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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木森一听,是王琳。,!
林木森只好打开门,没好气地说:
“王琳同志,为什么我想休息时,总会被你吵醒?”
“嗳,林主任,要去‘地委党校’学习,要升官了;学会摆架子了!”
王琳嗔道;转眼见到桌上的两幅画,“啊”了一声,早忘了干什么来的。她左顾右盼地看着画,边笑个不停,说:
“有趣!真的真是有趣!木森,兔子真被你画神了。真有趣!”
林木森漱洗出来,王琳还是望着两幅画割舍不下。林木森知道画落在了她的手中,难逃厄运;便自顾地收捡好出门行包,一切都停当,见王琳仍没反应,林木森只好开口:
“请问,叫醒我有什么事吗?”
“木森,你说这两幅画,哪一幅有趣些?”
王琳的口气好象是在问一个陪她来欣赏画的人。林木森又好气又好笑,只好顺水推舟地说:
“都好又都不好;如果你一时难定,不访两幅全拿去。”
“真的!”王琳狡黠地一笑,说,“木森,这可是你自愿的,我没强迫你!”
林木森说:“是谢谢琳妹妹的一点心意;行了吧?”
“这是什么?这就是绣样吗?”王琳得陇望蜀,说:“有三套哩!我要一套;让姆妈找人替我绣。好不好嘛?木森。”
林木森忙护着绣样,这绣样可是有计划的。对于林木森,绣样就是钱。艺术来自灵感,尤其是美术,许多佳作来自一个闪念。
然而在党校学习的三个月,必须严肃、认真,压抑各方面的私心杂念,可能没有作画的机会。来党校学习的同学来自湖兴四县一市,是经过“文革”斗争考验,具备“无产阶级革命事业接班人”条件的,在这次“火线入党”的可谓是各路的精英。不论其各自本身素质、修养、工作能力如何,最起码的一条是,大家都会竭诚表现,克制自己,以顺利通过学习。因为,结业后,组织会交予新的革命工作。为了迎接党校学习,林木森在激奋之际,甚至想到了当前众所周知、既口诛笔伐、又心领神会的*彪引为座右铭的“克己复礼”。孔夫子曰:“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林木森自知之明,他敢行大丈夫之为,却无真君子之德。孔夫子所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他作不到,自然就达不到仁的境界。由此唯有:以“克己”来克制自我的私欲。田间小调《古人说》有言道,“百炼化身成铁汉,三缄其口学金人。”用通俗话来说,就是戴上“面具”作人。
见王琳仍不甘心,林木森劝解说:
“琳妹妹,原画在你手上,伯母若看得中,自然会找人刺绣;伯母认识的都是‘头牌绣娘’,个个技艺精湛。再说,绣娘各有各的绣法,有画就行了;给她绣样,如果不合她意,反而缚住了她的手脚。”
“是吗?”王琳仍半信半疑;见林木森拎着的出门的行包,才想起她来“205”的事。王琳说:
“你今天进城吗?爱玲姐昨天把你的自行车骑回龙溪了。木森,昨晚你在哪吃的晚饭?钱北打电话来找你,爱玲姐来茧站找你;我还当你进城去了,你几时回来的?吃早饭时‘老丁头’说你房里的灯亮了一晚,我上楼见你门上没有锁;赶紧过河去告诉爱玲姐,她己到了渡口,害得我白跑一趟……”
“我在陆主任家吃的晚饭。”林木森卷好绣样,突然想到有些不对,问,“你过河时碰到爱玲姐,她人呢?”
王琳说:“爱玲姐正要上渡船,被叫回去了;说是钱北的姨妈来了……钱北的姨妈,是不是李金凤的姆妈……”
“王琳,自行车钥匙呢?”林木森一听,急着要走;张爱玲己站在门口,一笑,说:
“不用逃,我说你去城里了。事情宏铭昨晚己同我说了;我也赞同你搬去供销社招待所住。居住环境是一方面,供销社有电话,公社有事联系方便些。早上,宏铭冲着姨妈发火了;说姨夫平时挺老实,怎么去招惹些是非来让你为难?还让你滚,真有些昏了头。婆婆也发脾气,说姨夫是‘狗拿耗子’;姨妈也说,没有你,家里日子没法过;还说……金凤晚饭都没吃一口,哭了一夜……”
林木森的嘴角抽搐了几下,没作声。张爱玲看到王琳手中的画,心里一颤;又是“玉兔”!她欲言又止,暗叹朱丽雯命途多舛,真是“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张爱玲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说:
“你们快走吧;再晚就赶不上中饭了。”
到北门潘公桥;林木森停下车,问王琳:“几点了?”
王琳说:“十点三十七。你表哥中午又不回家吃饭,这时回去让姨妈多麻烦。干脆你同我一起去丝绸研究所吃饭去。”
林木森说:“我要去‘东方厂’看看。”
王琳听林木森说要去“东方厂”,她可不轻易去招惹姐姐,说声,“我下午再找你。”走了。
林木森一笑,骑车进城。老吴不在家,想想无事作,决定先吃饭。抬头就看见一老式门面的饮食店,悬块匾,“五福楼”。五福:寿比南山、恭喜发财、健康安宁、品德高尚、善始善终。讨个彩头,林木森下了自行车。
进门才知道是家面馆,还不到饭时,店里人不多。林木森盯着墙上菜牌看了半天,想想,他还是头一回单独上饮食店。菜牌上单是各种面点就写了两排,原来姨妈点的雪菜肉丝和阳春面位于末尾。售票员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说:
“菜谱上又没有花,再看也是这样。二十八款面,就没你喜欢的?”
