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样的“阵不整”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曾经”可以运动、变阵、灵活而坚固的军阵成为了一种“不可能”,纵然是孙武复生、白起重活,也再无能力将一只军队使唤到“如臂使指”的境界——兵员素质决定了这一切!以前可以做到列队行进、变阵丝毫不乱,现在才走几步,就变得稀稀拉拉。
曾经“能做到”的后来就“做不到”了,此消便是彼长,游牧民族的战斗力原来是多少,后来还是多少,一直都在原地踏步。
当以“我”这个不断衰弱的对象为参考,那么就是游牧民族越来越强大了;但实际上,以一个较为恒定的标准,即“游牧民族”为参考,实际上是“我”越来越虚弱,于是那个没有变化的敌人,就逐渐显得强大了起来。事实上,曾经在那个古老的时代里,在夏商周,尤其是周的时候,我们周围的游牧民族也是特别的“能歌善舞,热情好客”的。周穆王赶着马车领着随从一路自驾游,还不是在自己的国土上玩儿,看看路过的那些“国”,个个热情好客,美女投怀送抱。
那时候可没枪没炮,只是有着先祖留下来的两样法宝,曰:
国之大事,在戎在祀!
“戎”和“祀”。
礼将人规范与一种秩序当中,让人习惯于这种纪律,而这一种纪律从它诞生的那一刻,便是为了战争而准备的!一如乐的诞生,同样是为了战争而准备的一样!那时的一国,在礼的规范下,实际上就是一个极具战斗力、扩张力的军事团体——而那时的人,也的确是名副其实的“战斗民族”!
周礼不崩,游牧民族能歌善舞,热情好客;礼乐崩坏之后,游牧民族屡次侵犯燕赵、秦国,最后即便大一统了,还必须修长城去防御。
应该说,分封建制有其分封建制的灵活性,也有其容易失控的自主性——要不然春秋战国就不会来了;但大一统呢,容易控制住地方的自主性,但同时也会限制住地方的灵活性。中央权威加强了,地方权威自然就减弱了。于是,当遭遇突发的游牧民族犯边的时候,根本就做不出及时有效的反映——
在未得到最高授权的情况下,你的军队是出击呢?还是当没看见呢?出击,就极有可能是擅自挑起边衅,很可能一家人的命都没了。
若是快马加急……这玩意儿人家早就偷完塔跑没影儿了。追没得追,损失的却是当地民众。
人家劫掠时,因为没有君命、将领,所以只能看着。
人家走了,命令来了,却也只能看着。
……
和戎和祀紧紧相伴的,除了礼这一个重要的东西外,还有一样便是“乐”——它的重要性不下于礼,所以六经之中,乐就占据了其中之一。乐的作用,同样是规范秩序,经过训练的人可以在乐中明白自己的位置,知道自己迈哪只脚,那一个音节转弯儿——别看这不起眼,但实际上这很重要!
乐——可以使人在重大的祭祀活动过程中井然有序,各行其是,使这种人数众多的活动过程中不发生踩踏事故等恶心事件。
乐——可以使众多人脚步如一,知道进退,是战争过程中极为重要的组成部分。当它第一次出现,便不是为了让人欣赏那种声音的美好的,而是让人能够跟着节拍,在复杂的活动过程中不乱。它并不会直接杀人,但却有“无用之用”,可以将一群个体熔炼、协调成为一个整体,让人随着节拍、节奏,随着曲子动!
鼓而进、锣声退,以可以传达极远的笛子、笙箫等吹奏的乐器、编钟等可以传递极远的打击乐器,合成音符。
整个战场都会为之舞动!
乐——不是给人欣赏的。因为它本来就不是给人欣赏的。那不过是后来人饭吃多了比较闲,从而开发出来的,一种用于愉悦身心的小玩意儿。就和计算机的发明是为了科学计算、是为了科学研究,是为了工作办公一样,电脑游戏也是后来才开发出来的——这一个发展的过程都是一样的。所以孔夫子才会抨击当时人的音乐。其本质的意思,是:听点儿正经的,学点儿技术,你天天打游戏,以后还工作不工作了?不听雅乐,你以后上了战场怎么办?这是贵族生存之本呢!
有些东西,就是要天天训练的。号令要天天听,才能够在战斗的时候及时反映。要不然呢?上了战场演奏一曲小苹果?
