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策与大乔赶至舒城6府时,夜幕已深。孙策请6逊转达对6康的谢意后,急匆匆带大乔奔至厢房,果然看到周瑜昏迷在榻,气息微弱,小乔坐在榻旁,不住啼哭。看到大乔,小乔起身冲上前来,痛哭不止:“姐姐……周公瑾他……”
孙策跨步走上前去,查看周瑜伤情:“这伤口……又是那鸟?”
小乔哽咽道:“我们行马到夹谷时,又听到那日巢湖边的怪声,还没来得及跑,就见好几十只怪鸟飞来。他……为了保护我,才被伤成了这样……”小乔说着说着,又嚎啕大哭起来。
孙策翻看周瑜身上伤痕,神色愈凝重。大乔亦心急不已,追问小乔道:“可找郎中看过了?”
小乔来不及回话,忽听昏迷中的周瑜蹙眉低喃:“婉儿……婉……”
坐在周瑜身侧的孙策万分惊诧,险从榻上滑落下来,他站起身,与大乔相视一眼,大乔亦神情怔怔,两人不约而同看向小乔,满面愕然。
小乔小脸儿上泪痕未干,她顾不上理会那探寻的目光,急道:“周公瑾体内剧毒积沉,请遍舒城中的名医,皆说治不得。若是这般拖延下去,不过两三日,他便会毒身亡……”
孙策重拳拍案,大步向外走去:“此地离居巢不远,我即刻去请张仲景那老汉来!”
小乔摇头道:“我下午已经托6府的人去问过了,说是张神医几日前已经回了长沙,不知道要何时才能再回庐江来。”
孙策颓然扶额,咬牙道:“就算死我也要救公瑾!张仲景找不到还有华佗!横竖一定要医!”
正在这时,6逊轻叩木门,拱手道:“打扰了,听到这里有些喧哗,祖父不知何事,让我来问。若有能帮得上的,但凭差遣。”
孙策心急如焚,说话不由冲了几分:“小孩儿,你知道神医华佗吗?他现在可在庐江?”
6逊哈哈一笑,小大人似地背着手:“华神医确实曾在庐江求药行医,但已是十年前的事了,孙公子竟连这也不知道?”
眼前这十一二岁的小屁孩竟敢鄙视自己,孙策不由气不打一处来:“那你来这有什么用,什么忙都帮不上。去去去,一边玩儿去。”
小乔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疯了般拽过大乔手中的包袱,颤手翻出一只小小的瓷瓶,递给6逊道:“劳烦你去帮我寻庐江最好的郎中来,让他看看,能不能照着这个再给我配一服一模一样的药来。”
6逊打开瓷瓶,只见内里空空如也,一粒药丸也没有,不由满面疑惑:“姑娘是不是疯了?这里什么也没有啊?”
小乔上前一把薅住6逊的衣襟,急道:“我知道这药用完了,劳烦你找大夫闻一闻。但凡药材皆有气味,只要是有经验的郎中,定能闻出里面的成分。”
“懂了,我这就去”,6逊正正衣襟,悻悻而去,嘴里嘟囔道:“这哪是来做客,简直比主人还厉害嘛……”
三更天,漏断人静,孙策独自立在6府回廊下,望着周瑜房中微弱的火光怔。
大乔不知何时走上前来,将玄红色披风轻轻披在孙策身上。孙策顺势捉住大乔的手,低问道:“公瑾怎么样了?”
“6公子按照婉儿所说,找了七八个郎中,挨个闻那个药瓶子,让他们一起斟酌对应的药方,想来周公子很快就会有救了。”
孙策未再多言,只是将大乔拉至身前,紧紧抱住。不同于往常的霸道无礼,今夜的孙策竟在微微颤抖。大乔知晓他担忧周瑜,劝慰道:“周公子平日与人为善,相信吉人自有天相,定能逢凶化吉的。”
孙策沉默半晌,轻声叹道:“十年前,父亲征战在外,我们母子四人初到庐江无处容身,是公瑾让出了家中老宅,为我们遮风避雨;五年前,父亲不明惨死,我悲痛万分,不知今后该如何是好,又是公瑾,助我料理善后,还劝我勤修武艺,与我一道研习兵法。我与他,虽无血缘,却比骨肉至亲还亲……”
“你们相交十余载,一心为着彼此,自然是万分投契。不过话说回来,我从未见过婉儿如此专注,虽时常急得大哭,却耐着性子逐一回答那些郎中的提问。我这做姐姐的真是失职,竟不知她已经钟情周公子到如此地步……”
正当此时,厢房房门忽然大开,6逊送几名郎中走出,孙策与大乔赶忙迎上前去:“怎么样?能把药配出来吗?”
