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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丽雯好后悔,为什么要遇见林木森;就是遇见了林木森,明明看见他和沈梅英在一起,为什么要撞破他与沈梅英的私情?
是因为自己太相信林木森,太相信爱情!朱丽雯浑身一阵颤栗,她感到冷,心寒!如果连爱情都不可靠,世上还有忠贞吗?我背叛男人,把处女之身给了林木森,自以为将纯洁的爱保留在了崇尚的忠贞情感殿堂。还道是“镜破不改光,兰死不改香。”丝巾上血迹未干,心仪之人已与她人重温旧梦,结有孽缘 ”“ 。所托非人!想到陆阿福误解的“谶语”,朱丽雯周身一阵寒噤,“荆棘蔷薇冤孽债,弥雾娇艳浪中还。”原来自己与林木森只是一场冤情孽债!
满腹怨恨,强忍着泪水,朱丽雯茫然地走到“二医院”门口,站住了。
朱丽雯想起,她是去找王琳的呀!
朱丽雯是“陪送”蔡阿毛进城看病的。
昨晚,田树勋到“朱家墙门”找朱丽雯。朱丽雯见到田树勋,着实地吓了一跳;田树勋面色疲惫、阴沉,双眼流露出一种忧郁的神色,一向很注重仪表的人,胡子拉碴。从进门起,香烟就没熄火。
钱北街是丈二的麻条石铺的,没有熊腰虎背,你掮得动吗?钱北街真是藏龙卧虎,把这“英才”扰得胆怯了。
田树勋感到钱北的事事都在运转,可处处都象被人卡住了脖子。依陆阿福所说,“人中人人上人,人相人人欺人”果真如此。田树勋怀疑身边的所有人,想到了田家港那道‘坝’,他甚至怀疑这是林木森有意设计的。说是“攻守自如”;可现在攻有所短,守有所长,还真的是“不知进退”。河水在流淌,水的运行力量却被坝拦住了,只能从预定的地方流出。这道“坝”就象是人卡住了“河”的咽喉,由不得水自由奔波,还把上游飘落的树叶垃圾截滞在这里,原本清澈的田家港出现了一弯“死水”,要说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自留地的风波还没平息,现在又要开展“挖修根、刨祖坟,灵魂深处闹革命”运动。湖兴人多地少,农村的墓园极少,现在成立公社,大多人家还是在过去属于自家的桑园、田边就地起坟。以前,大多的棺材不下葬,沿着棺材砌白墙,盖瓦,似小屋状,称“浮厝”。此俗由来已久;据传南宋时,北方士民流离江南,死后停棺不葬,期望收复中原后回乡安葬,后相沿成俗。到明清以来,本地土地利用率高,农家为节约土地或无自有土地作葬身之地,因之停棺不葬,浮居于田间地头者更多。停棺年久,棺木腐朽,亲属乃收拾遗骨装入瓷甏(称骨殖甏)埋入土中。
解放后,tèbié在成立人民公衽后,“浮厝”逐渐减少;一是国家不容许,有碍卫生,二来有了“葬身之地”,田间地头“浮厝”基本消失了。随着水利、道路的兴建、改造,所经之处及周边的坟茔都被迁拢一起,便把过去大户人家的风水地占了,见空安葬,自然地形成了坟茔。多少人家感谢政府,使祖宗有了安息地。现在要“深埋”,思想工作连在田家圩都开展不下去。田地是国家的,谁也无所谓;“刨祖坟”是大忤,谁都不去作忤逆子孙。大会小会开了几场,所有人都不吭声,逼急了应付一句;这些是要用手做的事,让谁动?
还是万丰大队赵洪权有办法,他将大队“知青文宣队”组织了一支“移风易俗革命战斗队”,一面宣传发动,一面“限期‘整改’”;首先以阶级斗争开道,“铁帽子户”无论是否在坟茔,一律深埋,再就是党员干部带头,接下来是社员群众。凡自家不动的,就由“移风易俗革命战斗队”帮忙“整改”。政治热情是“知青”最典型的特征,在他们的思想里,参加“文革”即是效忠社会、效忠国家、效忠领袖,还和英雄主义、国家至上与社会责任感交织在一起。很难说那时的政治热情与现在的国家公民道德和义务之间有着多大的差别,因为不同的历史需要不同的公民,以及他们所呈献出来的道德和义务;反之不同的公民也将塑造不同的国家和社会。“知青”的祖宗又不在龙溪,毫无顾忌,帮忙“整改”时还作得有模有样地,燃烛、上香,可不是自己的祖宗,嘻嘻哈哈地闹一场。再听“知青”的祷告:“阿门,尘归尘,土归土。你已不食民间五谷,何必占公社一块土?阿弥陀佛!”
