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沐风与巫媛媛将头一磕到底,红缎带的另一端正剧烈颤抖着,令卓沐风知道巫媛媛的情绪一定很激动。
这个世界的嫁女,从严格意义上来说,等于是从此脱离了娘家,从此一切都要以夫家为准则,为首要考虑对象。
这一拜,拜的是父母二十年来含辛茹苦的养育之恩,教导之德,拜的是从此门户相隔,诚愿父母身体康健,一生顺遂周全。
想起过往二十年的点点滴滴,巫媛媛盖头下的脸早已哭得稀里哗啦,泪珠不可抑制地一串串流下,她双脚发软,一时间竟难以起身。
如此一来,孟九霄将欲喊出的话便堵在了喉咙里,稍稍回头,见夫人苗倾城早已泪花滚滚,两颗晶莹的耳坠正摇晃个不停。
巫冠廷虽也不舍,但到底心性更坚定,偏头笑着道:“今日是媛丫头的大喜之日,夫人莫要哭了,你这幅样子,孩子们都不敢起来了。”
苗倾城回过神来,发现下面的宾客都在看着自己,俏脸微红,吸了吸鼻子,拿帕子快速擦掉眼泪,对仍在跪拜的二人道:“快起来吧!”
卓沐风也担心巫媛媛的情况,传音道:“大小姐,今日该高兴才是,以后就算你成了卓夫人,暖阳山和巫府那么近,你随时可以回来住,我也会陪你的。”
话说完,他作势慢慢起身,同时也在观察巫媛媛的反应。幸亏大小姐也从感伤的情绪中脱离出来,亦随之而缓缓起身。
见状,巫冠廷和孟九霄都松了口气,后者以最大的声音喊道:“夫妻对拜!”
终于来到了最后的时刻。卓沐风和巫媛媛面对面而站,虽隔着红盖头,但双方似乎都能看清对方的脸,还有那欢欣幸福的眼神,以及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无限期待。
心有灵犀般,二人几乎同时跪坐在蒲团上,同时朝对方躬身低头,轻轻一声,两颗脑袋碰在了一起,又顿了片刻,才各自分开,又缓缓站了起来。
“礼成,送入洞房!”孟九霄高喊一声。
正厅内的宾客也在此时送上了掌声和喝彩声。巫府的四个角落,四束流星般的璀璨烟火直冲天际,轰隆一声炸响,洒出漫天五光十色的火焰,最后竟各自凝成了一个字,凑起来,赫然是百年好合。
这一刻,仿佛整个姑苏城都发出了哗然之声。无数人仰头注目,旋即交头接耳。无数待字闺中的少女们,凝望天际的烟花,那四个字虽已散去,但却在她们心间刻下了对男女之情最美好的向往。
卓沐风作为新郎官,不可能抛下巫府那么多重量级的宾客,所以将巫媛媛送入花轿后,便由穿着大红衣的孟九霄,宋乐乐,展白,尹相风,贺定邦等几大高手送去墨竹帮。
这几乎出动了三江盟一大半的顶级高手,更有其他的地灵榜,人杰榜高手在侧,相信不至于出什么差错。
但卓沐风还不放心,事前早已命令巴龙和方小蝶暗暗跟在花轿后面,有那二人在,才算是真正的万无一失。
接下来便是敬酒环节,卓沐风跟在巫冠廷夫妇后面,从最重要的一桌开始。自然便是东方常威,以及卫羽道行军司马所在的那一桌。
由巫冠廷一一介绍,卓沐风对东方常威较为熟悉,连忙笑着举杯。东方常威哈哈一笑:“沐风,你这小子不地道,成亲如此大事,居然不提前告知,大长老可是很生气呐,来之前还特意叮嘱我,让我好好教训你!”
卓沐风心说骗鬼吧,老子和你们东方世家什么时候那么亲近了?
他观察四周的反应,发现很多人的表情都变得耐人寻味,尤其是节度使府的行军司马,更是眸光闪烁,心中了然,这老小子定是故意的!
但让外人误会自己和东方世家的关系,从目前来看,未尝不是好事。至少能让节度使府,甚至是朝廷都有所顾忌,对自己和三江盟而言,无疑是一重保护。
卓沐风索性顺水推舟,笑道:“二长老万望恕罪,回去后还请替我向大长老美言几句,等过段时间,我定带着内人,亲自向大长老赔罪!”
听到这话,东方常威忍不住暗自笑骂,好一个顺杆往上爬的无耻小子。不过卓沐风越是识相,他越是开心。
北齐田猎大典一战,惊动的又何止是江湖,十二圣地的反应一点都不比江湖小,甚至还要更大。
因为十二圣地之间彼此了解,深知凌无邪的天赋有多可怕,武功有多惊人。对方从小修炼完整的无上武学,光这一点,除了宝缘寺的小和尚外,还有哪家圣地的年轻一辈能比?