6逊拱手回道:“几名郎中闻了许久,都写了方子出来,用哪几位药已经可以断定,只是……”
“只是什么,你倒是说啊!”孙策最讨厌儒生讲话慢慢吞吞,一把拉过6逊,高声质问。
这小乔与孙策倒像是亲兄妹,动辄薅人衣襟,气势慑人。想必周瑜对于他们皆是万般重要,6逊不愠不闹,回道:“只是各味药材用量配比,竟有二十几种方法。周大人已是命悬一线,再经不起试药折腾了。”
孙策无力地松开6逊的衣襟,跨步向房中走去。卧榻上,周瑜仍是那般虚弱,灌玉般的面庞上血色全无,他合目卧着,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鼻梁笔挺,气息愈微弱。孙策再耐不住,语带几分哽咽:“公瑾……”
小乔坐在木案旁,对房内仅剩的那名郎中道:“大夫,我们就按照先前之言,由你负责配药,我来试药罢。”
大乔闻言,又惊又怒:“婉儿瞎说什么,怎么能这么胡来,肯定还……”
“这不是胡来”,小乔甚少反驳大乔,此时却径直打断了她的话,“上次巢湖遇袭后,我身上残毒未消,只要在我身上试试,便会知道,哪种才是解药。姐姐放心,我每次只试一点,隔半个时辰试一次,断然不会有事的。”
大乔仍不同意:“是药三分毒,哪里是开玩笑的?解毒之法,无外乎以毒攻毒,这二十余种解药试下来,你……”
“姐姐,如果此时躺在那里的人是孙伯符,你又会如何?你会置之不理,眼睁睁看他断气吗!”
听到小乔提起自己,孙策长叹一声,却未插话,他双手合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张仲景那老汉,平时烦得要死,要找他的时候却找不到;华佗行踪不定,好游名山,亦是难以指望。难道眼下真的只有让小乔试药这唯一之法吗?
一个不小心,他们二人便会保命不住。孙策只恨自己空余一身武艺,却毫无救人之力。
晚风破窗吹来,凉意渗人,榻上周瑜却昏然无觉,孙策的呼唤,大乔与小乔的龃龉,周瑜一句也听不见。灵识从未这般模糊,却又陡然清晰,恍惚间仿若回到了两年前,十六岁的周瑜遵照父命,从江东赶回洛阳。他担心父亲身体有恙,快马加鞭,一路疾驰,回到府中却只听说,父亲为他订了亲,让他迎娶当朝司徒王允的嫡女为妻。
周瑜本正与孙策四处游历,纵情山水,现下猛然被叫回,还要娶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为妻,即便孝顺至极,也不由有几分不悦。
还记得那是暮春三月的午后,满城烟雨蒙蒙,周瑜带着家中小厮策马往城中官家花园赶去。
牡丹尽数盛开,在朦胧烟雨间,娇娆妩媚,甚是动人。周瑜游历花丛间,却显得有些不走心,他低声问身侧小厮:“你说王家小姐会来此赏花,消息准确吗?”
小厮笑得见牙不见眼:“公子放心,我打听的事,断然不会有差池。”
说话间,一辆马车从远处驶来,缓缓停住。三四名丫鬟婆妇搀着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女走下车来。
小厮激动地扯了扯周瑜的衣袖:“公子,这是王府的马车,这位小姐应当就是王司徒的女儿了。”
周瑜抬眼望去,只见那少女生得甚是瘦弱,模样清纯,眼波温柔动人。周瑜还未说什么,便听身侧小厮蹙眉叹道:“倒也算是个美人,只是有些配不上我们家公子……”
看花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少女随着家丁一道,顺着青石小道旖旎而行。杏花细雨打在身上,沾衣欲湿,少女轻轻拢长,纤声细语制止不远处几个攀折花枝的孩子:“莫要摘它呀,若是摘了,别人就看不到了。”
几个小男孩看到有人制止,扮个鬼脸儿,起身跑没了影,只剩下个四五岁的丫头,笨手笨脚费了好大的劲,才从花圃上爬下。见小伙伴们丢下自己跑了,小丫头赶忙欲追,却啪地一声摔倒在地,大声哭了起来。
此处是官家花圃,折花乃是重罪,眼见这丫头的哭声要将看守招来,少女拨开家丁,上前抱起那小丫头,轻声哄道:“别怕了,以后莫要乱摘花就好了啊,若是有人怪罪,你的爹娘可要遭殃了呢。”
这小丫头身上尽是泥水,染脏了少女的襦裙,少女却毫无嫌恶之色,从怀中掏出绢帕,为那小丫头拭泪,而后将她交予身侧婆妇:“送她出去罢,别让人为难她。”
看惯了官宦小姐骄横无礼,周瑜的心不由蓦然软了一瞬。正当此时,忽有人上前一拍他的肩背:“周公瑾,真的是你!前几日听说你回来,我还想去府上寻你呢!”
此人是周瑜幼时私塾同窗,在此相见自是喜事,可周瑜却有些窘迫。果然,王家一行人听到这高呼声,皆回过头来。少女一回眸,恰与周瑜对视,身侧丫鬟低声揶揄道:“小姐,赶巧了,这位周公子,好似就是司徒大人为你定的亲……”
常听人说洛阳令周异之子俊逸非凡,是天下一等一的人物,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与他定亲,更未想过,今日会在此地相遇。少女的小脸儿红到了耳朵根,垂眸一笑,如芙蓉出水,清丽动人。
周瑜看她如此娇羞可人,语调竟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在下周公瑾,幸会……”
若是时光能永远停留在初遇那日,该有多好。可同样的暮春三月,物是人非,转眼已过去整整两年。即便深陷昏迷,心依然会痛,周瑜颤声低喃,声音越来越小:“婉儿……”
烛火暝暝,案上摆着二十余只药碗,小乔调息凝神,拿起一只,放在嘴边欲饮。大乔一把按住她的小手,央求道:“总还有别的法子……”
小乔一把推开大乔的手,仰头将碗中汤药一饮而尽:“即便死,我也要救他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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