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康七年,实在算不得是一个值得开心的年,在这一年里,庙堂损失了两位重臣,两位威名赫赫的将军离开了人世,给世人留下了些悲伤,去往了天国。
华雄出身北军,镇守凉州十数载,在返回雒阳后,在执金吾任职,又曾担任校尉,征伐贵霜,担任过司隶校尉,司农,太仆,兵学祭酒,邸报令,以功赐郑县侯,封骠骑将军,经曹操率群臣商谈,以功入忠烈堂,是为大汉忠烈贤才,以为后人祭拜。
公孙瓒出身幽州新军,驻守幽州十载,为骁勇校尉,参与幽州对外的多次征战,威名显赫,立功无数,后拜扬威将军,参与贵霜之战,立下大功,拜骁勇将军,任兵学主祭酒,培养将才无数,赐堃远侯,拜后将军,经刘备上奏,以功入忠烈堂,是为大汉忠烈贤才,以为后人祭拜。
在缅怀与悲伤之中,延康七年缓缓结束。
延康八年,元月
雒阳已下起了小雪,有些寒冷,然而,这并没有影响到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街道之上,一如既往的热闹,甚至,在廷尉地牢内,都能听到街道上的喧哗声,郭嘉坐在牢狱内,听着外头的欢声笑语,呼出一口雾气,搓了搓双手。
“郭君啊...元月了啊。”
在一旁,虞翻有些茫然的说着,他们这一关押,竟然被关了如此之久,纵然自己冒犯了天子,也该有个结果啊,要么放,要么杀,怎么就会将自己关这么久呢?听到他的言语,郭嘉冷哼了一声,摇着头,说道:“总觉得,我们已经被遗忘了,或许,这廷尉就是吾等的最后归宿...”
“我师君曾告知我,你若是不改你的性子,总有一日,你会在廷尉度过余生,师君果然不曾骗我!”
他们俩人正在聊着天,忽听闻大门被人推开。
两个士卒走了进来,不等郭嘉询问,便直接打开了关押着郭嘉,虞翻的牢狱,将两人押解了出来,郭嘉与虞翻没有言语,被士卒押解着走出了大牢,因郭嘉的身子弱,早在寒冬之前,他就被披上了好几层的大衣,打扮的犹如一个塞外胡人,不过,这样还挺暖和。
纵然寒冬,太阳还是高高悬挂在天空,郭嘉激动的看着天空,他从未想过,有一日,自己会因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看到了太阳而如此的兴奋,至于虞翻,脸色还是不太好看,两人被严肃的士卒们押解着,一路朝着廷尉府走去,走在路上,虞翻低声说道:
“郭君,这番,我估计是性命难保,我有一子,今年方才出生,若是可以,还请郭君能代我照顾一二...”
虞翻迅速说着,郭嘉一愣,却是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你放心罢,当今天子明君也,绝对不会因恼怒你而将你杀死。”
“不许交谈!”,士卒严厉的训斥了一声,将两人押到了府内。
满宠站在上位的一旁,面色严厉,看着他们两人,周围则是坐着一些廷尉的臣子,许多新面孔,郭嘉都不曾见过,看来,改制之事是完成了啊,不对啊,荀彧那厮不是说等我出去之后再施行麽?还是廷尉遭遇了什么大事,只能更换官吏?
郭嘉正在思索着,满宠却说道:“今日,有贵人将要亲自审判两位!”
“还望两位真心改过,莫要抗拒!”
郭嘉眯着双眼,能让满宠站在身旁,这位贵人是不是有些年轻,有些清瘦的那个?
果然,刘熙从一旁走了出来,与以往不同,格外肃穆的坐到了上位,廷尉群臣顿时起身,朝着天子大拜,就连郭嘉与虞翻也是如此,刘熙抬起手来,说道:“诸君且坐!”,众人顿时坐了下来,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郭嘉拍了拍屁股,也直接坐了下来,坐在了原地。
一旁的虞翻瞪大了双眼。
刘熙还没有开口,满宠便大怒,咆哮道:“来人啊!把这个狂徒给我关回地牢去!”
郭嘉抬起头,愤怒的说道:“陛下让我坐下来的,你为何要关我?!”
“获罪之人,也敢称君?”
“狠毒酷吏,你都敢称君,我为何不敢?!”
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刘熙无奈的说道:“罢了!不必再吵!”,两人这才停了下来,郭嘉冷哼了一声,看向了天子,笑着说道:“陛下是要放了臣麽?”
“那得看你反悔的如何了...你日后还会服散麽??”刘熙严肃的问道。
郭嘉连忙摇着头,他平生就是放荡不羁的,最好自由,厌恶虚度时日,在廷尉,他被关押了如此之久,什么都做不成,整日只能读潜夫论,虽然这么说可能有些对不起师君,可是啊,他如今看到潜夫论就想吐,这本书,他足足看了几十遍,加上从前看的,唉,郭嘉都不知该如何言语了。
看到郭嘉如此乖巧的模样,刘熙会心一笑。
“恩,朕相信郭君的为人,是绝对不会做出言而无信的事情的,那么,郭君还会饮酒麽?”
