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直处于忿懑中的马天民听了,心里不由一震。任何事先往最糟处一掛,群情自然激怒,略微冷静,马上可发现事情本身的种种破绽。马天民心想自己是否太chongdong了,正想寻个台阶。陈绍泉风风火火一来,马天民搔搔头,凭他与陈绍泉多年的工作接触,知道陈绍泉心里已有所计划,立刻同意,并提出了“东方农场”的农药厂。
马天民说:“哪里是部队,进出的人都要登记 ”“ 。罗政委的原则性强,我们只对他说林木森的问题是政治性的,他一定会加强防范,这样等于有了‘双保险’。”
再就是负责“审查”的人选。陈绍泉认为要注意两点:一是要对龙溪公社比较熟悉,可以通过关系找到线索,得到真实的证据。二是龙溪公社对他不能太熟悉,要不起不到震慑力。
马天民想了一阵,有些迟疑地说:
“要不让王石头去?他是龙溪人,只是让一个新上任的地区公安局副局长查林木森,是不是级别高了些?”
“我看级别不高。”陈绍泉笑了笑,说,“马主任,林木森是只‘老虎’,万一他背后有人,可就是‘大象’了!”
马天民又说:“王石头与林木森的关系较好,是不是回避一下?”
陈绍泉笑了笑,说:“王石头三代贫农出身,又经过‘抗美援朝’战火考验,应该是党的好干部,决不会偱私枉法!”
省委方常委一听,知道陈绍泉话有所指。
省委方常委认为王石头不合适,林木森才帮王石头破获了“12.23凶杀案”,王石头能保证不循私吗?省委方常委本想让王新宇负责,他是陈绍泉的“老部下”。可陈绍泉得知情况后,就没朝王新宇看一眼,连他进门时王新宇敬上的茶也放置一边。现在把话说得这样,摆明了有情绪,必竟这里是湖兴,毕竟陈绍泉是湖兴的“一把手”,省委方常委不好说了。
马天民刚同“东风农场”罗大霖通完电话,王石头便赶到了。
陈绍泉态度严肃地对王石头说:
“二条。一,林木森的问题必须严肃地审查。你带公安局的同志去查,怎么查,自己定,不需要请示谁。二,必须认真地审查。不管事情,首先要实事求是地查个清清楚楚,要重证据,任何一件事,哪怕是一句‘听闻的野话’,是谁说的,为什么说,都要落实到人。办好了,直接交‘地区工作组’,我们只看你的证据,不看你的结论。”
在“拘禁”林木森的同时,王石头带人到了龙溪公社。沈心田、王宏铭正商量事,虽然都是熟人,王石头公事公办,简单地说明了情况,接着把“公社财务”一封,留下两人,便直奔钱北。
到钱北大队,茶不喝,烟不抽,让人带路先到李阿三家。简陋破旧的土坯瓦房,阴暗潮湿的房间,充满腌菜酸渍和尿臊气味使公安人员感到压抑,王石头明白了当时马天水为什么会激动,说:
“把这些全拍下来。多拍些,里外全拍。”
徐贞女不安地望着他们;拍完照,王石头一句话不说,走了。
田树勋参加“党训班”没在,李忠良对“大舅哥”突然“来访”很意外。说到林木森却称赞不止,连闻讯赶到的秋菊妹妹也赞不绝口。王石头带人到了供销社招待所,他先向刘水根问好。刘水根说:
“马主任真有远见,当初给木森安排这间房时就怕他‘无故落马,糊涂跌跤。’可木森怕金凤心里有压力,这间房一直都没来住。石头,去李阿三家看看。木森能作到这点,可见他的心底是多善良。”
王石头望着招待所房间,特地在蒙满灰尘的桌子上,用手指写了几个字,让人拍了照。
临走,王石头发表了林木森是他朋友的“高论”,刘水根、李忠良当即心领神会。
回到龙溪,王石头走进茧站“205室”,看到《龙溪公社规划图》,打开文件柜,整齐的资料,精细的图纸,每一张都展示了林木森对龙溪公社远景的规划和热忱。王石头心中对家乡的眷恋深情被触动,他激情地说:
“拍,把这些全拍下来。”
中饭后,王石头他们来到良种场。王石头一口一个“老首长”地叫,杨兴他们六个“退伍军官”就是不理他。好在赵小龙帮忙,打开了林木森的宿舍。照完相,却走不了了。“大丰片”的人把他们围着,要给林木森“讨个说话”。
蔡阿田说:“王局长……”
王石头忙说:“阿田叔,我是小辈,叫我石头。”
蔡阿田说:“今天是公事公办。王局长,你领着人风风火火地把林木森在龙溪的所有住所全抄了。我只问一声,有什么反动的东西吗?”
王石头说:“目前还没有发现。”
蔡阿田说:“又是因为有人揭发?七零年林木森被薛长寿揭发‘组织反革命集团’,关了二十一天。他没有去责骂薛长寿,连一句气话也没有。因为薛长寿是金娥的公公。结果,薛长寿屡次犯流氓罪判了十年,这是什么?‘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今天,不竟是金娥不领情,连徐财旺也跳了出来,他揭发林木森‘贪污’,你们也信?这叫什么?‘农夫与蛇’、‘东郭先生和狼’。”
王石头说:“阿田叔,你怎么知道是徐财旺揭发林木森的?”
