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吴赐仁随着那僧道二人,来到龙虎山天师观的某处厢房,听得冯姓中年人和不知是第几代的天师的对话,隐约知道内屋之人似有不妥,还待往下听之时,却被那道士拉着往里屋去。那道士边走边说道:“那人想是知道自己罪孽已尽,已经等不得多时,这边要走,你还不去接上,还待何时?”
说着,拉着吴赐仁走到内屋,来到床前。吴赐仁之间那床上躺着一个十多岁的少年,脸颊消瘦的已经不成样子,搭在被子外边的一只手臂,也干枯的如同树枝,手更是蜷曲着,就像,卤好的鸡爪子。[.]
吴赐仁还要再仔细看时,却见那原本只有出气儿没有进气儿的少年突然睁开了眼,和他的目光正好相遇。少年费力地笑了一下,张口无声地说道:“你来了麽!”吴赐仁明明没有听见声音,心里却明白他说的什么,正觉好笑,心脏却是被揉*抓了一把,疼痛难忍,当即没有心思去笑话别人了。
那少年看到吴赐仁脸上痛苦的表情,神色黯淡,目光转到那道士身上,嘴唇颤抖,心中有话,却说不出来。道士微微一笑,示意他不会多言,道:“你前世作恶,这世受苦,这便是因果;好在你生在这富贵之家,虽折受苦不浅,却也有些福报。现下你的罪孽已清,这便去吧!”
少年目光中流露出释然的神色,嘴角泛起一点笑来。正好化去,却有一事涌上心头,脸上露出不舍来。道士知道他的所想,指着吴赐仁说道:“你且放心,你的祖上托在我这里,你虽然去了,却有人来替你行孝!”
少年闻言,放下心来,眼睛渐渐地阖上了。
一时间,守在少年身边的人察觉,且在少年鼻前试了一回,唬的一蹦三尺高,失声叫道:“不好了,少爷没气儿了!”
外间人听了,一股脑儿往内屋拥来,霎时把屋子塞得满满当当。僧道及吴赐仁三个,虽然无形无体,也没有了立足之处,只能飘到床上站着。
冯姓中年人挤到床边,亲自在少年鼻前试了一试,确实了少年已经断气,脸色当即变了,软软地瘫坐在床边,两只手却死死地抓着那张天师的衣袖,连声说道:“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天师,你无论如何要想想办法,只算轩弟实在是不行了,也要让他回到京师再……”
张天师被他逼的没有办法,只能让冯姓中年人把少年扶起来,自己盘腿坐到少年身后,单掌贴在少年的后心,缓缓地运气,刺激少年的心脏,以期奇迹的发生。
道士把这些都看着眼里,这时对吴赐仁说道:“你此时不去,更待何时?”
吴赐仁虽然对这些有些心里准备,这时却胆怯起来,拉着道士的道袍不放,脸上挤出些笑脸,说道:“神仙爷爷,你可怜我,赏些个仙丹灵药,把我身上的病根去了吧!”
道士听他这样说,笑道:“你倒不糊涂!要想把你身上的病根去了,本也容易,只是我身上没有带那些劳什子的习惯,你先去,我回头给你送来!”
吴赐仁不傻,怎会听得他这般说,只是抓着他的道袍不放,连声哀求道:“神仙爷爷身上没有,佛祖爷爷身上或有些,神仙爷爷先借了来用,再还了他去,也省的神仙爷爷在这三界之中奔波。”
和尚见扯到自己身上,笑着说道:“好鬼头,竟然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来。道兄,既然他已知道这些,你且好人做到底,让他如了愿吧!”
道士无奈,微微思量了一下,说道:“我身上确实没有什么丹药,也罢,既然如此,我且教给你一段道家心法,你每日习练一遍,不过一年半载,那病根也就去了——这对你的好处,比那丹药还要多呢!”
吴赐仁忙赔笑道:“多谢神仙爷爷怜惜,我脑子笨,怕一时记不住,还请神仙爷爷想个法子,让我不要忘记一字半句才好!”
道士横眉斥道:“休得多言,你这便去吧!”说着猛地推了一把,吴赐仁猝不及防,身子前倾,脑袋正磕到那少年的头顶,只觉那少年的身子里涌上一股无法抵挡的吸力,眼前一黑,知觉全无。
也不知过了多久,吴赐仁只觉得身上懒洋洋的无处着力,后心处缓缓地涌来一股力,穿透肺腑,轻轻抚慰着心脏。一时只觉那股力道稍稍加强了些,本来已经停止跳动的心脏,被这力道刺激,竟然恢复了工作。
“咳咳咳”,少年缓过气,剧烈地咳嗽起来。
张天师见此法见效,心中稍定,又怕少年咳嗽的太过厉害,一时又逼了气,缓缓运气抚慰少年的肺部,待他呼吸平稳下来,才收了功,竟已累的汗湿重衣,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了。
冯姓中年人见少年缓过气来,大喜过望;又见张天师面露疲态,忙令人把张天师搀下床,扶回房休息。小心翼翼地扶少年躺好,给他掖好被子,小声地呼喊道:“轩弟,轩弟!”
吴赐仁知道他是在叫自己,但是他的“轩弟”已经投胎去了,自己鸠占鹊巢,可得要小心些,当即“疲倦”地为冯姓中年人笑了一下,微微阖上了眼。
冯姓中年人见“吴赐仁”呼吸平缓,心稍稍放下些,本不忍再打扰他,却又想起他已一天没有进一粒米了,只得小声问道:“轩弟,你可要吃些东西?”
吴赐仁听他问起,才觉得饥肠辘辘,禁不住微微点头。
冯姓中年人见他点头,心中更是欢喜,忙命人把一直炖在火上的燕窝粥盛一碗来,也不假他人之手,自己动手来喂他。吴赐仁虽然从没得过什么大病,但是生活在那样一个信息膨胀的社会,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知道就少年那孱弱的身子,一次不能进食太多;冯姓中年人也是个知事的,虽看他喝得香甜,也只喂了他小小地一碗,便停住了。扶少年躺平了,只留了一个小厮在床边照看,自己去一边的桌子上,铺纸研磨,给京城中担忧的人写信报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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