郭嘉听闻,顿时大惊,叫道:“陛下,这饮酒他并不违法啊,服散违法,我不服便是,可这饮酒,为何也不可啊?”
刘熙思索了片刻,看向了一旁的满宠,说道:“你的新律,加上一条,酗酒违法,另外,为官吏者,与公事内,不许饮酒!”
满宠点了点头。
郭嘉懵了,还能如此行事??
“好了,现在违法了,郭君啊,你可还会饮酒麽?”,天子再次问道。
郭嘉沉思了许久,最终,还是长叹了一声,说道:“不会再饮。”
“放人!”
有天子的吩咐,士卒立刻上前,解开了枷锁,郭嘉动了动身子,这才看向了一旁的虞翻,说道:“陛下,此人就不劳烦陛下劳神,不如就交予我来办罢...”,刘熙听闻,看向了虞翻,注视了他片刻,方才说道:“此人,还是交予廷尉来审判罢...你且跟朕来...”
刘熙起身,将其余事情交给了满宠,自己则是带着郭嘉离开了廷尉。
“郭君啊,你也勿要怪罪朕,朕如此行为,也是为了给大汉留住一位大贤..你在牢狱内,或许不知,上个月,公孙将军也逝世了,朕看着自己的亲近,自己仰赖的大臣们一个一个的离去,朕这心里,是说不出的悲痛啊,朕不想有一日,也会因郭君的逝世而流泪...朕流的泪,足够多了。”
“臣明白..不过,陛下,人固有一死,不必伤悲,不必缅怀,总有一日,分别的人,终究还能相遇...”
“哦?朕还以为郭君从来不信这个呢?”
“臣的确是不信,这不过是臣用来安慰陛下的。”
“哦。”
两人朝着厚德殿走去,身后还跟着几个绣衣,郭嘉跟在天子的身后,低声询问道:“陛下啊,那事如何了?”
“自然是成了。”
郭嘉有些恼怒的说道:“何不等我呢?”
“因你服散。”
郭嘉无法反驳,只是有些闷闷不乐,没错,改制之事,荀彧并不是第一个从郭嘉这里得知的人,真正第一个知晓此事的乃是天子,早在两年之前,郭嘉便曾告知了天子,讲述了自己的所有谋划,刘熙听闻,也是格外的重视,最终,他决定要正式施行的。
为了能够成功的革新。
刘熙在这两年内,通过各种各样的手段,甚至不惜以靠不住的借口来重创三公,并且拔掉了他们的支持者,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变化,让很多人都误以为这是天子立威,却没有想到背后的用意。
天子是要让三公自绝于群臣,若是要改制,最大的阻力,定然是三公,故而,他需要打击三公的威望,让三公失去庙堂里的簇拥者,天子的确是做到了,做的天衣无缝,没有人看出他的真实打算,除了郭嘉,郭嘉当年上奏的时候,天子半喜半忧,最后还是没有接纳。
郭嘉当时还很沮丧,只能天天饮酒作乐。
可是,他还是发现了其中的一些端倪。
比如,天子莫名的对三公发威。
天子忽然将远在荆州的曹操叫了过来。
天子接纳刘备的大策,在各个地方上安排了自己的心腹大臣。
天子暗地里不断的接触南北军将领。
天子设立邸报府,宣传大策。
天子怂恿三公的矛盾。
邸报府以调侃的行为打击三公以及群臣的威望。
郭嘉顿时明白,天子是接纳了他的政策的,不过,天子并不像孝宪皇帝,孝宪皇帝是忍耐不了的,性子很急,只要看到了什么事有利,绝对不会犹豫,立刻施行,至于孝康皇帝,他的性子虽然稳一些,不过,他也有股蛮劲,不吃不喝的也要将事情在最快的时间内安排妥当,然后施行。
唯独这位天子,耐性让人害怕。
他非常的谨慎,可以说,谨慎的有些过头,谨慎的让人害怕,为了一件事的完美落寞,他可以策划上三四年,乃至十年的时间,你永远不知道,他今天不经意的一句话,看似无意的一个举动,会在将来起到什么样的作用,他的眼光,始终都不会凝视自己的脚下,他一直都是眺望着远处的人。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棋子,被他一步一步的安排着,最后走上他所希望的那个道路。
一系列看似无关的事情,最后使得改制非常顺利,甚至连个像样的反对者都没有。
提议的是郭嘉,完善的是荀彧,办事的是诸葛亮,协助的是吕布张飞,而掌控着一切,默默的凝视着他们的幕后之人,却是面前的这个可怕天子。
“陛下?”
“恩?”
“你今日关着虞翻,绝对不是为了泄愤,对麽?他还有另外的安排?在五年后?十年后?”
刘熙忽然笑了起来,笑得很是温和,模样很是英俊。
郭嘉却是觉得背后发凉,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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