林木森不由红了脸,挺真诚地说:
“什么面好吃?”
售票员一笑,一语双关地说:“面都好吃!”
林木森见她笑含嘲弄,有些火;心想,耍我?正好,解解心烦。林木森一脸憨厚地说:
“同志,三鲜面怎么这么贵?要一元钱一碗。”
售票员一撇嘴,说:“三鲜面里有大虾仁、墨鱼和海参。能不贵吗?阳春面便宜,一角五。”
林木森说:“好,来两碗。”
林木森掏张十元大钞递给她,售票员认定林木森是有意装阔,满脸不屑,在抽屉里慢慢地寻了大把零钞、一叠钢币,凑足了九元七角钱。林木森接过,慢慢地把钱理好,等厨房来拿筹时,他很认真地说:
“售票员同志,你找错钱了!”
售票员说:“阳春面一角五,二碗就三角。我明明找给你九元七角钱,怎么找错钱了!”
“同志,你找多了!三鲜面一元钱一碗,二碗就一元加一元,二元钱。”
林木森憨憨地、很认真地说,引得周围人一阵哄笑。售票员上下打量林木森,乡不乡,城非城,象个“知青”,忍了。
二碗三鲜面吃了,出了口气,面是贵,味道真好;林木森慢悠悠地到“人民公园”休息了一会,估摸到了下午二点,才到姨妈家。果然,厨房里放了些“粉皮”,李金凤来过了。
轻轻推进门,姨妈正在楼下房间的床上打瞌睡;她眼睛都不睁,问:
“迷路了吗?怎么不到家吃中饭?”
林木森说:“起晚了。早中饭一起吃了。”
沈少宝说:“上楼去吧;有人等你一上午了。”
“她……她还没走?”林木森有些慌。
“走了。进门就知道哭……”沈少宝轻叹口气;心想,金凤人倒是勤快,性情太柔弱。说,“还有一个,带着孩子;同人家约好,就应早些来……”
孩子!林木森更慌了。果然,楼梯一阵响;沈梅英抱着沈林下楼来,娇嗔道:
“你怎么才来,不说了去伯父家吗?”
“我……遇上点事。”林木森支吾道,
沈梅英逗着儿子,说:“林林,看,谁来了?林林笑了,你看呀,林林笑了!”
林木森慌乱地避开了,说:“我们走吧。”
沈少宝拦住了,说:“这时候怎么走?宝宝刚醒,路上受了惊吓怎么办?来,沈林,姨婆抱抱!”
接过沈林,沈少宝乐滋滋地望着稚嫩小脸,正逗着,突然感到身边有道炽热的目光盯着孩子看;林木森凝望着沈林,他的眼神里不是-种单纯的喜爱,是含着心底的疼怜挚爱。
沈梅英从厨房端来一盆水,从她的包里取出条毛巾,拧了一把递给林木森;他擦把脸把毛巾还了回去,这一切都这么地随和,自然;沈梅英的眼光亲昵、娇媚,就象是……沈梅英来得并不多,她的眼中总有着一种回家的神采。沈少宝认为她是过早失去了母爱,便挺身而出来弥补她的创伤;此刻看来,她是由衷地把这里当作了“家”!沈少宝心里不由一动,犹豫再三,借着替孩子整理衣服把鞋子褪下又穿好,就在这脱穿的刹间,她一切都明白了。再看孩子,从心底涌出一股亲情的疼爱,情不自禁低头去亲吻孩子的小脸。沈林小眼睛一转,冲着沈少宝笑了。
笑了!小家伙真乖;知道是亲情……沈少宝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突然对眼前的“沈林”感到陌生了――他是沈家的人!不,不对;他是我们“沈家的人”!沈少宝感到孩子倾刻间变得沉重起来,压得她双手发木――妹妹把木森托付给我,我决不能让林家的骨肉流落!。
沈少宝决定“捅破窗户纸”;正想开口,听沈梅英问林木森:
“怎么要学三个月?这么久……”
林木森说:“这还是‘运动’期间,按理至少要半年。”
沈梅英说:“都说,你学习回来会作公社革委会副主任!”
“只是这样说……”林木森有些踌躇满志地说,“副主任倒不一定。我想,很可能会进公社党委‘常委班子’!”
沈梅英说:“阿爸说你真了不起!才二年就作了公社的领导。”
“这是我姨妈的要求。是不是?姨妈。”林木森沾沾自喜地说,“姨妈,前年你不是说,让我二年内作名公社干部吗?现在我已作到了!”
“是啊!是啊……”沈少宝猛然想到一件最根本的事――木森的前途……木森怎么染上志豪他爸的“毛病”――沈少宝感到怀里的孩子好烫;象是抱着一个“火球”――不行,不能因沈林而毁了木森的前途!
门外有人喊,“姨妈――”是大牛来了。
沈少宝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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