蔡阿田说:“二拨,一共七人。一拨是公开的,一个是李阿三,一个是金娥。一拨是匿名的,五个,徐财旺是其中一个,其他的你去问他。”
王石头说:“阿田叔,谢谢!林木森的事正在调查,我只负责收集证据。”
蔡阿田说:“这样就好说了。石头,一个人本质好坏,看看他作了什么事就行。你让人去照‘渔民新村’,去查城里的拆除工程帐,就知道林木森是什么人了。”
王石头让人去拍“渔民新村”,转身到了大丰。刘支书悟到王石头的来意,叫来徐财旺,问:“财旺,有你一个吧?”
徐财旺支支吾吾地;刘支书一拍桌子,说:
“我说了什么?让你不要和赵洪权、许阿多搅在一起,为什么不听?”
徐财旺说:“他没良心!枉我姐对他好,却对我兄弟这样……”
“原来是这样。”王石头冷冷一笑,说,“他没良心?你才真叫没良心!不是林木森来求我,徐财旺,你会回家?木森说你是‘上门女婿’,要我顾全刘支书的面子,一定想办法‘二保一’。关了你十五天还记仇?话说到这里打止。刘支书、徐财旺,你们自己想去。”
王石头回城,安排人冲洗照片,自己去了东风农场。
吉普车开进院子,林木森在房间里睡觉。看眼下的阵势,没有二十来天是出不去了。心一定,他脑袋里出现了芦苇荡……好象有人叫了一声,回头看见王石头进来,林木森慌乱地从床上跳了起来。
“王局长……”
“打住!寒碜我。”王石头掏出烟来,递过一支,说,“跟我划清界线?晚了!谁都知道我俩的关系,有事没事都是兄弟。今天我去了钱北、龙溪和大丰,干什么你也猜得到。事情出了,我们首先遵照**的指示,‘放下包袱,开动机器。’把问题一件一件地捋清,一件一件地解决。”
林木森没吭声。王石头的话模棱兩可,林木森一时摸不透他的意思,想到茧站的档案袋,还有些惊慌。
王石头立刻扑到了林木森的惊慌,叹口气,说:
“先谈现实的。兄弟,处理‘藏宝墙’时,我就告戒过你,马主任是‘军人出身’;最忌讳经济问题。”
林木森说:“经济问题?王哥,我承认,拿一二条烟的情况有。在‘党校’和同学往来,在工地和甲方领导打交道,一般的烟拿不出手。‘西湖’一包三角二,有时一天二包都不够。一个月二十多元的烟钱我承担不起。说我假仓济私,可以;贪污,不承认,因为我没有贪污一分钱。”
王石头说:“兄弟,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过去的事过去了,所谓男子汉要作到‘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很难。这样,用了多少,说个数,我多没有,二三百元以内可以帮你还上。”
林木森立刻悟到档案袋里的东西没被发现,顿时气壮了,说:
“你……王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实话告诉你,二三百元我还真没放在眼里。别把眼睛瞪这么大!王哥,我画绣样的稿酬比工资高。我画幅‘大件’就有一百五六。舅舅他们眼红我这身‘行头’,这是我给丝绸研究所画‘绣稿’的稿酬!”
王石头说:“等等。兄弟,这是‘丝绸研究所’给的稿酬!你怎么不早说?”
林木森说:“你让我说了吗?一直把我当贪污犯在审。”
王石头说:“这是我不对。兄弟,这事还有人知道吗?有谁能作证。”
林木森说:“王琳,还有她……王哥,要什么人作证?稿酬是丝绸研究所给的,去财务一查不就行了。”
王石头说:“行行。这事不管了,兄弟,金凤怎么办?”
林木森说:“我,我……王哥,我也不知道。金凤是个好姑娘,可和舅舅他们生活在一起……王哥,我真不知道这日子怎么过!”
王石头说:“是倒是这理。湖乡残余的老思想多;忠良说得对,‘李阿三是不识实务,死要面子害了女儿。’兄弟,这事从长计议。婚姻本就是个缘份,你也认定金凤是个好姑娘,就看她的吧!现在有个最要紧的事,你怎么会认识徐光亭?”
“我怎么会认识徐光亭……”林木森把当时如何遭冤枉,朱丽雯如何营救的情况说了一遍。说,“徐光亭的确救我两次,可我连声谢谢都没说。”
王石头说:“这就好办了。让朱丽雯写个材料,说明一下……”
林木森说:“不行!王哥,不能让朱丽雯出面。王哥,朱丽雯的遭遇已经够惨了,千万不要把她扯进来。就是再没事,与她说这些也是给她伤口上撒盐。这件事县、社都知道,经办的人很多,也都在,如果他们都不好作证;我认了,必竟徐光亭的确救过我。”
王石头想了想,深深舒了一口气,说:
“兄弟真是个仁义人……好吧!我答应你,一定不去惊动朱丽雯。兄弟,事情由哥哥办,你该吃吃,该睡睡,千万不有胡思乱想。兄弟,哥哥走了。”
吉普车驶出,院门关上。林木森跑到二楼走廊望着汽车消失。
正是太阳要落山的时侯,大地笼罩上深灰色的淡彩。东方的云里,跳出了一轮银灰的月亮,片片的黑云,陆续不断的飘动着,当掩住月亮时,大地便昏黯起来。林木森此刻心情正如这时明时暗的天际,忐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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