战士会懵逼的好吧。
而军事学堂这里……怎么说呢?没有乐,训练的时候连“一二一”这种最简单的节奏、拍子都没有,自然就容易乱。而且早已经忘记了应该怎么打仗的人,习惯了一拥而上的打法,放羊式的打法的一群人,要他们重视阵型几乎是不可能的——他们以为这并不很重要。他们更乐意表彰跑的最快的、跳的最高的、打枪最准的那一个。在学堂里,这样的学生被称之为“标兵”。
从头一天上学开始就学会了集合、整队的张天野怎么能看得上他们的训练呢?但凡是见识过的,都知道队列的意义。
队列的本质是一种控制、一种协调——现代化作战自然不需要排成密集的队形排队枪毙,但班组之间的配合、掩护、进攻,其实质依然还是一种队列。这一种队列只是看起来散乱,实际上每一个人的进退依然是那一套东西,是需要彼此间进行配合的。必须要做到你的队友一撅屁股,你就知道他拉什么屎,他一抬脚,你就知道他往哪儿去,你要往哪儿配合——本质上并无区别。
而且,现代的“队列”对于兵员素质的要求无疑是更高的,对于作战的意志也是更加的强调的。
武器可以改变战争的形态,但却不会改变最为核心的那一点点东西。
这群人就是一盘散沙。
真战斗起来,无外乎就是“冲啊”“快撤”,其中的区别顶多就是“跟我上”“给我上”“给老子顶住”,然后就一哄而上,丝毫的不讲究。
顾小红作为这里的教官,自然是充当了一个讲解、解说的角色——这里的一系列训练内容,多是承袭和国。
和国人讲什么战术呢?他们推崇的就是压上去、压上去,不够再多压一些,让敌人胆寒,然后死去。因为他们用这种方法战胜过一次老毛子,于是就奉为圭诣,成为了一种极为重要的战术思想,并且参合了武士道精神,形成了一种自己的特色——而实际上,这种战术在军事强国看来是不入流的。
战场不是一个彰显个人英雄主义和不怕死敢死精神的地方。它比一般的地方更加考验组织性,考验协作。考验更大规模情况下,最大程度的协调,最大程度的配合。能够做到的越多、越精细,那就越接近胜利。
而这一个奇葩偏偏是海陆之间有矛盾,陆军之间也有矛盾,一招梭哈走天下。更偏偏的是,人家还有不怕死,但中原大地这里……连不怕死都比不上。所以是真心的打不过,畏首畏尾延误战机,等到接到上峰命令,人家已经梭哈完了。即便要打,士兵也是怕死的很,都是壮丁,军事素质……约等于零吧。
而这种“奇葩”却是注定不会长久的——战争会促使人成长,人总要在战争中去学习,去汲取经验和教训!
和人一根筋,但中原大地上的人却不会一根筋。组织纪律的重要性,军队之间的配合、战术素养,兵员……各种问题都会被意识到,都会被解决。当他们重新拿起了曾经的剑,唤回先祖骨子里那种基因之后,和人的结局是必败无疑的。只要武器的差距没有达到小米步枪和原子弹的差距,那么胜利,永远都是组织的胜利!
风尘等人不发表意见,也没什么看法。只是将之当成一次看新鲜。呆了大概一个小时左右,诸人就离开了军事学堂。
韩莎问箜云岚:“你三姨夫那里是德军的教官吧?”
箜云岚道:“嗯。”
风尘道:“这么说,你三姨夫已经算是赢了。等着军校生一培训出来,只要你三姨夫那里不使昏招……”这个“只要”貌似有些难——毕竟听箜母和箜云岚说,她三姨夫和三姨一样一样的,指望不出幺蛾子太难了。不过又一想:“貌似把一把好牌打烂了,也不是一件坏事。这里的牌面太好了,却是对我方不利!”
张天野深吸一口气,说道:“可是憋死我了。我是头一次见连小学生集合都比不上的军人,这玩意儿不是闹着玩儿的?不,简直连幼儿园孩子都比不上!”张天野吐槽——这种感觉太难受了。
张天野道:“以前看有些人问清末民初的军队和秦军对抗谁能赢,我感觉这个问题很傻逼,但现在我发现……他们要是能打过秦军就见鬼了。组织能力根本就不在一个层面上,这就是一群散兵游勇,乌合之众。除非无限弹药,否则的话……必败无疑。不过就算是无限弹药,枪管儿也受不了。这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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