黎梦璇,可是咱们一位故人呢。”
涵阳弯起唇笑道,眼中却全是冷辣。
“哦?是谁?能让你念念不忘。”
后四个字,咬字深重。
“黎梦璇便是袁乐萱!当初我一时大意,被她阴谋算计掉落万魂崖。如今再次重逢,便是‘缘分’,又怎能不好好‘招待’这大小姐呢!”
甘雁容设置阵法的范围本来就大,加上其他人很可能已经迷失方向,所以涵阳与墨染两人搜索许久。
结果不甚美妙。
沈初瑶已死,宿妙真剩下半口气,但偏偏怎么找,也找不到黎梦璇。
涵阳心中郁结,居然教那女人给逃了!
前方突然传来人声,想是外面等候的人也已经发现毒雾渐渐消散,遂派些喽啰进来打探情况。
“师兄,你先走吧,顺便回去喂下那条胖蛇,我还得留下来装装样子。”
木琉璃既然已经到手,她对南诏皇宫也失了兴趣。
不过戏既然已经开场,焉有不作满全套的道理。
墨染一挑眉,动也不动。后见涵阳确实恼怒,又推了推,方才不情愿地离开。
当初进入耆老迷谷时戴的顶帽,早在毒雾阵中丢失。反正无人识得,涵阳索性lu出容貌。
取出七窍盒,倒几粒散发恶臭的药丸咽下。喉间腥涩涌动,气息紊乱,随便寻一处巨木,背a着,头一歪,乍看似昏迷未醒。
迷雾范围颇大,一队卫兵十数人,分好几批次搜索,共进一百余人也只是勉强把大致区域查了遍。
这些士兵俱身强力壮,乃军中好手。然耆老迷谷“名声”在外,何况毒雾散去不久,行进动作全都小心翼翼,生怕别生事端。
“头儿!这里!这里又找到一个!这娘们晕了,快把担架扛过来!”
有先行士兵率先发现,粗声粗气地大吼。
涵阳能感觉身体正被人七手八脚地抬将起来,腰间磕痛,粗人手重,落到木头担架上时难免被撞了几下。
透过辨别力道,呼吸,确认都只是些普通士兵,不过**强壮些许,没有修习内力的迹象。
一路上走得飞快,不多时,涵阳被抬出迷谷。
三天整,不知音讯,不明下落,巫以寒心中焦虑甚深。
方才沈初瑶尸体运出,巫曼柔一张艳容难言悲伤,眼中似有泪光,望向空地中央那顶明黄大帐时,既是怨毒,又不敢表lu太过。
紧接着宿妙真亦被寻到,幸好胸口尚有起伏,留了半缕气息。巫寒霜万年不变的棺材脸,难得变色。
只左等右等,却不见禹乐儿消息,也无黎梦璇踪影。
乍闻涵阳被寻回的消息时,巫以寒大大地舒一口气。
巫从灵的脸色,更加阴沉。
又是一夜,黎梦璇仍无所踪。
生见人,死见尸。
看来,那黎梦璇竟是逃了。
巫从灵脸面全无,再不复当初趾高气昂的模样,此刻她比涵阳更想抓到黎梦璇,千刀万剐方能解恨。
当初得涵阳点醒,巫以寒即刻与其他三人相商,偷偷教人将皇甫烵ha手四部比斗的消息传遍江湖。现下,武林中谁人不知,南诏太上皇正ha手江湖门派比斗,率数千精兵“镇守”曲阳耆老?
涵阳等人身丧迷谷尚能自圆,若四部部领亦“离奇死亡”,可了不得。此例一开,江湖中谁人不自危,谁人不怕各自皇帝效仿一二,把游离于皇权之外的江湖势力全部收归公用。
平衡不可破。
皇甫烵被反将一军,一箭三雕之计只得作罢。
幸好,四人入谷,死一人逃一人又重伤两人。
魅影实力大损,太上皇方才稍感舒坦。
巫以寒匆匆查过徒弟伤势,虽内力大损,胸腹淤血,气息紊乱,幸不伤害根本,好生调理,数月内可无大碍。
比起剩下半口气的宿妙真,已是大福气。
一场好好的比斗被折腾得乱七八糟,损兵折将,四部部领皆看皇甫烵生厌,欲速速归去从长计议。
皇甫烵不曾问到木琉璃下落,哪肯罢休。
支出御医诊言作借口,道:“重伤者不宜长途劳顿,需好生休养。”
云云。
巫以寒等人医术怎会不及所谓御医高明?