社员们见动真格的了,“知青”又这般不伦不类地,生怕祖宗怪罪,晚上偷偷地焚香点烛,磕拜一番,自己动了起来。
这一招很快在龙溪公社推行;许多大队都成立了“移风易俗革命战斗队”,有的雷厉风行,跃龙大队十天就完成了整个工作。有的口号震天却按兵不动,钱南薛支书把眼睛盯住些无主坟,“工作组”催了,便声势浩大地“整改”,在坟头召开现场会,一个生产队安排三五个人发言,十几个人一顿说,吃中饭了,下午几十人围着看,三二人动手,一天顶多办一座。大家都在捱;都在等,大家知道,在农村,只要一开春,什么“运动”都会停。
钱北大队是“社教运动”的“点”,要先行一步。可连大队“移风易俗革命战斗队”都建不了,徐武宁愿回队里也不挑头。不是因为张国庆,田树勋真的想让他回生产队去。田树勋明白了当时林木森为什么对解散“‘知青’文宣队”的婉惜;“没有一支人民的军队,就没有人民的一切。”田树勋深感身边没人;tèbié是没有敢“冲锋陷阵”的,李忠良公开不合作,沈金生阳奉阴违,李伯林是“白面书生”,田树勤是掮旗马卒,蔡小毛太忠厚老实,杨慧丽太张扬激进……尤其是蔡阿毛的病增加了钱北人对田树勋的怨气;田树勋感到委屈和无奈,真的是“人相人、人欺人”。田树勋弄不懂,蔡阿毛为什么非与他过不去?连生病也挑在这非常时期。挖通田家港时,钱北街就有些闲话,“珠入龙嘴,吞云吐雾。”说是龙嘴含珠也是炼珠,自然龙颈受累。没料事情还真出在龙颈湾,还出在蔡阿毛的喉咙上。
田树勤心事重重地“拜托”朱丽雯,说:
“蔡支书是对我有误会,他培养了我,对我有再造之恩。怎么说,喝水不忘挖井人的道理我懂,我怎么会针对他呢?他这一病,弄得钱北街上对我更是怨声载道。丽雯,这是‘社教运动’,我是支部shūjì,思想上必须听组织的,行动上只能听县、社工作组的。这些说也说不清!丽雯,明天李主任、小毛和慧丽送蔡支书进城看病,麻烦你也去;慧丽太激进,李主任作事保守,小毛是自家人……‘县工作组’不放心;丽雯,我请你一定要掌握第一手材料,有什么情况通报一声。我可不能在这件事上‘背黑锅’!”
朱丽雯想都没想,答应了。一是蔡支书对她有恩,能有机会尽一份心意她感到非常高兴,甚至是种荣幸。二是“知青”情义,蔡阿毛的病倒增加了钱北人对田树勋的怨气;田树勋的确是委屈和无奈。
朱丽雯同大多“知青”一样,对自留地的慨念仅仅只是一块土,这块土所获的作物不需队里分配。如果真的能实行“集体所有制”,哪怕象太湖的芦蓆场,集体作业,旱涝保收,“知青”们还有什么话说?田树勋的失败,“知青”也感到惋惜和无奈。
对于开展“挖修根、刨祖坟,灵魂深处闹革命”运动,朱丽雯想得开;“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飚塵。”活着都不能左右人生,死了更无惜。在杭州实行“火葬”,朱家在钱北已无祖坟,解放初,风传朱家把钱财埋在祖茔里,薛长寿领着刨了;浮财没寻到,便把“殉葬品”作为“革命行动成果”上交了。
不同的历史时期都需要“革命政治的斗争热情”;当年的“土改”如此,“合作化”如此,“反右”如此,现在的“文革”是如此,眼前的“社教运动”也是如此。随着徐光亭的“落马”,朱丽雯知道自己的“光环”不再会现;她已被历史、时代、生活所拋弃。她懂得了林木森当时为什么会消沉,从来没有只是羨慕,有而失去是痛苦!
但,蔡阿毛的病应该由来已久;她不想,也认为不应该让田树勋“背黑锅”!
钱北航班是停在钱北码头过夜的。蔡阿毛在李忠良等陪护下,一行六人早早来到码头;航班的船老大见是蔡阿毛,披上衣就打开舷门。船老大把伙计们全喊起来,把船员睡舱腾出来给他们休息。
蔡阿毛拉住船老大的手,哆嗦着嘴不知说什么好。
“千万别说谢;蔡支书,凭你对社员的一片心,乘我们的船就是我们的光荣。”船老大一揖礼,离开时对李忠良说,“今天的船票不用买,一点小钱,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到“二医院”,楼上楼下、拍片透视作检查,一阵折腾;转到了住院部,医生认识李忠良,他看过病历,说:
“喉咙里有个肿瘤,要开刀。说实话,病情还有些复杂;我们医院的主刀医生又‘下乡巡诊’去了。忠良,你们在‘一医院’有熟人吗?哪里的条件比这里强多了!”
李忠良和蔡小毛、杨慧丽赶紧跑去联系。“一医院”门诊部听说是一个生产大队的党支部shūjì,又不在医院责任区域内的;不想被住院部的医生讲“闲话”,表示很是抱歉,说是,“没有床位。除非‘特批’进‘四号楼’!”
李忠良转身就去了城西公安分局;偏偏是周日,当分局长的“大舅哥”王石头被人邀请携家人去天目山“巡视治安工作”去了。
三个人垂头丧气地回到“二医院”,朱丽雯一听,想到了王琳,说:
“去找王琳!她的姑妈就是‘一医院’的副院长……”
大家听了很高兴;杨慧丽把嘴一撇,说:
“王琳?就是哪个‘一号知青’吧。丽雯,你好天真!王琳说是‘插队’三年,秧都没插一蔸,稻也没割上一把;先在粮管所,后到农机站,接着进了公社广播站,嫌放广播要起早床,就去办公室作文书,文章写不好,改作干事。偏偏‘火线入党’、参加‘工作组’都有份!丽雯,这种人本事大,‘渔民新村’的材料是看她面子给的,倒使林木森捞足了‘稻草’。丽雯,当初王琳是看你省里有‘门路’,才同你作‘姐妹’;她会帮我们的忙?谢谢礼拜七!”
朱丽雯被驳得面红耳赤,不敢再说一个字;经不起阿毛娘子和蔡小毛的“央求”,李忠良也让她去试试,便兴冲冲地前去“八十六号”。可在人民公园遇上林木森和沈梅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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