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至今想不通二妹为何要同她说那些话……
张眉娴走神了一瞬,指尖忽然传来刺痛,让她忍不住皱眉。
指尖立即冒出鲜红的血珠子来,她唯有赶忙将绣绷子搁下,拿帕子握住受伤的手指。
一旁的丫鬟见状忙上前来。
“少奶奶可是刺到手了?”
“不打紧。”
张眉娴话音刚落,就听得一阵脚步声并着男人的声音传至耳中。
“怎么了——”
齐章快步走了进来。
丫鬟忙矮身行礼。
“没什么,不小心扎了一下手指而已。”张眉娴朝他笑了笑,问道:“您处理完公务了?”
齐章为人上进,即便今日休沐,也一早便去了书房中。
齐章“嗯”了一声,在她身侧椅中坐了下去,拉过她的手,边吩咐丫鬟取了温水来。
他拿手打湿了帕子,替她将指尖的鲜血擦拭干净后,又叫丫鬟剪了软纱布,亲手将她的手指包好。
张眉娴几番拒绝不得,由着他做完这一切,不由有几分哭笑不得。
她私下听下人说,这位在战场上曾是受过重伤的,带伤上阵是常有的事情,她也曾在他身上瞧见过那些旧伤……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竟对她这被针尖刺了一下的手指这般细致周到地对待——
“怎会刺到手指?什么绣活儿须得你亲自来做?”
齐章此时才顾得上问。
说话间,目光落在那绣了一半的东西上,只见所绣乃是一丛文竹,显是男子所用。
“……不是要到乞巧节了,便想着给您绣一只荷包。”张眉娴笑着说道。
实则她本也没有往这上头想过,只是听了个嘴快的丫头说齐章前几日出去,亲自替她挑了首饰回来,应是打算等到乞巧节时送与她——
为免到时收了东西却拿不出还礼来,她才想到了绣上一只荷包。
本也想过买些什么回来,但他却也不缺什么,倒不如自己亲手做些小物件儿来得有诚意。
她这厢本着几分礼尚往来的心思,齐章却浑然不知,眼下听说东西是给自己绣的,愣了片刻后,才得以轻咳一声,道:“既如此,待伤养好了之后再绣也不迟……做完了这一件,以后还是少碰这些东西为好。”
他本想连这一件也不让她绣了来着,可既然是给他的……
张眉娴不禁笑了。
“这哪里算得上是什么伤。左右也是闲来无事,只当是打发时间罢了。”
在旁人眼中,女红乃是后宅女子本分,可到了他这儿,却似乎成了‘容易伤人的活儿’,交待着要‘少碰为好’。
张眉娴面上笑着,心底却涌现说不出的暖意。
她嫁的这位夫君,好像处处与旁人不同。
她不是迟钝之人,清楚这份不同意味着什么。
她受宠若惊,又有些愧疚。
“打发时间也不必非要去做这些。”齐章温声道:“可以去寻大嫂她们打牌说话,若嫌太吵闹,看书也是好的。或是上街走走,买些中意的东西回来。
对了,上回咱们回张家,我见你抱着的那只猫儿倒是颇为好看,不如我也替你寻一只回来养着?”
“不必。”张眉娴忙道:“我倒也不算多喜欢猫儿,更何况,我记着您这鼻子好似一贯也受不得猫毛狗毛的——”
齐章笑了道:“我倒忘了。”
只顾着想让她解闷了。
但若她当真喜欢,他也不打紧的。
“我平日里忙于公事,甚少能有空闲陪你出去走走,倒是委屈你了。”他眼底有些愧疚,转头看了一眼窗外偏西的日头,“今日已是晚了,待下次休沐,咱们出城去走走。”
张眉娴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齐章还待再说些什么,一名丫鬟走了进来,神情略透出紧张来。
“少爷,少奶奶。”
丫鬟行礼罢,便忙讲道:“前头来了几名锦衣卫大人,说是要见少奶奶……”
齐章微微皱眉:“见少奶奶作何?”
“奴婢不知……”
张眉娴茫然且不安,下意识地看向身边人。
齐章见状,心底浮现不合时宜的熨帖之感,趁机握住她一只手,道:“不必怕,许只是寻常办案问话而已,我陪你一同去见。”
张眉娴点头。
夫妻二人便一同去了前厅。
为首的是一名姓贾的锦衣卫百户。
“不知诸位大人要见内子,所为何事?”
相互见礼罢,齐章不动声色地问道。
“我等奉旨办案,要请贵府二少奶奶去一趟北镇抚司。”
北镇抚司?
张眉娴神情微紧。
齐章将她护在身后,神情依旧平静:“不知所办何案?内子又需做些什么?”
“此乃陛下密旨,请恕我等不便多言。”贾百户朝他拱手一礼,拿公事公办的语气讲道:“只向齐大人保证,必将二少奶奶平安带回便是。”
“既是陛下密旨,自当配合。”齐章还了一礼,道:“只是内子素来胆小,若无我陪在身旁,定要心神不宁,全无主张。若到时再耽搁了北镇抚司办案,怕是多有不妥。”
这便是要陪着一同前去了。
“我等奉陆指挥使吩咐前来请人,只怕不宜擅自做主让齐大人陪同前往。”
“无妨,诸位不妨前去请示,将齐某的话转述于陆指挥使。”齐章面上带着淡淡笑意,话中之意却毫不退让。
总而言之,他是不可能让娴儿独自前往的。
为首的锦衣卫斟酌了片刻后,道:“那便有劳齐大人与少奶奶随我等走一趟了。”
到底不是什么要紧事,为防耽搁了办差,且先让人陪着前去,待人到了北镇抚司再去请示陆指挥使也不迟。
可齐章陪着人进了北镇抚司还不够,又跟着去了诏狱。
陆塬亲自将人拦下。
“只是问些话而已,若齐大人同在,怕会有所干扰,耽误了办案。”
已到了这一步,齐章心中大致有了数,遂也未有再不分轻重地坚持跟进去。
只对陆塬行了一礼:“内子便有劳陆指挥使多加照料了。”
“齐大人放心。”
陆塬带着张眉娴转身进了暗室内。
专拿来审讯的暗室内,摆放着各类刑具,入鼻是常年不见天日的潮湿之气,混着或新或旧的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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