然,心里再郁结,太上皇金口玉言,岂容随便驳斥。
惹怒皇甫烵,指不定这女人发起疯来,不顾其他,命数千兵士当即围剿。
一命呜呼。
巫以寒等四人连上两个身受重伤的徒弟,一并入住呈意客栈,各人一间。
夜深,窗摆浮起,一道黑影掠入房中。
床上那人,本该重伤所致昏迷不醒,蓦地睁开双眼,坐直身来。
先前被灌了药,口中又干又涩,取了旁边桌上木梳,顺了顺因为躺太久而略起毛糙的秀发,随口道:“替我倒杯茶水,一天里尽喝些无用的药,快把人渴死。”
墨染沉沉一笑,翻开茶盏,用手背碰触茶壶。盛夏里,冰冰凉,皱起俊眉。双手一拢,再倒出茶水时,竟袅袅腾出热气。
涵阳一瞥,觉得好笑,打趣道:“你真当我伤重难治不成。”
伸手欲取杯。
墨染不给,持杯壁送到唇边,说道:“吹冷了喝。”
涵阳也不扭捏,呼了两口气,头一低,含着啜上两口,手上还不停用木梳挠发尾。头发长了,又几天没有打理,都有些起结。
晚风起,窗子关不紧,被吹得啪啪作响。
墨染合拢窗户,随即坐回床边,取了锦被往涵阳身上一裹,团得似只绒球,才lu个脑袋。
涵阳挣了挣,再被某人怀抱锁在胸前,弄不开,索性不动了。
两人平日具是满肚心思弯弯绕,生性狡诈,多疑,残酷,冷情,待人恨不得算计十分,恶习难改。
偏偏这类人虽百样不好,却有一样难得。
若明了真心,便对你千般体贴,万般好,从不扭捏,直来直去。
不过,什么甜言i语,海誓山盟倒是极难听到,言语多无用,这些个妖孽从来不作“无意之事”。
墨染、涵阳于迷谷中互明心意,相处模式却不曾改变许多。早在苍山之时,他们便已相知、相依、相守,渐成习惯。
“师兄,我想不出七霞涧究竟是哪里。”
涵阳有些苦恼,亦有些挫败。
自认遍阅书籍不及上万,也有数千,居然还有听都未曾听过的地方。
“我也没有印象。”
闻言,涵阳乐了,平衡了。
虽然不该,但她从小什么都要跟墨染比一比,斗一斗,这心理纯粹条件反射。
两人都在思索,沉默片刻。
“对了!”
涵阳突然低声一叫,扭啊扭的,硬是将被包成布茧的身体往后转小半圈,勉强跟墨染眼对上眼。不过本来就a得近,这下距离被缩得更小。
抬着头,都能感受到墨染温热的鼻息。
“师兄,你当初被人下了脑封术,遗忘所有关于我的记忆,后来究竟……”
“你这问题,也不嫌晚。”墨染无奈地往后a,直等离那勾引他心神不宁的红唇稍微远些,才继续道:“在青驼峰时,每每入梦,总见一人。这人声音熟悉,面容模糊,偏生怎么想,都想不起来。有时候气息纷乱,亦多与此人相关。在余毋山见到你的时,我便想梦中人一定是你,才想将你带走。真正恢复记忆,是在罗白镇……”
罗白镇!
涵阳面容登时飞起一抹酡红,俏眸微挑,羞七分,怒三分。
勾得某人蠢蠢欲动,再也按捺不住。
俊颜低下,薄唇抵住那抹娇嫩,轻轻摩挲,也不深入,只体会那抹温暖。
“嘶!”涵阳唇上微痛,才想用手推,发现双手被裹着动不了,索性拿头一撞,叫道:“干嘛咬人!”
墨染用力不大,有些麻,不是很痛。
涵阳伸出ian,恩,没破皮,微肿而已。
见某人因这tian唇动作再度双眼冒火,连忙把舌头缩回去,一拱一拱地往后蹭,离狼远些。
“当时为何不认我!”
修长的指掐着小巧下巴,阻止涵阳的后退动作。
“唔,师兄,你是被人下了脑封术,刻意消除了所有关于我的记忆。联系前后,最可疑地,便是魔教教主何鼎鸿。当初我跌落万魂崖,后面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亦不清楚。尚未查清缘由,不方便贸然行事。”
墨染长眸一眯,暗藏锐色,说道:“冠冕堂皇,不过是不信任我罢了。”
被揭破,涵阳只得“嘿嘿”一笑,企图蒙混过关,见墨染不上当,无奈,只得继续说道:“当时没办法,我旁边跟着个怪老太,你又突然摇身一变成了魔教护法,掣肘诸多,不多加 size="4" >【p://a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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