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水滨军营畔长着一棵参天的红豆树,东风一夜来,竟吹得枯枝蜕尽,繁花盛开。纵使看了这般景致,也鲜有人能想到,待着粉花败落后,树上会结出丛丛红豆,就好比不知何时已入骨的相思。
面对小乔这一问,大乔沉默一瞬,而后抬起清眸,莞尔一笑:“我的心思瞒不过婉儿,可那孙伯符惯会戏弄人,只怕仗着生得好,不知在多少地方留情……我若不走,难道眼看着自己越陷越深吗?”
小乔从未见过大乔如此黯然,轻轻捉住她的纤纤玉手,劝道:“姐姐,我虽然不喜欢那孙伯符,但我觉得他并非轻薄之人,对姐姐的关怀在意也不像装出来的。姐姐心气高,这么多年皆未遇见可心之人,若真喜欢他,为何要走呢。”
“若是平常时候,或许能再等,可现下曹军杀来了,父亲随时可能上阵杀敌。我们姐妹二人留在此地,父亲惦记,定会分心……婉儿不用劝了,今夜卯时我们就出。”
“啊?”小乔明眸圆瞪,一脸惊愕,“卯时就走?鸡都还没起来呢!”
“孙伯符说一早要来送我们,我怕他又会纠缠,索性我们半夜就出,还能早些到庐江呢。”
小乔听了大乔这一席话,绝望地向后躺倒,片刻又鲤鱼打挺而起,舞动小拳:“姐姐莫要怕那登徒子,他若纠缠你,我便打他!就算他不怕石箭之术,我还有那杀手锏呢。”
大乔听罢,吓得直直捂住小乔的嘴:“莫要浑说,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再者说,我不过是不想见他,并不想害他性命啊!”
小乔明眸骨碌一转,巧笑嫣然:“姐姐可真是的,这就心疼上了?”
明白自己中了小乔的计,大乔忙红着脸转了话题:“你还说我呐,昨夜席间你跑去见谁了?打量着我不知道吗?”
听到大乔如是说,小乔瘦弱的身躯一震,红着脸硬着头皮装傻:“我更衣去了,并未见什么人。”
见小乔脸颊上泛着可爱的绯红,大乔愈有把握,含笑凑上前:“妹妹真是贵人多忘事,昨夜你与谁先后离席的来着?还有那孙仲谋,我看他席间三番五次瞧你,你一走他也走了……真是没想到,我们婉儿不出手便罢,一出手便来了个一箭双雕!”
小乔羞恼不已,梗着脖子辩道:“姐姐说别的也罢了,那孙仲谋可与我不相干!那孙伯符已经烦死个人了,我可不想再跟孙家的人有瓜葛!”
寿春城小院里,孙策莫名感到一阵恶寒,他赶忙站起身,舒活舒活筋骨,对周瑜和孙权喊道:“公瑾仲谋,你们到底比不比啊?眼见雨势要大,再不比,只怕箭靶都看不真切了。”
周瑜笑道:“比箭的人没着急,你倒急成这样。仲谋还没说要赌什么,你且等等。”
孙策愈不耐烦,叉腰笑道:“仲谋能赌什么啊?无非就是吃的喝的,最多赌个兵器……”
说话间,孙策将目光转向孙权,却不由住了口,十几年间,他从未见过孙权如此神情。
看着温润如玉的周瑜,孙权愈觉得自己无礼,毕竟自己与小乔只有两面之缘,而周瑜与她又没什么瓜葛。孙权尴尬一笑,怅然道:“是仲谋失礼了,请公瑾哥哥赐教。”
周瑜不明白孙权为何这般伤怀,却不忍见这孩子如此,他上前一步,拍拍孙权的肩:“仲谋别这么想,不拘今日,但凡你我比箭,只要你赢,我便随时答应你一件事,如何?”
孙权一怔,未想到周瑜如此顾及他的感受,既为他保了面子,又督促他好好练习,跟自己那不拘小节的兄长真是对比鲜明。孙权由愣转喜,露出一颗虎牙:“谢谢公瑾哥哥!”
吴景边鼓掌叫好边走上前来:“既是比试,起码要喝碗酒罢?”
