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公安把姜洋带到一名年轻的女公安面前。
“给他录一下吧。”
姜洋点头鞠躬：“你好，同志。”
女公安有些诧异地打量姜洋几眼，又跟两名公安交换下眼色。
两名公安无奈地撇撇嘴。
姜洋老派的举止跟他有几分稚嫩的外表明显有些不搭。
“坐下吧。”
女公安说。
姜洋规规矩矩地坐下了。
“带身份证了吗？”
“啥？”
“能记住号码吗？”
“没有啊。”
“那你家庭住址说一下。”
姜洋还真记住了这个，出门时特地抬头看了下门牌号。
“棕榈泉8号。”
女公安愣了一下，又打量姜洋两眼，低头继续写。
“你家长呢？”
“家长？哦，我有手提电话……”
说着，姜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女公安看到姜洋的手机更吃惊了。
因为他的手机是市场上新出的环绕屏，也就是前后左右都是屏幕。
限量发售，黑市价都能达到5万元一部。
“给你家长打个电话。”
女公安说。
可姜洋摆弄半天也没能将手机摆弄明白。
女公安不由得皱起眉头：“这是你的吗？”
“不是啊。”
姜洋老老实实地回答。
“说！在哪偷的？”
“啊，是老范给我的……”
这时，电话突然响了。
姜洋连忙拿起来：“喂！老范！喂！能听见吗？”
“大哥！你接啊！”女公安在一旁喊。
“哦，”姜洋恍然大悟，对着电话喊：“老范，你接啊！你接啊！”
“你划一下……”
“好！我划……”
姜洋折腾半天，还是没能接听到。
女公安在一旁哭笑不得：“你个憨批，给我！”
姜洋把手机递给女公安。
“喂，我是……哦，所长啊！好的！我知道了！”
女公安放下电话，演示给姜洋看。
“你看，接电话的时候这么划一下，开机按这里。”
这环绕屏手机跟一般的手机有些不同。
因为正背面、两个侧面都是屏幕，很容易误触。
所以，平时随便乱摸时，它并不会亮屏。
只有侧面一个很小的虚拟按键会亮起来，按一下才会亮屏。
女公安教着姜洋，不小心碰了他修长的手指一下，顿时脸红了，把手机还给了他。
“学会了吧？”
“嗯，谢谢啊。”
女公安轻轻叹口气，继续埋头填写表格。
一边填写着一边说：“鉴于你还未成年……”
姜洋瞪起眼：“我已经十八岁了。”
女公安板起脸：“十八岁怎么了？你还是学生！”
女公安又开始重新起草。
“鉴于你还在读书，并处于高考阶段，主观无恶意。你的家长又与被害人达成谅解，愿意支付被害人医疗和误工等一切费用。这次民事纠纷就不再追究……来！在这里签字，按手印。”
姜洋签字、按手印，正搓着手指上的红印泥，女公安扔过来一张纸巾，姜洋就站在原地搓着。
“行了，完事儿了。”
“啊？可是……”
“怎么？还想让我请你吃饭啊？”
“嘿嘿，我请你吃饭。”
“滚！小屁孩儿！”
姜洋走到走廊刚好看到大刘坐在长椅上等他。
立刻板起脸：“叫你们别跟踪……”
“嘿嘿，”司机讨好地笑着，“手机定位的……”
坐到小轿车里，姜洋还忍不住掏出手持电话摆弄着。
一不留神突然就跳出一个视频，一个没穿裤子的女子在里面甩着胯。
姜洋惊慌失措，想把视频关掉，可怎么也找不到开关。
就这么一直开着，等回到别墅院子里，才找司机帮忙关掉了。
出去溜达一圈，这个世界带给姜洋太多惊喜。
吃晚饭的时候，他还忍不住赞叹：“时代变了，越来越先进了，四个现代化也一定实现了吧？”
“那当然了，五个、六个现代化都不在话下。”
“四个现代化是啥？”
正说着，一个妙龄少女走过来。
姜洋一听声音就知道这是先前在门外的那个少女。
可姜洋打量她一眼，顿时面红耳赤。
她穿的比那些没穿裤子的女子还离谱。
她腿上紧紧裹着像是袜子一样的东西，整个下半身的线条完全暴露出来。
范哲板起脸训斥：“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范哲指着姜洋：“这是我一个老朋友的孙子，比你高一个辈分儿，你就叫他姜洋叔叔。”
等少女坐下来了，姜洋才抬起头摆摆手：“不用了，就叫名字吧。”
范哲又指着少女说：“这是我曾孙女范思雨。入学的事我已经跟谭校长说好了，明天就让思雨陪你一起上学。”
范思雨兴高采烈：“好啊！上学有伴儿了。”
这种洋学堂姜洋并不是第一次上。
当年，他自费留洋时，也见过诸多光景。
回国后，凭着过硬的古文功底被燕京大学特聘为教授。
在教学期间，他得以接触到现代各门学科，几年下来就完全掌握汉语言文学、英语、日语、化学、生物学、历史、地理等学科。
解放后，他几经辗转来到江北市，成了江北大学的一名教授。
直到50年前，他突然从这个世界消失了，进入50年的休眠期。
这50年里，完全靠范哲这个养子忠心守护。
眼下醒来了，他需要一个新的身份，顺利融入这个社会。
高考无疑是最好的办法。
饭后，范哲领姜洋参观给他安排的房间。
这套房间是这栋四层大楼的顶层。
有卧室、卫生间，还有一个小书房。
顶层还有一个尖顶屋，上面架着台天文望远镜。
姜洋来到窗户前向外看了看。
窗户外是一片大花园。
极目远眺也是崇山峻岭。
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拥有这么个住处，用地位尊崇来形容都毫不为过。
没想到姜洋却轻轻叹息。
“这楼里还有三个空房间呢，您再看看？”
“我看城里有不少百尺伟楼……”
“有啊，咱们集团在澳海大厦顶层有20套房间。那大厦有300多米呢。”
“哇，那就是千尺伟楼啊！”
姜洋兴奋不已。
“不过，离这里远了点……”
“没事儿！”
姜洋刚说了句，看一眼范哲满脸的褶皱，又立刻打住了，不免有些歉疚。
自己长生不老、不死不灭，但却一点帮不到范哲，眼睁睁看着他老去。
80年前，姜洋在魔都一条弄堂的屋檐下碰到范哲时，他还是个奄奄一息的六岁小男孩儿。
如今已经是耄耋老人了。
而且，姜洋看过大事记知道，这50年显然是最难熬的。
在第四次休眠的时候，姜洋甚至在一个年轻道人协助下，把自己泥封到一个塑像里，日夜供信男善女瞻仰。
不论外面怎样战乱纷飞都安然无恙。
而这一次休眠要这么干的话，早被人破四旧砸的稀巴烂了。
更凶猛的是房地产开发。
在没有私产的年代，想保留住一块儿土地、一栋建筑真是难上加难。
还有寿命。
姜洋休眠的时候，范哲已经36岁了，他得努力存活到姜洋醒来。
姜洋打量范哲几眼，拍拍他的肩膀：“嘿嘿，我的意思不是过去住，而是有空过去看看。”
“好啊，我让人把视线最好的房间收拾出来，您随时都可以过去。”
“嗯，你身体还好吧。”
“还行吧，三高只占两高。”
“唉，多注意身体。”
“嗯，知道了。”
天刚擦黑的时候，姜洋便急吼吼地钻进阁楼里，趴在天文望远镜上向星空里眺望。
3000年过去了，星空依然毫无变化。
天上一日人间千年。
如今，他们的远征结束了吗？成功还是失败了？
他们还会回来吗？
真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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