若非他东方世家的大姑娘机缘丰厚,得遇南海奇人,怕是也要被甩在身后。
而没有修炼过无上武学的卓沐风,却凭着五星武学,就击败了从小享受各种资源的凌无邪,这是什么概念?
现在十二圣地普遍都认定,卓沐风的天赋是同代无双的,怕是仅次于千年来的第一高手屠绝城,难怪连「刀圣」向无忌那等人物,都要横插一手,亲自调教此子。
试问这种情况下,东方世家怎能不更加尽力拉拢卓沐风?尤其双方本就有交往基础,在这一点上,连家主东方无敌都要佩服大长老的先见之明。
东方常威大笑道:“以后的赔罪归以后,现在,沐风是不是先要表示一下?”他指了指酒杯。
卓沐风心领神会,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拿起酒壶,给自己连斟了六杯酒,一一饮尽,不忘亮一亮杯底。
东方常威抚掌大慰,四周更响起了一片叫好声。双方又聊了几句,各自达到目的后,等东方常威坐下,卓沐风又对那位行军司马敬酒。
后者原本有些倨傲,但此刻哪里还敢摆架子,其实从见到东方常威开始,这位行军司马就已经收敛了气焰。
张家全之所以敢无视朝廷,并非他一人之功,而是众多节度使联合了起来,在这背后,隐隐有东方世家牵线搭桥。
连人家东方常威都对卓沐风如此善意,他一个小小的行军司马敢给脸色?那不是活腻了吗?
这位姓吴的行军司马一脸的和蔼可亲,大赞道:“尝听张大人提起,说我卫羽道出了一条人间骏龙,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吴某真是羡慕巫盟主啊。”
巫冠廷谦和一笑:“吴大人客气了,沐风乃是你的属下,今后还要仰仗吴大人多多关照才是。”
行军录事,从职称和权位上,都隶属于行军司马管辖。其实以巫冠廷的地位,根本没有资格说这话,但架不住人家是卓沐风的岳父兼义父啊。
吴勇只好笑着说一定。
这一桌的人除了以上两位大神外,便是苗倾城的父亲苗擎雨,乃至其祖父苗家老祖。
苗擎雨早已出家,本不愿理会这等俗事,但架不住女儿的请求,又是最疼爱的外孙女的大婚,只好答应前来。
至于苗家老祖,乍一看都快行将就木了,据说今年已经一百六十有余,更有十多年未显于人前,没想到今日这么给面子,弄得苗倾城都很惶恐。
卓沐风连忙对二老敬酒,要多恭敬有多恭敬。苗擎雨喝的是水,苗家老祖则吃力地半睁着眼睛,连说了三个好字。
苗倾城立刻轻拍苗家老祖的后背,在其耳边低声说话,示意其坐着就好。苗家老祖笑笑点头。
同坐一桌的,还有小心赔笑的姑苏城主等几位重要官员,虽然以卓沐风如今的身份,不用顾忌他们,但花花轿子人人抬,该做的表面功夫还是要做。
从第二桌开始,便轮到了姑苏城大大小小的各级官员,这些官员争相拍卓沐风的马屁,不像是卓沐风敬酒感谢他们,倒像是他们专程来感谢卓沐风似的。
连带着巫冠廷也成了众官员讨好的对象,江湖草莽他们不放在眼里,但行军录事的岳父,谁敢大意?
等敬完这些人,便轮到了各大顶级势力的掌门和长老们,自然又是一番激烈的起哄和热闹,卓沐风一一笑对回应,从容不迫。
见状,在场江湖大佬的心情可谓无比复杂。五年之前,眼前的年轻人刚刚出道,而如今,对方已站在了和他们同样的高度上,不,是远超他们的高度。
刚才卓沐风与东方常威,吴勇打趣聊天的画面还历历在目,换成他们中的任何一人,哪怕是陶白白,亦没有这样的资格和底气。
常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望着笑得合不拢嘴的巫冠廷夫妇,众人别提有多羡慕了。
好不容易应付了正厅里的人,卓沐风又来到了厅外。这里的人倒不用那么客套,往往一杯酒就敬一桌,无需像里面般一个个敬过去。
唯独到了唐秀,言庆亭,桂东寒,楚琉毓,绫洛泱,百里雁等东周顶级年轻俊杰的那一桌时,出现了一点小插曲。
只见穿着一袭发白青衫,毫不起眼的陶隐站了起来,直接对卓沐风道:“卓兄,明日有没有空,我想与你切磋一下。”
众人傻眼,附近几桌不认识陶隐的人看着这家伙,都暗想这小子是不是白痴。人家今夜洞房花烛,一夜销.魂,明日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还有功夫陪你这糙汉比武?
卓沐风也是无语,又想着人家大老远跑一趟不容易,便笑着说改日。陶隐不太满意这个答案,但他也不是笨蛋,一见同桌众人的表情,也只好压住了话头。
又是一轮敬完,幸亏卓沐风酒量惊人,兼且内力深厚,否则今晚等不到洞房花烛,怕是此刻就要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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