众人如看戏法般,看着吴景从怀中掏出两只茶碗,又从腰间拽出酒葫芦:“昨晚那酒席上的杜康,我偷偷装了一壶,现下刚好因陋就简。”
吴夫人嗔怪道:“你可真是,如此年纪切莫贪酒,免得误事。”
韩当哈哈大笑道:“老夫作证,吴将军在军营里可从没因喝酒误事过。”
吴景将茶碗分别递与周瑜和孙权,笑对韩当道:“韩将军,你也别闲着,来给两个孩子居中仲裁,当个司射罢。”
“却之不恭”,韩当走到院中,以脚比长,各为五十步,用石子在地上划了道线,而后对周瑜与孙权道:“规则很简单,两人各射三番,以中的多者为胜,无射获,无猎获,不贯不释。”
孙尚香坐在吴夫人身边,偏着头问道:“母亲,什么是‘无射获,无猎获,不贯不释’?”
吴夫人轻拍孙尚香的小脑袋,温和道:“就是谁先射穿箭靶便赢了,还有不许以箭矢吓唬你韩伯伯。”
孙尚香听罢哭笑不得:“怎么可能啊……韩伯伯还真是调皮。”
周瑜与孙权对礼后,双双站在线前,孙权上射主位,先弓。待到韩当下令后,他深吸口气,目视靶心。
头一番箭射毕,两人皆中了靶心,堂下众人纷纷叫好。只是若论中的之正,孙权却比周瑜偏了半寸。
江左周郎果然名不虚传,他身形瘦削,却挽弓极稳,箭矢如直线般,径直朝靶心而去,无半分偏颇,简直堪称神技。孙权傻了眼,心中暗叹,若不作出改变,根本没有赢过周瑜的可能。
韩当上前检查过箭靶后,示意两人继续。孙权再度弯弓,心中思绪难平:虽然早知周瑜璨若星河高不可攀,却未想到,有一朝一日自己要以萤虫之光与他相较。想到小乔望向周瑜的眼神,孙权两手一抖,他赶忙放下弓来,劲摇了摇头,努力将心中的杂念摒除,而后再度弯弓,待到左手食指触及冰冷的箭簇后,便立即放开右手拇指,箭羽随之破风而去,重重钉在了距离靶心两三寸处。
心弦颤了,箭弦自是难以绷稳,这一射大失水准,孙权自嘲一笑,转身向周瑜致意。
周瑜温和一笑,弯弓搭箭,再度命中靶心。孙尚香不由欢呼雀跃,高喊道:“公瑾哥哥太厉害了,果然是天下第一!”
孙尚香这一喊,逗得众人一笑,倒让孙权放松了几分。周瑜如此云淡风轻,倒显得自己太过小家子气,孙权深呼吸放松紧绷的手臂,抬眼直视箭靶,大力挽弓,只听弦响一声,箭矢再度命中靶心。
即便如此,胜负亦已分明。明眼人皆能看出,周瑜的箭术远在孙权之上。吴景和朱治窃窃耳语,只怕周瑜即便蒙上双眼,也能毫不费力地射中靶心。
孙权望着眼前的周瑜,只叹他仿佛上天偏宠,完美无瑕,就算小乔对他青眼有加,也是顺理成章。无论如何,自己皆是输了,但输给周瑜,实在是不得不服。
正当此时,周瑜拉满弓,目光瞄准五十步外的靶心,弦响一声,竟脱靶射中了院墙。众人愣怔良久无言,好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周瑜放下弓,转身笑道:“本只想穿靶三寸,未料到没能正射,让大家见笑了。”
对于这样的结果,孙尚香当然不满意,嘟嘴道:“公瑾哥哥放水!”
众人皆开怀而笑,唯有孙策看着周瑜,若有所思。眨眼间,孙策又换上一副吊儿郎当的神情,对韩当朱治道:“两位将军请屋里说话,明日朱将军送我母亲回江都,我有些事交代。另外,请韩将军明日一早带些人马,随我去庐江送人。”
朱治与韩当皆万分好奇,孙策这是要送什么人,竟然比送自己的亲娘还要紧?两人相视一眼,对孙策一抱拳,齐步向堂屋走去。
周瑜刻意慢行,待众人皆离去后,孙策回过头,低声问道:“公瑾,方才怎么了?”
“方才射箭一瞬,我察觉回廊门禁处有人窥视我,只是未待我看清,那人已经跑了。”
孙策盯着周瑜暴露在光天化日下的俊颜,不由一惊,拍着大腿道:“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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